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同封妖大阵时,她见到的那些道灯一模一样。
  墨行徵早有准备,道:“此为燃命灯,不同的灯代表不同的道统,我们的心火可加强此灯的灯火,此灯也可以点燃那些死灵,获得一些你想也想不到的好处……稍后我会点出燃命灯的道统。”
  修士们隐隐明白,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那灯,墨行徵上前一步,狠狠一口咬破手腕,鲜血立刻大量流出。
  “祭血奉灵,向道指引……开!”
  随着他这一声,第一盏青铜灯开始震动起来,墨行徵一指,道:“剑道。”
  宋逐一步上前,那青铜灯的火焰凝聚成一把小小的剑,最后飘落在他手心里。
  墨行徵接着点道:“魔道。”
  这一次青铜灯动了足足六盏,飞向巳洲众人手中。
  “医道。”
  在场之人有辅修医道者,但并无专精之人,那青铜灯晃了晃后便安静下来,与此同时,一盏太极火纹的燃命灯飘向墨行徵。
  “墨师兄这盏是?”
  “阴阳。”墨行徵解答道,“道统有四大主流,正邪阴阳皆在其内,持此灯时,周围流派越均衡,我们是损耗越少。”
  果然如他所言,那几盏灯入手后,所有被照到的人,色彩流失的速度减至原来的五成。
  “那么最后……”墨行徵指着角落里一盏莲花纹样的燃命灯,道,“佛道。”
  南颜应声而动,燃命上本来还算旺盛的火苗,落在她手中时却忽然熄灭了。
  “这……”
  其他人微微一愣,神色各异,有个手持邪道燃命灯的修士嘲讽道:“早知便该去说动真衡帝子前来了,散养的佛门弟子,终究不得佛道认——”
  那人嘲讽到一半,就因为宋逐瞪过来不得不卡了会儿壳,随后又想着同样是进入了山海大殿的天骄,凭什么低人一头,又道:“我说得难道不是实情?哪怕是愁山梵海随便一个扫地的,少说都有一丝火苗,这女人整日里一副清圣模样,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凡心大动做了背离佛门之事?”
  南颜的手虚虚笼着烛头,在宋逐拔剑前淡淡出声道:“凡心动没动过我记不清了,杀心确然是动过的,于道不诚,吾日省已久。”
  那邪道修士眯起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就凭你?你手中藏着的是什么?若是点燃了,就给大家看看,否则到时候进去要怎么合作?”
  南颜抬起头道:“我的道统咬人,你真的想看?”
  那邪道修士冷笑道:“我只怕你羞于见人!”
  墨行徵好似看出什么,眼中的诧异逐渐扩大:“等等——”
  他满了半拍,南颜已经将手拿开,只见她掌中的莲灯上,本来灭去的烛火死灰复燃,蹿腾出的火焰在一片青青白白的灵火中显得异常分明。
  “这是??”那邪道修士诧异间,忽然暴叫一声,伸手去挽自己碧幽幽的燃命灯火焰,但那并无济于事,南颜的燃命灯好似刚刚觉醒的饥饿雏鹰一样,从灯座上飞出,毫不留情地卷走一大团邪焰后,化作如血般的业火红莲,灼灼燃烧间,竟好似还在窥伺其他人手中的燃命灯。
  若非南颜及时抚平那血火,此刻它早已冲出去将所有人的燃命灯都吸光。
  那邪道修士手中的燃命灯瞬间只剩下一缕,这让他周身的本源灵气加快流失,当即又急又怒:“没有这样的道统!你修的是什么佛?!!”
  “够了。”墨行徵沉声喝阻那人,“才刚刚开始,你想在这儿分胜负?”
  众人遂安静下来,持着自己的燃命灯走向了山海大殿深处。
  厉绵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发觉厉迟眼光火热,悄悄贴近厉迟道:“哥哥,你也觉得她由佛生魔,甚是奇异?”
  “是,她原来早就与吾魔有缘。”世人单单知道佛魔相克,却从未见过魔佛相生,厉迟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若我得到她,对吾魔道也大有好处!”
  厉绵又道:“哥哥就不觉得这由佛入魔之法有点熟悉?”
  厉迟道:“你是说……”
  “二十年前凡洲忽然流出一些黑色玉简,那玉简上据说有惊天魔道功法,连父侯看了也说可怕,专门派几位长老参习,只说可能和佛门有关,但一直不得解法,我巳洲也派了不知多少弟子前往诸州搜寻下半部,我觉得……”
  厉绵暗示了他一下,见到他神色一亮,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哥哥,我的缠情花送你,此物碰了便对那人终生有瘾,世上只此一株,专门掰那不甜的瓜,你可要好好用呀。”
  蓝色的花好似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欲望,厉迟将它收在手中,道:“还是妹妹懂我。”
  厉绵勾出一抹甜腻的笑:“当然,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好。”
  大殿往后就是一片浓暗,看不到四周的景物,连脚下应该触及到的地板也都没有任何影子。
  “墨道友,我们要去哪儿?”
  众人只能凭借燃命灯照见彼此的面容,虽然心里发虚,却也不怕。
  过了片刻,墨行徵停了下来,道:“你们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南颜隐约看到一些细微的光,待他们再靠近一些,便发现那些是一根根悬着的灯烛,比他们手中的燃命灯要小一些,远远一看,宛如星子般安静悬停在空中,仿佛无边无际。
  “每一根蜡烛是一个徘徊在此的魂灵,只有点燃才会将它们唤醒。”墨行徵靠近其中一只蜡烛,把自己的燃命灯靠近,顿时一缕火焰从灯上飞出,点燃了那支残烛。
  火光闪烁起来的刹那,一个小男孩的影从烛中幽幽浮现,漆黑的没有眼白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墨行徵。
  墨行徵问道:“你可知山河海冕的所在?”
  小男孩竟点了点头,张嘴说了些什么,然后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墨行徵的燃命灯上。
  宋逐问:“遇到有价值的了?”
  “嗯,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墨行徵回身对众人道,“死灵会反哺燃命灯,灯火越亮,收获的大道感悟越深,但其中也有我们不足以唤醒的强大死灵,它们需要的灯火之多,可能一下子把你的燃命灯吸空。”
  人群中有人不甘地看了烛火最旺盛的南颜,道:“那同理,吃了别人的火焰,是不是比一一点燃蜡烛更快?”
  墨行徵没有否认,只道:“如果你有这个实力的话。”
  南颜面前那朵跳动的血色火焰,宛如净土深处清修万年的佛者最阴暗残虐的一面,杀业万千,唯我独尊,震得诸道俯首称臣。
  “那我们就暂时先散开了。”
  南颜并不急着去点燃蜡烛,而是在山海大殿里慢慢走着,她晓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但她并不怕,打算溜得远些再料理他们。
  可背后跟着的人脚步细碎,迟迟不下手,南颜也不动,就在这时,她听见一股异样的声音从背后大约十步左右的位置掠过。
  终于来了吗?
  南颜佛诀捏在手上,等到背后那锁链拖曳的声音逐步靠近时,抬手便是一指点去。
  佛光大盛,照见南颜打向的人——那是四个身着星辰道袍、戴着帷帽的老者,身后一条灵锁,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人。
  “不用急,马上就带你去见你敬爱的师兄……”老者的声音掺杂着隐怒与嘲讽,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当心!”南颜收手已经来不及,却不想她的净觉指之力竟直接从那几人身上穿过,消失在远方。
  ……是幻象?
  南颜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某一个瞬间,她忽然一愣,回过神来想追时,却发现那几人的幻影彻底消失。
  那个被捆缚的少年人!那张脸?!
  南颜同嵇炀相处的时间不短,她晓得嵇炀是个神远大于形的人,可刚刚那个少年人,虽然遍体鳞伤,她却还是能看得出来,那张面容的确是她同嵇炀第一次见时的模样。
  南颜连忙追过去,但四周已是一片黑暗,匆忙点燃旁边一根蜡烛,却不想那蜡烛仿佛活了一样自行躲开。
  “?”南颜急着找人,又一连换了几根蜡烛,都是一样的情况,仿佛十分惧怕自己的火焰,都一一闪避。
  我的火是有毒吗?
  南颜有点暴躁了,只能漫无目的地又转了几圈,自己燃命灯上的血火丝毫不晓得它如此凶相吓跑多少死灵蜡烛,还在活泼地跳跃着,一会儿变成朵莲花,一会儿变成只王八,宛如七八岁的熊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南颜叹了口气,索性坐在地上把灯放在旁边,佛元灌注在燃命灯中,让火焰涨至巴掌大,对它道:“你自己去玩吧,最好给我带回只会说话的蜡烛精来。”
  火焰得了首肯,马上撒着欢儿消失在黑暗中。
  南颜周围彻底黑了下来,只能盘坐调息,想让五识之力发挥到最大,好追踪那幻影去了何处。
  不到一刻钟,南颜闭着的双眼感到一缕亮光在面前闪烁,一睁眼,竟看见自己的燃命灯火当真拐了一根即将烧至底座的灯烛。
  “厉害,为娘没白养你。”南颜看灯火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母爱,很是呼噜了一把变成一只小火狮子的火焰,又困惑道,“既然点燃了,为什么没有死灵现身?”
  她话音一落,便忽然感到一双宛如玉石般冰冷的手从后背绕出虚虚环抱着她,随后一把沉静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把少苍还我。”
  “……你是在找我吗?”
  那声音宛如甫从陈年的墓封中觉醒, 依稀还带着一丝朦胧的倦色,虚虚拢着她时也并无杂念, 更像是一种贴近生人气息的本能。
  南颜一怔,本能地想要回头看清楚背后是谁, 却发现面前的残烛被血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只能照亮她自己,照不亮身后人的面容, 连神识也只能察觉到这是一个少年身形的人。
  他仿佛整个人被黑暗吞噬了, 只有冰凉的怀抱昭示着这是一个实体。
  南颜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挣开他道:“你是谁?”
  少年人并不强迫她如何,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双手, 但仍是靠得极近地低语道:“闯进有主之地,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南颜沉默一阵,若不是对方在说话,她竟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唯一的解释是,对方比她强得太多。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过是个寻求机缘的修士, 不知你可看到过在我们来之前, 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没有活人来过这里,你们是最新鲜的一批祭品。”
  祭品?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南颜背后发寒, 她站起身稍稍后退一步, 打算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不与他多纠缠:“那么按照山海大殿的规矩, 我愿意用燃命灯点燃你的残烛, 你可否告诉我那阵幻象最终会去哪里。”
  她不断地缓慢后退,但很快,那少年人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可以许下任何愿望,但按照这里的禁条,我必须要满足我的渴求。”
  南颜道:“你想要什么?”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她仍能感到少年在黑暗中极其专注地打量着她。
  “我需要祭品,要很多的祭品。”少年道。
  南颜心神一凛:“你要这里的所有人都死?”
  她说完的瞬间,一缕极其寒冷的气息随着额上落下的抚触而渗透全身。
  她一动也不能动,接着便感到有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额角抚向脖颈,他好似十分喜欢脖颈处的温热,痴缠地流连了许久。
  “他们的性命满足不了我……”少年人的声音带出一丝困惑,“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冷的,只有你是暖的?”
  “……什么?”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飞快出现又消失,紧接着宋逐的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