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递给她,说:“起来。”
她看见他平静的脸,眼眶忽的一酸,“你走吧,让我在这儿清醒清醒。”
他看她片刻,“这是几个意思?”
“犯了错,需要好好反省。”她吸吸鼻子,“我不知道你要去指挥中心了,要是你真因为我去不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陈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淡淡地说,“就算没有今天这事,我也会找机会跟指挥中心说,我不会离队。况且今天你是有错,疏忽职守,不听命令,但我也有错。我不是意气用事才替你们担责任的,是我这个做队长的教导不够,没有事先跟你们说清楚遇到突发情况该如何应对,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路知意的重点不在后面。
她怔怔地望着他,“为什么不去指挥中心?”
去了那里,就在也不用出任务,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一切只需要用脑子,而不必身犯险境,基地里每一个人的最终目标就是进入那栋大楼。
为什么不去?
陈声就站在夜色里,夜幕低垂,灯火昏黄,小飞虫绕在他背后乱糟糟飞着。
可他安静而挺拔。
面容已有些模糊不清,可眼神里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他说:“何必问?你知道原因的,路知意。”
她的热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她知道那个原因。
在她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以前,他是不会离去的。
前途算什么?安稳算什么?
为了她,他连救援队都来了,还贪图什么前途、期盼什么安稳?
她撑着地爬了起来,抹着眼泪对他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蠢蛋!”
他看她狼狈的模样,满头的汗珠,“你到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确实是很蠢了。”
他伸手去拉她,无视一旁的两具“尸体”,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淡淡地数给她听:“身在福中不知福,在中飞院时把我推开,已经很蠢了。等你三年,这时候才来找我,更蠢。来了基地还沉默是金,不知道第一时间讨好我,蠢到家了。”
他侧头看她一眼,“你说你蠢成这个样子,我要怎么离队,怎么去指挥中心?”
路知意用力擦了把脸,点头,“你说得对,我真蠢!”
她咬咬牙,“队长,我发誓我从明天开始会更努力的!”
“努力干什么?”
“努力训练!”
他摇摇头,“愚不可及,无药可救了。”
到这份上还在说训练。
他在说爱她,她在说工作。
陈声无比心疼自己。
可他清楚,她知道他对她的担忧与不放心,他爱的那个路知意,一向是个女战士。犯了错,她会原地爬起,比任何人都更努力、更上进。
作者有话要说: .
下一章大结局,大概有万字,我需要好好酝酿一下,大家26号来刷。
大结局后写番外。
感谢你们陪我走过这八十来天,无以言表的感谢。
200红包。
☆、第87章 第八十七颗心
第八十七章
对于延误伤员救治时间的事情, 最终处罚公示在一周后。
送医原本就是四队的任务, 不管把谁扯上, 吕新易实打实要承担责任, 不仅胡乱指派他队队员, 扰乱彼此双方的行动,还未及时给予送医人员路况报道,最后工资被扣, 当众检讨, 留队查看半年, 并且被撤销了队长职务。
四队的路知意与冯青山在工作途中擅离职守,给予警告处分。
队长陈声管教不力, 警告处分。
代理队长凌书成在行动中人员调派不力, 警告处分。
全基地的人在训练场开大会, 吕新易拿着连夜写出的检讨书,颜面全无地上了台, 当众念了一遍。
台下有人在笑。
他平日里作风不好、人品有问题,和其他队的人关系相当恶劣,这回又给基地招来了坏名声, 一群渔民打上了门,如今这下场, 众人都喜闻乐见。
听说基地赔了钱, 还被上面批评了,这群风里来雨里去、冒着生命危险进行营救行动的人个个都不服气。辛辛苦苦多少年,一朝被老鼠屎臭了名声, 可气。
经过此事,三队四队的人关系更是降至冰点,见面巴不得鼻孔朝天地走。
路知意为此心情沉重了好多天,每日除了刻苦训练就是刻苦训练。
三队的人都安慰她:“小事情,谁来基地没犯过小错误啊?”
“是啊,干的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小失误当然在容错范围内了。”
“何况这本来就是小人搞我们,你别介意。”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若她当初肯坚定立场,死活不听吕新易的命令就好了。又或者,她来了滨城好几个月,若是肯多花点心思在熟悉路况上就好了。
她想起过去念书时,老师总说:“大家都会的,你也会,这没什么稀罕。你们要懂得在完成课上任务的同时,自己去拓展,去学习超纲的内容,那才是将来你们在社会上面临激烈竞争时的资本。”
她现在根本就是个及格边缘的小学生。
超纲内容?不存在的。
于是路知意又多了点任务。
她开始了解别的队都做些什么,一个合格的救援队队员应该具备些什么能力,又有什么技能是将来也许会在工作中面临的。
她厚着脸皮踏入医务室,虚心向柏医生请教,如何进行cpr(心脏复苏),救援时如何应对内脏出血的重伤患者。
她请郝帅吃饭,向他了解执行任务时,海上与航空该如何互相协助。
她翻墙搜索国内外的救援资料,查阅很多海难事故的细节,思考在同样的情况下自己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她趁着周末不值班的时候,骑着共享单身去市里四处走动,熟悉这座城市。
在完成自我布置的任务时,路知意遇到了各种突发状况。
柏医生笑眯眯问她:“你们陈队长还对你那么凶吗?”
她讪讪一笑:“偶尔吧。”
……比如on the bed,做激烈运动时。
柏医生忧心忡忡,“这人,就没有半点温柔的时候!我都跟他说了,你是女孩子,对待女队员他得有耐心。何况你还这么上进,比他队里那些糙汉子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路知意开始走神。
温柔的时候吗?其实也不是没有,比如激烈运动完后,搂着她亲亲眉毛、亲亲鼻尖,一脸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的时候。
想着想着,她开始面上发热。
柏医生奇怪地凑近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路知意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地说:“天气太热了!”
柏医生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呼哧呼哧喷着冷气的空调,心道,能进救援队的,果然不管男男女女,都是皮糙肉厚的“汉子”。
请郝帅吃饭那天,路知意还带上了笔记本,两人约在基地不远处的小巷里一家海鲜馆。她替郝帅点了不少菜,自己压根儿没吃上几口,认认真真奋笔疾书,把郝帅给的一切指点都写进了本子里。
吃到一半,陈声来电。
她掏出手机瞧了瞧,一顿,跟郝帅比了个手势,悄悄溜到店外接通。
陈声开门见山问她:“在哪?”
估计是训练完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转眼就发现她不见了,食堂里没人,宿舍里也没人。
路知意摸摸鼻子,“在外面呢。”
答了和没答并无二致。
陈声沉默片刻,“外面是哪?”
“南巷这边。”
南巷附近餐馆不少,基地的人一去那里,基本都是改善伙食,胡吃海喝。
陈声会过意来:“你约了人吃饭?”
路知意老老实实交代:“请郝队吃饭,请教他关于航海救援的事情。”
陈声淡淡地问:“你一开飞机的,志向挺远大啊,怎么,想从天上一路管到海上?”
“……”
路知意:“不是,我就是想多学习多了解一点。”
“了解什么?航海救援,还是郝帅?”
路知意气笑了,“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不是惦记着上次犯了错,想要好好进修一下,将来不说给你争光,至少别拖你后腿?”
“是吗?学着干一队的活儿,给谁争光?我,还是郝帅?”
“……”
他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路知意想翻白眼。
“你讲讲道理好吗?”
“嘟——”
通话中止。
那头的人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