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亦笑道:“是。”转脸就让人把大理寺卿给捆上了,再往嘴里塞一麻核桃。大理寺卿四肢大开被吊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真不敢相信这死丫头会这么胆大!
沈尚书忙拦着:“哎,刑不上大夫。”
程素素礼貌地道:“您放心,不动刑。”说着,踱了进去,一拳掏在大理寺的小腹上。吹吹拳头,拿了条抹布,搬了张凳子,亲自把大理寺的眼睛给蒙上了。
拍拍手,摸了张椅子坐下来:“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人说话,想来想去,您是我见过的难得的和气人,就想跟您说说啦。先前在大理寺狱里,承蒙您的关照,启发了我,软刀子,还可以这么用。放心,我比你斯文多啦。”
沈尚书目瞪口呆。说好的讲道理的淑女呢?程素素与皇帝说圣人之道,沈尚书对她很有些好感的,现在,这要怎么说呢?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程素素道:“府上百年士族,人财两旺。令祖八子,令尊九儿……您有十二个孙子,七个孙女儿,六个外孙,我没算错吧?”
程珪不知道妹妹背大理寺卿的家谱有什么用,只听程素素续道:“我统共一个大师伯,他去了,我很难过。你该欣慰的,能让我这么难过。你全家一百七十二口,利息,够了。”
“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可您要知道,人类就是这么奇怪,高贵的落入泥淖,会伸手的拉人,一定不及想践踏的人多!您一定要绷住了,您一松懈,他们会遭遇什么,你我都控制不了。那可就都是您害的他们了。”
说完,一拍手:“好啦,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咱们来干正事儿吧。我一丁点儿也没想你招什么供,虚与委蛇的把戏,你不要去想了。我就是来看你难受的。你还有一个办法,装疯,这样,你想保的背后的人,就保下来了。不过有没有信你是真疯,就不知道了。这招,司马懿用过。”
大理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挣扎也不能摆脱困境,沈尚书都要同情起他来了。
程素素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都不要讲话,抬过来铁板,拿着一兜子的珠子,往铁板上倒。哗啦啦,叮当当,珠子落在钢板上,弹了几弹又滚落下来,正落到下面的布口袋来。
声音不大,却只在大理寺的耳朵边上响。
噪声污染,大理寺如果能搬来震楼神器,程素素认输。又有些可惜,可惜呀没有电机,不然这机械噪声可比这人工倒钢珠有效多了。
沈尚书知道强制不让睡觉的厉害,知道让吃馊饭的厉害,甚至也知道对女性污辱的厉害,对这噪声,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的。以眼神示意:就这样了?
看你说了这么长一大串吓人的话,还以为你要活剐了他全家呢!
程素素谦虚地一躬身,比了个口型:“一起听听?”
沈尚书将信将疑,点头留了下来。程素素打口袋里又摸出一只铁皮哨子来,声音极尖。两刻之后,程珪与李巽面色苍白,半个时辰之后,抱头想跑。沈尚书也倍觉艰辛。
程素素打量着囚室,思索着,该如何将铁板装他头上,踩高跟鞋!
程珪惊骇不已,拖起妹妹就走,沈尚书见了,示意手下不要停,也跟着出去了。见到阳光,沈尚书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你这办法,实在是……实在是……”
程素素不在乎地道:“这要是对他不管用,您预备怎么办呢?”
“这……”
“给他睡觉,一天给他三个时辰的时间,不要响,让他睡。这三个时辰,是白天还是晚上,不要有规律。”
“然后呢?”
“再不招,就找口棺材……”
“喂!”
程素素道:“装进去,开气孔,蒙着眼睛,不要透光,不要有任何声音。再试试看。”
程珪:……我妹疯了!
程珪现在就恨大哥不在,没人拦住这个疯丫头,匆匆与沈尚书作别,拖着她回家。回到家里,关起门来,才说:“你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师伯故去,我也难过。可咱们不能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不是这个手段!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证据,可以弹劾,可以用别的办法。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做事情,是不能妄图两面净光的,动手,就会脏手,只要会洗手,就行了。”
“你这个样子,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嘛,”程珪急得要死,“你一辈子还很长,你这样子,要怎么相夫教子?你会教坏孩子的!”
程素素一挑眉:傻孩子,谁说我要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傻孩子,谁说我要嫁人的?
二哥:妹儿,你立flag了。
第54章 外祖将至
程珪快要愁死了。
程素素走的时候,体贴有礼地帮她二哥带上了门。程珪望着合上的门板一直发呆到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就想着妹妹的事情。同桌的程玄、程羽都不是细心的人, 念叨一句:“你吃得好慢。”便没再追问他。
程珪实在吃不下去, 看父亲和弟弟吃饱了, 他也就撂下碗筷了。里间也差不多吃完了,赵氏情绪挺稳定地说:“终于能歇歇啦。”
程珪更堵得慌了:你们知不知道,有更大的麻烦来了?!
扳着指头一数, 爹娘弟弟都不大指望得上, 有心找道一商量, 想起玄都观还是一个烂摊子等着道一收拾。最后, 就剩下一个李绾了!
叔嫂要避嫌, 可为了妹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程珪坚定地起身, 摸摸程羽的脑袋,跑到大哥的院子外面等大嫂回来。李绾最近心里也不大好过, 见到他, 也是一怔:“二郎?”
程珪吱吱吾吾地:“有件事情,要劳烦大嫂。”
“进来说吧。”李绾一面说, 一面猜测, 他这是为了什么。
钱妈妈如今对程家人印象相当不错, 颠颠地打发小丫头倒茶。程珪十分拘谨:“别忙了,就几句话,说完就走的。”
李绾越发慎重了:“二郎, 究竟是什么事?”
“是幺妹,劳烦大嫂……”说到一半,看到李绾的大肚子,为难地闭上了嘴,程珪有点绝望,支使孕妇,真不是他家的传统啊!
李绾道:“幺妹也是我妹妹,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二郎只管说,是什么事?”
程珪反而兜起了圈子:“大嫂知道,我家原是乡下道士家,市井乡民的事儿,我打小也不是没见过。我见过泼妇,说实话,小门小户里,泼妇反而能过得好些。我小时候也想,我妹妹要是泼辣些,也不错。可没想到过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李绾惊道:“她怎么了?你们今天出门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珪举袖试汗:“大嫂,她要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呐?!不对,她要嫁出去,祸害亲家一家子,怎么办呐?!”
李绾道:“别急,到底怎么了?一家人,你倒是说明白。”
程珪又吞吞吐吐了起来:“今天,去了刑部大牢,她把那个大理寺卿……”
李绾道:“该!”一看程珪的脸色,又说,“她吃了苦头,还不许报复一下啦?”
“那……刑部沈尚书还在呢,李兄,也在,都看到了这个……真的不好。我怕她的心性变了。”
说到了重点,李绾道:“我知道了,我会与她好好说说的。”
程珪松了一口气:“千万拜托。”
李绾却没有贸然先跟程素素说话,先找了自己的哥哥李巽,问他发生了什么。李巽跑到程家,脸色十分诡异,一打照面便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李绾道:“你先回答我。”
李巽道:“别是你小叔子吓傻了,回来向你搬救兵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快吓傻了,”李巽没好气地道,“一去就将大理寺卿捆了起来……”
“该!”
“打了一拳。”
“活该!”
“蒙上眼睛,就在他耳朵边儿上弹弹珠子玩儿。”
“就这样?”
“这还不够?”
“小孩子淘气嘛!你们对女孩子也未免太苛刻了吧?”李绾不高兴了。
李巽脑袋砰砰地撞着面前的桌子:“淘气?!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嗡嗡哒!我跟你说,我宁愿一直挨打,都不想一直听这玩艺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哦,捆起来,还死不了。你说惨不惨?我都要同情他了。”
“说什么呢?”
李巽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回,李绾道:“大理寺要觉得羞辱,也是他活该。不想想他是怎么对我婆家的!广阳真人都……想起来就心酸。可就那几下,算什么呢?”
“你没挨过,真不知道。我本也不相信的,可我和沈尚书在那儿听了一阵儿,就真的受不了。九娘,你是真命好,你这小姑子没想给你使绊子,不然呐,你哟。”
“我婆家当然好啦。”
“要当娘的人了,别这么着行不?我回来就禀告大伯了,大伯说了,你小姑子的事儿,大家都别乱管,管也管不了的。你们全家过得好好的,她就没事儿了。”
“阿爹这样说的?”
“对呀。”
李绾满意了:“那我就放心了。”
“记着,这手段真的很……那个。不要传出去,让人觉出味儿来,会说她不好。这也是大伯说的。”
“行。爹这样讲,我就也放心啦。”
李巽心道,大伯说的什么,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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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巽也是一头汗地回了相府。震憾太大,以至于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了:“伯、伯父,这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李丞相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的,刑不上大夫,彼此留着颜面,软刀子用的时候就多了起来。疲劳审问的套路,他是懂的。软刀子的套路,他更是懂。不过程素素这办法,他还没有见到过。
李巽以为他不信,指天咒地:“我亲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别说半个时辰,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现在脑子还是嗡嗡的。这也太狠了!”
胡先生也是将信将疑:“真有这么厉害?”
“沈尚书都受不了了,不信你们问他!”
胡先生道:“真的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拿酷吏作比?”
李巽脸色一白:“我宁愿酷吏打我一顿!”
胡先生冲李丞相一拱手:“东翁,这事儿有点不对呀。这可不像当年那个小娘子会干出来的事吧?”
“怎么不像?”李丞相笑问。
“能说出为天地立心的人,怎么会这样呢?世上有许多人,一面讲公正,一面循私枉法,一面讲廉洁,一面贪赃受贿,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可是,有些话,没有那个心,是说不出来的!东翁,我真的相信,若是男子,真个能附孔庙。”
李丞相笑问:“先生看我如何?”
胡先生咳嗽两声:“东翁自然是极好的,否则,我何必到东翁这里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