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黛楚提着莲灯,缓缓迈出步伐,她的身姿飘飘摇摇,一步便是十数里,仿佛夜游的风,影影绰绰行过,满眼都是沉寂的人家?。
还?有——她无从?言说的惆怅。
这满眼的静谧,也许就会在激烈的斗争中化作惨叫、痛苦和?云烟。就好像多年前在冯家?庄上演的,令她引以为长夜梦魇的血夜。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吧?”心底有个仿若嘲讽的声音,“让魔修入侵擎崖界,难道就会比现在要好?”
不是的,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在为谁好,她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已经默认了?强者为尊、实力决定一切、弱者是没有资格说话?的,那么她出手的时候,只需要做到自己高兴就行了?。
她不在乎别人是痛恨还?是感激她、褒扬她还?是贬低她。
倒戈极乐天宫有很多好处。
能让她的实力飞速提升,极乐天宫千万年的传承能对她毫无障碍地开放,欢呼雀跃迎接神女。她想?要很高很高的地位,而太玄宗和?道门给不了?她,想?要快刀斩乱麻,显然极乐天宫更便捷。
她只是看不惯、只是想?结束这个乱局,不在乎究竟是谁笑到了?最后?。
她低下头,望着盈盈的莲灯,轻声说道,“我想?要什么,得到了?才知?道好不好。”
梦境散去,溺水者自水中乍然惊起,抚着胸口,怅然若失。
梦境虽去,但记忆犹新、情绪未远,竟不知?孰为梦,孰为真。
虞黛楚沉默良久,缓缓露出苦笑,“悠悠一梦,乱我心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头疼,码字多了手还疼,让我缓缓,顺便想想大纲,争取过两天一点也不水地爆更完结。
第131章 、沈琤通风报信
虞黛楚现在就很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长时间接触另一条时间线上自己的人生,对一个人来说,绝不可能没有影响。她很大程度上能够理解那个“虞黛楚”的行为和想法,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很赞成为之做出的选择,?开?始还好,时间长了,难免会?对两条时间线产生迷茫,甚至混淆真与梦的关系。
倘若说虞黛楚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发展,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从最开?始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选择了探索。
可以说她是主动作死,也可以说她是没吃过大亏,从虞黛楚本心的想法,为探明真相而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值得的。
她心里有?个非常清晰的公式,计算着?切的得失,她固然可以对原剧情、另一条时间线避之不及,却也会?失去这金手指带来的益处,与此同时,带来这?切的、隐藏在幕后、直到现在她害尚未搞清楚的根本原因,以及这原因带来的风险,却不会?因为她的掩耳盗铃而?改变。
最终风险不变,她能决定的就只是主动接受还是被动强加。
虞黛楚当?然选择前者。
——然后她就难免被原剧情中的自己同化了。
虞黛楚收手,掌心?道金光隐隐闪耀。
在陷入梦境的同时,她也获得了所谓的金龙传承——也就是钱祖师特意留在这里的另一脉传承。其中包括一本功法、?些秘传的典籍,还有最重要的,钱祖师留在这里的遗训。
虞黛楚对于功法和典籍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坐拥道魔两家的传承,现在只有化神以后的功法能令她稍稍动容了,随手翻了两页,发现也就是魔门老套路,而?且并不完整,像是对应着极乐天宫的功法形成的衍生产物。练成后,能将龙穴化为神龙外壳。
已经有了原著,还看什么同人,当?场扔进储物戒。
她需要的是钱祖师对阵法的记录,仔细对照,?处在钱祖师原先留下传承的地方——潼海的这处传承,是妖修与人族大战后败北,这才迁移过来、以阵法封印的;还有?处,则在沧流界,需要她拿着地图重新回去找。
故而?,钱祖师的这个传承正常流程应该是:金龙传承-极乐天宫-游明洞天-两处阵法。
硬生生是被虞黛楚多拆出一个环节,金龙传承只拿了?半,还要回返过来,才能得到阵法的关键信息。
流程看似相差不大,但到底不?样。
虞黛楚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神色寡淡,还带了点锐利的冷意——这和她一贯的神情截然不同。
在这传承之中,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钱祖师对因果镜的提及。他说,因果镜与天外某尊说不得的至宝大有渊源,故而?能令修士暂通因果。即使放在天外,因果镜也算得上是极其稀罕的宝物了。
宝物不宝物,稀罕不稀罕,虞黛楚都不太放在心上,她眼光高,从小又很少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事,对钱祖师的这番感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说不得的至宝”究竟是个什么至宝?
天外某些大能实力强悍,已经到了呼名生感的地步,虞黛楚知道,据虞岫云所说,那应该是大乘道君的手段——莫非有宝物成精,也能到大乘境界?
作为不科学的修仙世?界的?份子,虞黛楚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感到更加好奇——钱祖师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件“说不得的宝物”和他的师门有些渊源,以至于钱祖师留下的言语里,总给人一种又羡又惧的意味。
虞黛楚捉摸不透,收了神思,心念一动,那盘旋沉眠的金龙便忽地飞起,落在她掌心,化作?点金光,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龙穴中重归寂静,她的身影,也?瞬消失在原地。
万里外,有人在等她。
沈琤坐在高岗上,静静地擦剑。
他擦剑的流程很简单,但动作非常小心精细,常有人说,剑就是剑修的老婆,放到沈琤的身上,大约还得加上“真爱”和“小祖宗”标签。
“你怎么在这?”有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阵法都布置完了?”
他抬起头,?言不发,但轻轻?抬手,长剑锋锐,寒光照日。
?股剑意自他剑上冲霄而?起,冷意森森,仿佛要将眼前?切劈开?。
虞黛楚的发丝因为这直冲她而?来的剑气?微微飞舞,但她本人只是轻
轻挑了挑眉,动也没有动一下,任由那剑意落下——
仿佛只是一阵清风拂过,在她发旋上打了个圈,便悄无痕迹地消失了。
“剑心通明。”沈琤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漠然,但眼神却带着点探究,“这些年里,你的剑道造诣也没落下。”
他刚才所出的?剑,在心不在形,倘若虞黛楚的剑道造诣远远不如他,又或者在这?剑下心生惧意,便会被这?剑直接斩落,纵使不死,也得落个道心受损。
虞黛楚?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勘破了这?剑的玄机,自信到了极点。
这对沈琤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又或者是个动力。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晋升元婴,是他天资出众,但最重要的还是机缘使然。他的?身道法都维系在剑道上,很难理解虞黛楚这种东?榔头西?榔头还偏偏能修练这么快、多点开花的。
“你专程等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砍我这?剑的吧?”虞黛楚接下这威力可大可小的?剑,好似个没事人,她看得出沈琤没有敌意,“倘若要斗法,我可不会?奉陪。”
她的语气有点冷,不是那种被沈琤一剑冒犯到的冷,而?更像是性子里带着的冷漠——这和她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即使沈琤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也难免产生?点好奇。
距离上?次见面也还不久,虞黛楚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在等你。”沈琤承认。他终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好奇也只是一瞬,“本宗太上长老听说你回了太玄宗,已于月前登门拜访。”
他是来提醒虞黛楚的。
伏龙剑宗的激进主张、对她在魔门的名声的了解、太上长老的需求、原剧情中林漱怀的死,只消把这些信息都罗列在一起,就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虞黛楚沉默了片刻,“你既然是伏龙剑宗的人,又何必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态度虽然仍然冷淡,但语气却已比原先要和缓上许多了。
沈琤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奇怪,但这奇怪中又透着点说不出的熟悉,让他微微蹙眉,却又转眼忽略,“赵师姐让我来转告你。”
那么,赵浮琼又是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总之,你自己做好准备,希望道魔大战后能有与你切磋的机会。”沈琤做了个没有感情的信息搬运工,草率地结束了对话。
“怎么,我被你们太上长老亲自列为魔修,你还认为我是同道吗?”虞黛楚被他逗笑了。
这个话题对于沈琤来说意义不大,“任何强者都是我想挑战的对手。”
他甚至觉得虞黛楚的问题有点多余,但又因为对后者的实力很是认可,所以决定给她一点面子不说穿——
赵师姐说,如果当?你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擦剑吧。
赵师姐还说,如果当?你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拔剑吧。
他自顾自拿着剑,低下头,默默地擦了起来。
虞黛楚的态度就像六月的天,又慢慢变好了,沉思了片刻,又有闲心朝他笑,“你对你的剑很爱惜——你这是什么工序?”
沈琤拿着?个小刷子,对着剑尖抹着水,头也不抬,“灵剑护养露,老周记的,上次赵师姐推荐给我的,老字号,很好用,你也用剑,平时可以买一点,效果不错。”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本正经,“既然你选择学剑,即使不能用心专?,至少要做到对剑心诚,平时对剑多上点心,不要问出这种没有见识的问题。”
沈琤一说完,就觉得不太好,赵师姐同他说,大实话不能乱说,否则会?被人当?作羞辱的——这事上什么话都能说,但事实最好提都不要提,太伤人!
他对虞黛楚的实力还是很佩服的,当?然不会?故意鄙夷她,只是有感而?发……
她不会?生气?吧?
沈琤瞪大眼睛,望着虞黛楚,希望后者能感受到自己的战意,从而证明自己内心的认可度,不要因为一句大实话就生气?……
虞黛楚倒抽一口冷气,目光沉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沈琤的心猛地一沉。
虞黛楚神情严肃,“老周记?你不是都用单氏灵剑护养液吗??”
作者有话要说:虞黛楚:虚假广告!
第132章 、太上长老质问
虞黛楚回到太玄宗的时候,许正言正在学海等她,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不是对她。
“这老不死自己想飞升,就要拉着全擎崖界陪他一起疯。”
沈琤说得?没错,伏龙剑宗的太上长老,果然是来了,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你待会见了他小心,这人疯起来没限度的。”许正言反复叮嘱,他已经算是难得的暴躁大佬,但见了疯的还?是要怕,“别以为大家都是道门修士,在这当口他就会有?一致对外的想法了,不存在的。就算魔修就在面前,他都有可能对你出剑。”
老经验的师祖对徒孙谆谆叮嘱,但徒孙却比他更清楚。
虞黛楚微微垂首,好似对许正言的话都听进去了的乖巧徒孙。
伏龙剑宗的太上长老究竟有?多疯,现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会当着敌人的面对同道挥剑,也没有人比她更有概念。
她随着许正言走进厅堂的时候,听见一声暴喝。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太玄宗,难不成还?真的成了魔门的地盘?”
“这老东西是真的蹬鼻子上脸。”许正言露出点冷笑,刚回过头想让虞黛楚别怕,却看见后者脸上露出极淡漠的神?色,好似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在说她似的。
他一怔,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虞黛楚已缓步上前,走进喧闹的厅堂,引得?气氛一滞。
“怎么,正主来了?”太上长老目光一递,落在虞黛楚身上,唇角还?带着点笑意,但所有?见到他的人就会明白他有?多难缠,仿佛每一分都带着凌锐,咄咄逼人,要?将你斩落。
虞黛楚扫了他一眼——这张脸的主人,她其实是第一次见,但她已经很熟悉了。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她曾经无数次地对着这张脸,恨不得?将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