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天窥伺着她的佛骨禅心, 只要她没那个实力守住, 一旦三心被夺, 世上再无人可压制应则唯。
  先前在山海之间取得的只有木火金三种本源精粹,尚缺水土,她需要更多的本源灵气, 以最快的速度化神。
  只是此言一出,所有的元婴修士都变了脸色:“区区一个元婴初期,竟敢如此狂言!”
  本源灵气对修士何其珍贵,百份千份灵气都难以炼化出一缕本源,那些本身资质奇佳或所修功法或大道超绝者或能更快些,但世上绝大多数元婴修士都指望外界收集。
  南颜其实没有据实以告, 她先就修有七佛造业书前两篇, 菩提叶上外人看不懂的那些佛言她是看得懂的, 稍加融会贯通, 便可获得传承, 无需真正吸纳这些菩提叶。
  她笑了一下,道:“我手中的树脂余量不多,而这银蝅树迷宫里虫果袭击不知还会有多少,诸位道友既不愿合作,我也不强求,就此别过。”
  “道友留步!”其中有一个脾气较缓的申洲修士看了一眼顶上的银蝅虫,挽留道,“我等确实急需此物,除了本源灵气以外,我等可用灵石或宝物换取,高出市价数倍亦可,道友不妨考虑考虑。”
  南颜丢开手中的魔修,道:“我只需水土二属性的本源灵气,有则换,无则罢。”
  那申洲修士瞥向那个最固执的高个修士:“云道友,你是水土双灵根,之前听说你们道生天夺取了那界外妖族的本源灵气山泽送给你们本家,你看……”
  “老夫冲击化神在即,岂能为区区女娃耽搁!”
  高个修士坚决不愿,南颜也未曾强迫,只是听见道生天转赠过本源灵气一事,便略有想法,转眸想同嵇炀商议一二,却发现他盯着迷宫通道彼方的黑暗处,不禁问道。
  “你在看什么?”
  “你想要本源灵气,我给你送点人来。”
  他说话间,一股极其阴冷的风从彼方刮来,所有人都警惕起来,数息后,几个天邪道的魔修仓皇逃至。
  他们一见拐角处有几个正道修士,面露喜色,不躲反冲,再一看,他们身后竟跟着大批阴祝。
  “阴祝!”这边虽是元婴修士,但没人愿意和阴祝缠斗,在这里阴祝杀之不绝,就算被封印打散,也会重新凝聚,而且会吸引更多的阴祝。
  死道友不死贫道,没人愿意在这里牺牲。
  就在所有修士疯狂逃窜出没多远,一声梵呗,却见南颜逆着人潮而上,手中捻决,正是刚刚到手的菩提叶中一句伐罪篇招式。
  “长夜不烬,佛者不休,诸道赦尔,唯吾……断业。”
  足下一盏破碎的血莲绽开,三条锁链一冲而出,刹那间缠住最前方三头阴祝,血火燃烧之际,那本该无知无觉的阴祝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前方逃窜的元婴修士们猛地停下了脚步,愕然回头,只见白衣佛女孤身挡战,佛者之威,竟让大批阴祝不得寸进。
  “这难道就是……”
  “正是刚刚菩提叶上的七佛造业书,绝对无错!”
  待南颜驱得阴祝四散逃窜,魔修和申洲修士,大约十个人眼里难掩贪婪的神色,不过谁都未曾先动手。
  “这位……佛友。”众人见她收招时,袖中传出佛珠碰撞的声音,便明了这是个佛修。“佛友修的可是七佛造业书?”
  南颜面不改色道:“此书现世后贫尼便多方追寻,除总纲外,就算不改修功法,也可习得其中一招半式,没想到竟对阴邪之物杀伤至此。”
  所有元婴修士都动摇起来,只是那些魔修则是更直接,阴鸷目光锁定南颜:“可我们之前也杀了几个修士,只要搜魂,也可得到菩提叶中的口诀。”
  此时嵇炀悠悠道:“菩萨一路护着我等弱者斩妖除魔无数,诸位若愿切磋,无须菩萨动手,我这师弟第一个不答应。”
  墨行徵:“……”
  墨行徵忒想骂人,可下一刻当真有魔修不服,祭起三面古怪的小旗,无数黑雾朝着他们便卷来。
  “请切磋一二!”
  墨行徵首当其冲,不过作为道生天现下的首徒,纵然身上带伤,区区普通元婴,他自然不放在眼中,足尖一踏,太极八卦磅礴绽出,右手同时凝聚成一口黑白气剑,身后剑阵浮起。
  “周天——”
  墨行徵刚说了两个字,那魔修便尖叫一声瞬间退出数十丈外,惊疑不定地看着墨行徵:“这是道生天内门之招!你莫非是……”
  南颜见那些元婴修士肝胆震怖,便晓得道生天在诸洲修士眼里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我等愿意以本源灵气换佛友的菩提叶!”
  半刻钟后,南颜手里的菩提叶全部换了出去,足足得到了五十余条本源灵气。
  水土两属性的本源灵气一入手,便被南颜吸纳入气海中,气海中那团银白色的婴火自行运转起来,将五行本源灵气摄入元婴中自行运转起来。
  稍事调息片刻,已到手三片菩提叶的申洲修士大约是觉得不宜与南颜同行,商议一阵后便决定分道扬镳。
  “我等技不如人,再与道友同行,恐怕也难以相争,就此别过。”他们脸色不愉道。”
  “请。”
  这些修士们离去不久,起初得到菩提叶的喜色褪去,越发觉得失去的本源灵气让人肉痛不已。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女佛修有几分眼熟?”
  “她好似修有返璞归真的障眼之法,面貌未必是真……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也觉得哪里熟悉。”
  走动半晌,忽然有人啪地敲了一下手心:“是她!我就说怎会有人一拿到七佛造业书就能上手,原来是她!那个正法殿以七佛造业书对上道生天的……南芳主后人!”
  四下哗然,所有人顿住步子,尤其是那高个修士,咬牙道:“他们只有三个人,两个灵气有失,可惜没直接擒住她!她值得一个化神期入第一衰的机缘!”
  “可那动手之人,使的是道生天的‘周天行吟’剑阵,这可是道生天内门术法。”
  申洲众修士犹豫间,迷宫那侧一声冷笑传来——
  “诸位申洲的道友,可是见到我道生天那叛逃的门徒了?可否带路,若得手,老夫必不会亏待尔等。”
  ……
  “整个秽谷为镇压黄泉川所设,银蝅树迷宫与阴祝等皆是阵内难关。”嵇炀说到这儿,轻抚着怀里对他越发亲昵的小九色鹿的头顶,目露思索道,“不过若我是师者,应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些区区难关能拦得住人。”
  “所以呢?”
  “我有点好奇,他向来是绝不容佛忏主有半分传道之机,此行必有后手,比方说……”
  言未尽,南颜便感到杀机临身,扯着嵇炀从原地闪出,下一刻,原先所站的地方一声惊爆响动,剑气如蝗,震得银蝅巨树上方的虫果扑簌簌落下,散成一片银雾朝着攻击来处笼罩而去。
  可这一次这些银蝅虫未能凑效,随着黑暗处一声冷哼传来,全数撞进冰墙里,瞬间一个个被冰封起来,落地碎成一片晶尘。
  “叛徒,受死!”
  “比方说,说好的只能元婴期进来,这个化神期的修士却进来打算把我们全部干掉了?”
  嵇炀回头瞥了一眼,道:“不是真正的化神,可能是有道生天的元婴修士修有什么特殊的功法,肉身内可封印一条化神期的元神。”
  南颜是不会动手的,她纵然可以催动佛骨禅心与之一战,但秽谷的规则就是不允许化神之上的实力出现,一旦触碰禁制,所有动手的人都会被秽谷排斥,不止要承担秽谷大阵的打击,还会被直接传送出去。
  ——鬼知道道生天的人在外面怎么等着他们。
  “叛徒休走!!!”身后追杀之人虽是元婴之身,但出手的等级却是与真正的化神期无二,行动间身后带起一条条虚空裂缝,看见他们的瞬间,双手之中凝出一条气息可怕的冰箭,箭锋一转,竟是先指向墨行徵。
  “先取你人头向玄宰交代!”
  这冰箭极其阴寒,出现刹那,四周顿成一片冰霜境界。
  南颜只觉双目一阵刺痛,强运目力,却发现那冰箭非同寻常,箭头一点如火般的赤红,失声道:“箭头是燬铁!不可硬接!”
  一个眨眼间,向墨行徵射杀而去的冰箭忽然凝在他身前一丈处,燬铁箭头化作蛛网般的炎流四处延烧,冰的锐利,火的侵蚀,刹那间穿透层层鬼气钉穿挡在墨行徵身前之人的掌心。
  血液顺着手背滴答落下,嵇炀五指轻收,那穿过他手背的冰箭寸寸断裂,看似并无异样,背过身去的手掌却是微微发颤。
  “行徵不过还是个晚辈,怀霜师叔倒是当真看得起。”
  远处的追杀者身形悬浮,双目如冰:“老夫行事,同六御那般拖拖拉拉的不同,杀叛徒必要一击得手。老夫不必瞒你,此次老夫特地带了两支燬铁箭,所有道生天叛逆者,一个都休想活着出秽谷!”
  “哦,那第二支呢?”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嵇炀身后。
  “在这里。”
  事情发生只在一刹那,南颜面前凭空出现一支燬铁箭,那箭头一点幽暗的赤红火光,仿佛炼狱深处的混沌。回过神来时,她手中的梵王珠已经自行飞出护持在主人身前。
  但梵王珠仍然毫无作用,极寒又极烈的箭尖撞在佛珠上时,素来无坚不摧的梵王珠不到一息便破碎开来。
  她从未直面过这样巨大的毁灭之力,四周的一切都在渐至虚无,一个淡薄又嘲弄的声音从墨行徵口中传出。
  “少苍,佛忏主都未能保住为师要杀的人,你能保得住谁?”
  应则唯是什么时候……控制了墨行徵?
  脑中已来不及思索,灼烈的燬铁之力融穿身前防护佛光的瞬间,南颜骤感血脉深处一阵沸腾,周身蓦然绽出火红的凤羽,纷纷落下间,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心底传出。
  “重明听召,护吾血脉。”
  ……娘?
  怀必杀之势的燬铁箭倏然一滞,被控制了的墨行徵本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惊诧,而下一刻,四周阴风怒号,无数阴祝杀至,将南颜和他们隔开来。
  带走南颜的同时,嵇炀怀着某种嘲笑的声音传来:“师者生杀决断,可听到故人之声,仍是心神动摇,如此求道,可当真放下了?”
  “……”
  庞然巨力四面炸开,冰火四溅中,银色迷宫重重坍塌,即便是不惧生死的阴祝,也随之惊怖逃窜。
  那怀霜上师神识扫去,只见原地已无了嵇炀二人踪迹,嘴角抽动了一下,压下眼底那一丝恐惧,对着面无表情凝望着秽谷核心的“墨行徵”垂首道:“玄宰,他们逃往佛忏主所在之地了。”
  应则唯对墨行徵的神识操控似乎极为有限,周身的气息也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先去卯洲那里收尾,同南娆做个了结。回来之前,秽谷不留生人。”他漠然道。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寂明
  “墨行徵没事吗?”
  “行徵不会有事, 他们知道活人才能拿来制约我。”
  南颜嗯了一声, 刚刚那一波生死危机来得太快,也好在是南娆当年在她身上留了后手,挡住了那燬铁箭一下, 否则这会儿早就神魂殒灭了。
  想起燬铁箭之威,南颜不禁后脊一冷,刚想问嵇炀正面接了燬铁箭的伤情, 便听见他轻咳了一声。
  嵇炀:“不再问点什么吗?”
  南颜:“你有事吗?”
  嵇炀:“我师弟没什么事,但是我很有点事。”
  南颜:“我知道你很有点事,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路架着你?”
  此时四周一片狼藉,飞遁的元婴修士们惊恐回望,只见一片坍塌的银树中,一切被霜冻侵蚀。
  “怎么会有化神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