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掰开她的手,说:“还不累,必须要找到更多的树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爷爷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曾银贵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他们将捡回来的树枝垒得高高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爷爷点点头说:“这些应该差不多了。”
  “先得把它们全部烘干。”喻广财说道,这时候他在洞口的另一边已经生起一小堆火,“这洞口风大,但又不能把火生得太里面,不然我们会被熏死在里面。”
  喻广财的旁边,已经被烘干了一部分树枝。爷爷走上前去,从中捡起一根来,在火堆里借了点火,然后又点燃了另外好几根树枝。爷爷将几根树枝捆成一小捆,然后朝着洞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爷爷手中的小火把就被大风给吹灭了。爷爷不灰心,倒回去捆了一把更大的,再次走进雪地里,这一次还没有上次走得远,火把上的火就又熄灭了。
  看着爷爷一直这样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莫晚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住他:“峻之,你别这样,这个办法行不通。”
  爷爷变得非常着急:“咋个可能,一定是树枝太少了,多捆一点试试,莫晚你相信我,可以的。”
  爷爷又捆了一大捆,再往雪地里走去,谁知刚一出洞口,那火把就被落下的大雪扑灭了。
  爷爷终于受不了了,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雪地里,一屁股坐在了洞口的雪地里。正在他恼丧之际,一只手搭了过来。他回头看去,就看到了莫晚的笑脸。爷爷连忙转身抱住了莫晚,号啕大哭起来:“是我没用,我没用!”
  莫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关系,你起来,既然你不能完成,那就交给我吧。”
  爷爷这时候发现,她的腰上捆着一根绳子,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弯刀。爷爷连忙站起身来,问:“你这是要干啥子?”
  在爷爷的注视之下,莫晚动作飞快,她扬起手中的刀,朝着自己的手腕处割下去。一瞬间,莫晚手腕上的血喷溅出来。爷爷被吓住了,他连忙伸手捂住了莫晚手腕上的那道伤口,喊道:“你这是要干啥子,不要做傻事!”
  莫晚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朝着雪地里走去。她手腕处流下的血一滴到雪里,那方圆半米的位置里的雪都瞬间融化了。莫晚渐渐走进了大雪之中,洞口之外的地面上,大雪退去,在三人的眼前蒸发了。
  “莫晚!”爷爷挣扎着想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喻广财稳稳地拽住。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天上的大雪停了,眼前笼罩着淡淡的雾气,透过这层雾气,几人再次看到了青龙山的轮廓。
  爷爷再也忍不住,从喻广财手中挣脱开去,顺着那根绳子跑过去。当他跑出那片雾气的时候,就见到莫晚奄奄一息地靠在青龙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爷爷上前抱住她,说:“莫晚,你咋个这么傻!”
  莫晚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喻师傅说得没错,雪儿生性属阴,而我生性属阳,你的火根本不可能烧得化大雪,需要用我身体里的血。”
  爷爷这时候才明白,喻广财为什么会把自己和曾银贵从洞子里支开。说是找什么枯树枝丫,其实是把真相告诉给莫晚。
  “峻之你不用伤心,我的命短,不在这里出事,也会在别的地方出事,如果我的死可以救活大家,帮助你们找到林子师兄,已经足够了。峻之,你要记住,你不必为我伤心,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程,可以跟你一起走过,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代替我照顾你。你……一定要忘了我,不然我就赖在地下不走,永远不入轮回。”莫晚说完,手臂渐渐从爷爷的脸上垂了下去。
  “莫晚!”爷爷声音响彻整个青龙山,惊起山中一片鸟群。
  喻广财和曾银贵赶来,见到这一幅场景,心里都不免有些难过。
  “峻之,人生而有命,不必太难过。”喻广财说。
  爷爷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将莫晚抱起来,往回走去。
  “你要去哪里?!”喻广财问。
  “我要回去,带莫晚回去。”说完,爷爷就抱着莫晚朝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当他走到那个山洞口前的时候,罗琪竟然从山洞里迈了出来。爷爷见了她,有些惊讶。
  “峻之,莫晚咋了?我刚才睡了一觉,梦见我……被鬼给勾走了魂魄。”罗琪撑着脑袋,似乎还有些昏沉沉的。
  爷爷冷冷地说:“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没事了。”
  罗琪这时才注意到莫晚的手腕,她连忙上前来,抓住莫晚:“她咋子了?快点把她放下来!”
  爷爷说:“不用了,一切都太迟了,我现在要带着她回家去。”
  这时,李伟也从洞中出来,看他的样子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李伟见到躺在爷爷怀中的莫晚,问:“出了啥子事?”
  还没有回答李伟的问题,远处又传来了张七的声音,他远远地喊着爷爷的名字,朝着三人跑了过来。
  “你们看到雪儿了吗?”张七跑到几人跟前,这样问道。
  罗琪上前猛地推了他一把,骂道:“你这个瓜娃子,还念着你的雪儿,你没看到莫晚都出事了?这些都是雪儿搞出来的!”
  张七一脸惊讶地望着几人,他看了看爷爷怀中的莫晚,大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李伟问:“你现在是要回去吗?”
  爷爷点点头。
  “我不晓得莫晚是为啥子而死的,但肯定是她救了我们,没错吧?”
  爷爷再次点头。
  “我们不能白来这青龙山,莫晚更不能白死,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山,找到林子,这也是对莫晚的一个交代。”李伟劝道。
  “对,峻之你不要难过,虽然我们在这里的遭遇看似是雪儿一手制造的,但雪儿后面肯定还隐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带走林子,把我们封在这山洞里的主谋,莫晚其实是被他害死的。”
  罗琪的话让爷爷联想到那个姓黄的男人,的确,如果不是他先害了雪儿,雪儿也不会受他控制害死莫晚,这背后的元凶就是他。
  爷爷看了几人一眼,将莫晚的尸体抱进了那个山洞之中。他将莫晚轻轻放下,将她头上的头发梳得顺顺的,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他说:“莫晚,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从山洞里出来,李伟和张七都来帮忙,用旁边的碎石在山洞口砌上了一面石墙。
  “这样可以防止有野兽进洞。”李伟说。
  爷爷点点头,说:“我们现在就上山。”
  喻广财和曾银贵见几人都朝着山上走了过来,从大石头上站起身来。喻广财的目光落在爷爷身上,心里非常难过。可现在事情还没有解决,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头绪。
  喻广财说:“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从右手边的这条小路可以上山。”
  爷爷没有说话,迈步走到了最前头,沿着那条小路,朝着山顶走去。李伟上前来拍了拍喻广财的肩膀,喻广财也点点头。在几人心中,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目标,不仅要在山上找到林子,更要抓出那个姓黄的男人,为莫晚报仇,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报仇。
  几人一路朝山上走,一路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青龙山的海拔较高,越往上走,山上的植被变得更加低矮。如果有人藏在旁边,也很容易被几人发现。
  爬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爷爷突然收住了脚步,紧跟其后的张七没有意识到这突然的停留,不小心撞到了爷爷的身上。
  “咋子了,峻之?”张七问道。
  爷爷说:“那树丛里有东西。”爷爷指着左手边那棵大树后面的树丛。
  所有人都仔细地盯着那片树丛,突然,一大群鸟从里面扑了出来,朝着天空之中飞去。
  “不就是一群鸟吗?”张七说。
  喻广财很快就否定了张七的话,他说:“如果里面没有东西,不会惊起那片鸟群。”
  爷爷提着步子,朝着那片树丛走了过去,李伟担心他出事,也跟了过去。就在爷爷距离那片树丛差不多十米的时候,那树丛里突然钻出了一个黑影,飞快地朝着山头的另一边跑去。
  “是林子!”李伟这样大吼了一声,几人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林子的速度非常快,好像对这山林里的小路非常熟悉。曾银贵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的速度出奇得快,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爷爷和李伟,跑到了最前面。
  “林子,你给老子站住!”曾银贵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有半点懈怠,追不上他倒不可惜,只怕是几人再次走散。前面林子一路跑着,连头也没有回。根据林子奔跑的方向来判断,这条正是上山的路。
  他这是要带着几人往哪里去?看到几人,林子不应该停下来跟几人重逢吗?爷爷心里疑惑着,快步跟在曾银贵后面。
  跑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林子突然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之中。曾银贵不管三七二十一,沿着那条路就往山顶追,当跑完那条崎岖的小山路之后,曾银贵冲上前去。爷爷紧跟其后,只见一片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在不远处,林子背着手背对着几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峻之,别跑了!”林子突然这样呵斥了一声。
  爷爷赶紧收住了脚步,只见在他脚前方不到一米的位置,有一道红色怪圈,这道圈围住了整个前面的平顶,林子所站的地方,正是平顶的边缘,再往前走,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只是这时候的曾银贵已经跑进了那个红色的怪圈之中。
  “银贵师兄,快出来!”爷爷说道。
  曾银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迈着步子想要跨出那个怪圈。谁知,他刚一迈脚,前脚掌一越过那个红色怪圈的线,怪圈突然冒出一道红光,这道红光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将他的前脚掌生生削落在地。
  这阵剧痛让曾银贵不得不抱着脚,在地面上打着滚。
  喻广财和罗琪这时候也冲了上来,他远远地看着林子,又看了看在地面上疼得打滚的曾银贵,吼道:“林子,你这是在搞啥子名堂?!他是你的师兄!”
  林子这时候回过头来,放下了头顶的帽子,笑着说:“别跟我说这些,你不是我的师傅,他们更不是我的师兄弟。”
  “混账!当初你可是磕过头的!”喻广财有些发怒了。
  “呵,那是因为我年少无知,现在我要把这个头收回来!你也不是我的师傅,相反,你是我的仇人!”林子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凶恶的表情。
  爷爷实在有些不懂,为什么面前的林子会变成这般模样。
  “你们面前的这个圈,总共有三道,是我的师傅布下的阵法,进得来,出不去,除非我撤阵。”林子又将手背回了身后,“现在要救曾银贵可以,你喻广财进来,再给我磕一个头,把我给你的,都还给我,我就放了他。”
  “说些啥子话?林子你都忘了,师傅对你有养育之恩,你的父亲死了,要不是师傅收留你,你早就无家可归了!”李伟这样说道。
  “师傅,你不要信这个狗日的,老子就不信了,这还出不去!”曾银贵这样喊了一声,站起来,朝前大跨了一步,只见他的右腿在那道红光的映照之下,瞬间飞了出去。曾银贵被这阵剧痛弄得惨叫起来。
  “等一下,你们别说了,我进去。”喻广财一步步走上前来,朝着那怪圈迈了进去。
  “磕头!”林子说。
  喻广财对着他,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林子这时候哈哈大笑起来,伸了伸手,说:“曾银贵现在可以出去了。”
  李伟和爷爷连忙上前去,将地上的曾银贵从地上扶起来,拉出了圈外。
  “你们可晓得我为啥子要这样做?”林子说着,转头对着爷爷,目光阴森可怖,他说,“对了,说起峻之,我还要给你道个歉,我利用了你,不好意思。你一直问我青龙山上啥子消失的军队的事情,实话告诉你,那些都是我编出来。包括后来我跟几个当兵的兄弟从贵州回来,啥子潘司令接见,都是假的,就为骗你们过来。我晓得这假仁假义的喻广财会上当!”
  整个事情,要从很多年以前说起。那时候的喻广财和林子的父亲林中,是非常好的朋友。林子以前的哥哥因为误闯太岁地里的阴井出了事之后,一向视他如珍宝的林中一度疯癫了。可就在林中疯癫的过程之中,曾经整日整日地说着一些大家都听不太懂的话。喻广财得知此事,就赶去看望林中。本来他打算来陪陪林中,谁知他来了之后,就不愿离去,一直在林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喻广财几乎推了所有的生意,每天和林中吃住在一起。
  那个时候,林子作为林中的儿子,为父亲有这样一个朋友感到无比欣慰。同时,喻广财也经常给他讲一些丧乐队里遇到的怪事,让林子对他非常崇拜。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天早上,林中突然从床上醒来,身上的病全好了,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而这时候的林中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对各种事情都预测得非常准确,还看好了很多村民一辈子都没有治好的疑难杂症。
  可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过多久。林中说他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死期,在死之前,他将林子托付给了喻广财,让喻广财收他做徒弟,以后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稍稍照顾着林子一点即可。
  喻广财答应了,在葬了林中之后,喻广财就带着林子走了。那几年,林子跟着喻广财也非常勤奋,加上他天资聪颖,学东西很快,整个丧乐队里除了喻广财,林子是最懂行的,比所谓的大师兄李伟强出很多。
  按理说,林子应该对喻广财感恩戴德。可后来,林子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懂行。在学东西的过程之中,林子一直在关心父亲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这种情况其实民间也时常遇到,一个人在发疯的时候,很容易见到一些神仙和鬼怪,如果遇到鬼怪,鬼怪会害你,可你如果遇到神仙,神仙就会教你很多仙术,这种仙术对神仙来说不过是些皮毛,可如果运用到人间,那也有破解生死,通天境,达地狱的功效。这种仙术,正常情况下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聪明的人可以学通半点,如果要全学会,就需要消耗你的生命,来添补你在理解方面的不足。林中在发疯的过程之中,就全然领悟了这些仙术,不过透支了生命。而他在发疯的时候,碎碎念的那些让人晦涩难懂的东西,就是他所学会的仙术的口诀。
  至于喻广财,他整日整夜地陪着林中,就在仔细地做着记录。这些记录就在他的那个泛黄的破本子上,这个本子堪称天书。拿到这个本子,学懂上面的东西就能完全学会这些仙术,在人间驰骋。
  当然,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用你的性命来换取这所谓的通天本领,林子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随着林子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听到的关于这种事情的说法也越来越多,他就渐渐开始产生了怀疑。直到后来的一次机会,他遇到了黄师傅,黄师傅看他是个行家,随便教授了他两句口诀,没想到他一学便会。林子感叹黄师傅的道术,就跟黄师傅打听起了关于父亲在发疯时候遇到仙人的事情。
  这两人原本素不相识,黄师傅告诉他,其实遇到这种情况,稍稍用一些道术就是可以解决的,中途阻止发疯的人继续往下学,这样就能救他一命。这一点,喻广财绝对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然是为了林中发疯时,念出来的那些口诀。
  “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林子说,“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他为了能够尽可能多地抄写那些口诀,置我父亲的生死不顾!”
  “林子,你肯定误会了,师傅不是那样的人。”爷爷劝说道。
  林子听后笑起来,他说:“后来我也这样想了,可我渐渐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我也相信他最开始并不是为了要学啥子通天本事,他的目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救他自己!”
  “这个咋个说?”爷爷问,“师傅又没有得啥子治不好的病。”
  林子叹了口气,说:“说到这里,我还应该给你道个歉,我不是有意害死你的莫晚的。”
  “啥子?莫晚是你害死的?!”爷爷一听,气得想要拔腿冲上去,却被李伟给抓住了。
  “你先不要激动,我说了我是无意的,我的目标很明确,其实是他,喻广财!”林子指着面前的喻广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