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攻城门的声音清楚的传入椒房殿里。
苏月茹也没关上宫门,只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她靠在椅背上,一手搁在肚皮上轻轻抚摸着,微抬起眉眼,看着高挂在上的大红灯笼。
看来…她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若她守不住这座城池,那她愿意和牧儿一起…与大齐共存亡。
外面,战鼓敲响,黑夜中冷风刮着人的面颊,莫云牧换上一身褐色盔甲,由贤太妃亲手披上战袍。
“母妃,若牧儿此战失败,你便与皇婶一同离开。”
莫云牧说着撩起战袍,盔甲碰撞出“哗哗…”声,只见他单膝跪下,对着贤太妃说道。
贤太妃这些年没有自己的孩子,而莫云牧这些年也一直在她的膝下长大,她几乎将云牧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也让她更加淡泊,经历了那些年,看清了一些事。
只是没想到一晃经年,云牧也已经长大了。
她眼角含泪,双手扶着莫云牧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乖孩子…母妃等你回来,为了我们大齐,为了老祖宗的基业,为娘为你骄傲。”
“孩儿就此拜别,母妃保重。”
莫云牧再次抱拳,低低的说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贤太妃转身在宫女捧着的托盘上双手捧起一把长剑,缓缓递给莫云牧。
“这是你祖父留给你父皇的,你父皇当年没能带过兵打过仗,这是他的遗憾,现在,母妃将这把剑交给你,大齐的江山,母妃也交给你保护。”
莫云牧一愣,连忙双手高举,捧过那把剑,紧紧握在手中。
不管如何,父亲在儿子心目中总是又一种莫名的高大形象。
莫云牧拜别贤太妃,转身出了宫门。
而在他身后,贤太妃脸上一滴清泪滑落,悄然握紧手中匕首。
若宫门破,她也不会苟活。
宁做亡国魂,不做阶下奴!
数百亲卫军已经等在大殿外,见到莫云牧出来,纷纷跪地高呼。
“殿下…”
“众将士,报效国家,保卫国家和我们亲人的时刻来了,众将,愿意与本殿一同上阵吗?”
“听凭殿下差遣!”
“好!誓死保卫大齐!”
莫云牧举着剑,振臂高呼!
“誓死保卫大齐!”
“誓死保卫大齐!”
“誓死保卫大齐!”
这一夜,烽火连天,这一夜,死伤无数,这一夜,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椒房殿…
“娘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出宫就晚了。”
能送走的都送走了,这一天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早,还要快。
“再等等。”
牧儿,你且再撑一撑,再撑一撑,你皇叔便能赶来了。
“抱歉,娘娘,末将的职责是保护您周全,陛下吩咐过,若到了此种状况,必须先要保证您的安全。”
说着,左和便上前要将人给强行带走。
苏月茹只是皱了眉,冷然的瞪着他。
“娘娘,请您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不让你为难,你也不让我为难,可好?”
“娘娘!”
“左大人是不相信本宫还是不相信牧儿不相信那些为了我大齐国土保家护国的战士们?”
“属下不在意那些,属下更不在乎这个国家的灭亡还是生存,属下的职责只是保护您。”
“呵…左大人真是让本宫意外。”
轻笑了一声,她扬了声。
“如歌如画。”
“奴婢在。”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都收拾好了,娘娘。”
她看着左和,嘴角微弯,轻道了一声。
“走吧。”
两个丫鬟都愣了一下,她们的主子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她们是再了解不过了,所作了的决定想要让她改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们几乎已经做了留下来陪葬的打算。
听到苏月茹这话,自然是意外的。
但更多的是欣喜。
谁想要死亡呢。
“唉,奴婢们这就去拿东西。”
东西并不多,苏月茹只是小心翼翼的将一个不大的檀木盒子放在了马车上,那里面装着的都是她的宝贝。
“后门有人接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齐霖也该快到了吧…牧儿只要再撑上半个时辰便好…”
这是对他最后的考验。
再看一眼那高挂在殿门前的大红灯笼。
就快要结束这短暂而又奢靡的宫廷生涯了…
这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娘娘,来,您小心点,注意脚下。”
如画如歌一左一右扶着苏月茹,想要她上车,苏月茹却微微挣脱开两个人的手,在两人的头顶轻抚了抚。
“你们先上去,我想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这困负了莫北辰二十几年的皇宫,在这里…看到了太多的生死,即使她本就麻木了,可转头再看去,看着这一路过来,身边人的离离去去,最后也只是一句轻叹。
两个丫鬟上了马车,转身便要来拉苏月茹。
“娘娘,快上来吧,您若是想,日后还可以让陛下带您回来。”
苏月茹却是嘴角微勾,轻声吐气。
“没有以后了。”
伸手将两个丫鬟推进去,那两人猛然瞪大了眸子,只觉手脚麻木,下一刻便倒进了车厢。
“娘、娘…你…”
“皇后娘娘你这是…”
“左大人,我若不走,我这两个丫头也不会走,胭脂去了,水粉也去了,我身边一直留着的,也只有她们两个了,你带她们离开吧。”
“娘娘,您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么?你这么做,可考虑过陛下的感受。”
“就是因为考虑了,左大人,兴许你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毁灭还是存在,但是他在乎,他把这个国家交给了我,即使他早预料到这些,即使他留了最后的考验给牧儿,但是我不敢冒险,若…若我们都走了,牧儿败了要如何?这个国家若是没了,他和我即使已经离开了这里,也不会安心的。”
这个决定并不是贸然想起,而是早就决定了的,在决定送走身边人的时候,甚至是…更早。
左和没想到一个女子会想这么多,也从未想到,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襟怀,他以为他会惊讶,却发现,原来他早就惊讶过了,再见识到这个女人的能力之后,这不过是她众多决定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