大年初二,陆心水一觉睡到正晌午,她晚上又做了噩梦,但这对她而言是常事,不足为奇。
桂心伺候着她梳妆的时候,老生常谈的道,“姑娘,您这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是吗?”她明知故问,“我怎么觉得并没有。”
桂心奇怪的叹气,“明明姑娘睡得早,起得晚,怎么脸色越来越差?”
陆心水自我打趣道,“兴许是没有男人。”
桂心未出阁,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如今只有十三,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脸颊飞红晕。
她低眉顺眼的道,“那…那姑娘还不赶紧找个夫家?王爷和王妃都在催您呢……”
“这不今天下午就去嘛。”她把楚梨说的那个算命先生告知她,“你且等着吧,肯定会有好消息。”
桂心半信半疑,“前些日子,府上下人间都在说这位神算先生,真有那么神奇吗?”
“谁知道呢!”陆心水并不瞒着,以她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名过其实,百姓们夸大其词而已。”
“姑娘既然不信,为什么还去?”
陆心水对镜把金钗扎进发髻间,挑了挑眉,“花银子买个乐呵呗。”
“姑娘…”桂心叹气,明明正值豆蔻,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你要给我介绍个?”她反问。
桂心把嘴瘪着吹气,跺了跺脚,“姑娘!”
“行了,我喜欢的男子,到现在还没碰到过呢,你也别替我忧心发愁了。”
她朝着镜子里看了眼,十八岁的少女,眉眼细致灵动,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多出几分矜贵。
“流云,咱们走。”
大年初二的街上,还没什么人,等街上开始热闹,恢复正常营业,少说也得到大年初六。
除夕和昨日都下了雪,积雪有没过脚踝那么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心水走的欢乐,甚至蹦蹦跳跳。
冬日的冷风吹过面颊,吹的发丝随风飘扬,陆心水穿得厚实,走路走出来满身的汗,脸也红扑扑的。
那位神算先生居住的地方,距离王府有些距离。
她特意步行,然而并不觉得累,拐到东四街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头顶日头仍高悬正当空,风是凉的,呼吸是热的,交叠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陆心水取出帕子,擦了擦汗,回头问流云,“阿梨说是第几座小院来着?”
“回姑娘,右手边数第四座。”
陆心水哦了声,立在小巷口看了会儿,随后道,“等下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吧。”
“姑娘……”流云有所犹豫。
陆心水知道他的担心,说道,“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会大喊的,你听到不对劲就冲进去救我,之所以不让你进去,是我想问问大师我的姻缘,这可算是私密的事情,让你听了去不大好吧。”
流云听她这么说,只好应允。
“那姑娘若有事情,随时喊我,属下就在外面候着。”
“放心好了。”
陆心水来到门口,敲了两三下,里面才响起道懒洋洋的回答。
“谁啊!”
陆心水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的道,“慕名而来,请先生占卜算卦的。”
院内男子的脚步一顿,旋即深吸口气,幽幽的回答,“今日不占卜。”
“那我今日算卦。”陆心水回答。
“也不算卦。”
陆心水呵笑了声,“神算先生,我今日特意慕名前来,您这样是否太不给我面子了?难不成非要我兄长出面,毕恭毕敬请您到王府坐坐,您才肯为我占上这一卦吗?”
一门之隔的小院里,谢长绝眸色平静,细看的话,才能瞥见他眼底翻卷的细浪。
“谢先生?”
她还在试探,谢长绝抿了抿唇,客气的道,“原是郡主。”
话音刚落,院门打开,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男子,施施然走出来。
他微微躬身点头,道,“谢长绝见过郡主。”
陆廷野权倾朝野之后,并未隐瞒陆心水与陆景丰的存在,相反,他昭告天下,然而无人敢深究其他。
所有人对他们无比敬重,连私下议论都未曾有过。
陆心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实在是太瘦,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宽大的衣袍罩住全身,他走动时,里面像是盛满了风。
但奇怪的是,他的脸却又胖瘦恰到好处,当然,他的模样自然是好看的。
不像陆廷野的邪戾惊艳,也不想是陆景丰的多情倜傥,他儒雅斯文中,又带着几分疏离感。
微微下垂的眼和嘴角,透露着他此刻的不虞。
陆心水只当没看见,以权压人这种事,越做越得心应手。
她呵笑了声,“谢神算,您是在这里给本郡主算上一卦呢,还是请您到王府才肯算?”
谢长绝抿着唇,与她对视片刻,四目相对中,幽幽的道,“郡主请进。”
“哼。”她挑了挑眉,“算你识趣。”
她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的踱步进入小院。
这座小院有十米见方,院中有口水井,还有一棵梧桐树,只不过隆冬时节,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谢长绝令她进到主屋。
屋子里面生了火,一进来暖意便蔓延至四肢百骸,炭是上好的炭,想必算卦没少坑人。
陆心水瘪瘪嘴,走进来自顾自的坐在火边,边烤火边打量。
这显然是用于会客的厅,不算大,胜在干净,还点着熏香,熏香有点熟悉,和她惯用的是同一种。
果然算卦没少赚银子。
要知道,她在王府的用度,都是上好的。
“郡主要喝茶吗?”谢长绝揣着手,站在火旁问道。
“有劳。”
“只有碧螺春。”
“正合我意。”陆心水回答说,将视线落在谢长绝身上。
男人气质沉稳,只是那种疏离感越盛,兴许是因为她的突然到访,而正不满中。
陆心水讥诮的扯扯嘴角,很快谢长绝泡茶回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郡主想算什么?”
“算姻缘。”陆心水捧着茶喝了口,热乎乎的茶水,将心肺都烧热了,她心情好起来,自然客气,“有劳谢神算,本不该在这种日子来打扰您,然而家中兄长催促,我又实在想要嫁出去,便过来了,至于酬劳,我会按您平时的三倍付给您,算是对您叨扰的一种补偿。”
“郡主还会嫁不出去吗?”谢长绝口吻中满是嘲讽,“如今王爷一手遮天,想要求娶您的,怕是将王府门槛都要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