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谁不知道这位赵小姐除了颇受齐国公的宠爱,连陛下和长公主都十分待见她,常常召见她入宫,就算她是真的凶手,让她去大理寺受审也要客气着。
沈桀转身看向赵真,赵真神色郁郁,但并没有什么抗拒的表现,她点头道:“小女随大人去大理寺,定会配合大人查出真凶。”
大理寺少卿见这位千金小姐愿意配合,松了口气,一个未出嫁的小姐,摊上这种事情,又被请去大理寺受审,就算将来能洗清清白,恐怕名声也要毁于一旦了。
大理寺少卿同她又客气几句,走到陈昭面前道:“事关陈助教,也请陈助教一起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陈昭也配合的点了头,面具后的目光在赵真脸上停了片刻,恐怕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才行。
虽然事关陈昭,但因为陈昭并非嫌疑人,他可先回军帐换身衣服再一同去大理寺,案子发生在深更半夜,谁都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读书人讲究体面,他说要回去洗漱一下自然无人拦着,况且大理寺等人还要去勘察现场,有足够的时间给他收拾。
陈昭回了军帐先拿了纸笔简要写了几句让亲信伺机给赵真递过去,赵真进了大理寺以后一定会先被审问和他的关系,而且也会问他,他们要事先串好说辞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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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真作为首要嫌疑人,就没有陈昭这样的优待了,只是拿水抹了一把,重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此时正和沈桀在一起,身旁都是大理寺的人在看守。
赵真默不作声的坐着,沈桀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忧,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瑾儿,无需担忧,这不干你的事,大理寺会将真凶查出来还你清白的。”
赵真闻言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看了许久,看的沈桀心里都有些发毛了,他继续道:“我会派人随你去大理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传达便让他传达给我即可。”
赵真听完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模样有些疲惫:“此事暂且不要让祖父知道,他年纪大了,我不想他操心。”
沈桀看着她,心里的担忧越发浓重:“好,你放心吧。”
之后赵真一直没说话,格外的安静,待大理寺的人将带她走,她也没再和沈桀说过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桀早先就让人替她备了马车,看着她一言不发登上马车,头也没回一下就跟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他心里竟有种慌张无措之感,仿佛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强压着想把她留下的冲动,握紧双拳看她离开。
沈桀回了军帐不久,便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见了来人冷着脸道:“两天,就两天的时间,此事必须了结,回去和你的主子说。”
来人应下,悄声无息趁着夜色离开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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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人还算优待她,马车行的并不急,赵真坐在里面也没觉得颠簸,只是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其实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防备了许多,却不想还是因为一时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如此大费周章要陷害她,到底有什么利益可图?
突地,一张折好的纸从窗子的雕花缝隙里被扔了进来,掉在她的脚边,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却除了大理寺的人并无他人,她将纸条捡起来打开,上面是陈昭的字迹,简单的几句话,是嘱咐她大理寺的人问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按照之前和孙子说的那番话解释。
赵真看完以后将纸条团了团,无处销毁只能吞下去了,幸好这纸条不大,否则被人发现就是个麻烦。
马车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天还未亮,大理寺是有关押女嫌犯的牢狱的,不知道是因为赵真的身份,还是因为有人特意吩咐过,她被带去了一间紧窄的院子,院子不大,却也比阴暗的牢狱好了很多。
赵真被安置好以后,大理寺少卿并没有急着审问她,而是让她稍事休息,待天明以后再审理。
虽然这种案子还没有大到要上奏圣上的程度,但神龙卫毕竟是圣上钦点的,嫌犯还是圣上的表妹,出了事情自然要禀告圣上一声,大理寺少卿也不敢擅作主张,连夜呈报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早上朝,散朝后将此事简明的禀报给了圣上。
谁知陈勍听完以后脸色瞬间便变了,阴沉着脸,沉默许久才道:“让大理寺少卿主理此案,务必尽快查出真凶,赵瑾是朕的表妹,她的为人朕清楚,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现在身在大理寺,你们万万不可苛待她,用对待一般嫌犯的手段对她。”
大理寺卿闻言微微一愣,新帝一向贤明,之前有些事情牵扯上长公主与驸马,他都是铁面无私的,而现下对一个人如此明显的偏袒还是头一次,但他不敢过多窥探帝王的心绪,低下头郑重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不会苛待赵小姐,若非赵小姐所为,微臣定会还她清白!”
陈勍挥挥手令其退下,自己一个人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王忠进殿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陈勍抬头看向殿外,隐约能看到秦如嫣立在殿门外的身影,他收回视线坐了下来,面色仍是阴沉的:“不见,让皇后回去吧,把何临给朕叫来,让他立刻就来!”
王忠闻言有些惊讶,往日盼着皇后娘娘能经常来的陛下竟不见皇后娘娘了,现下又面带愠色,急召何统领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帝王都有自己的暗卫,而何统领便是陛下暗卫的统领,只为陛下一人办事,让何统领去办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王忠一刻不敢耽误,速速出去派人请何统领前来见驾。
王忠走后,陈勍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陈清尘……陈清尘……”他回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和陈序之前对他格外亲昵的态度,心中一凛,难道他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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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理寺的人让赵真休息,可赵真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一闭眼便是许良身上大片的血迹,她虽杀人无数,看过的惨像比这个惨的要多的多,可许良的死却让她不安,她一直睁眼到天明,等着大理寺少卿过来审问她。
大理寺卿正式接手案子以后,是先审问了陈昭,才来审问赵真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赵真和陈昭的关系。
此时屋中只有大理寺少卿和一位女主薄,并没有如三堂会审一般一大堆人来审她,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而赵真和陈昭的回答出入并不多,大体是两人曾有过旧情,后来因为一些琐事分道扬镳,再后来赵真便被齐国公寻了回来,而陈昭对她旧情难忘跟着追了过来,是有过纠缠,但现下也未旧情复燃,来往也只是普通的来往。
赵真说的比陈昭要笼统一些,大理寺少卿也能理解,毕竟是女子,与人谈拢自己的私事,总不好面面俱到,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
大理寺少卿继续问道:“那赵小姐可知短刀遗失的事情?都带去过哪些地方?”
赵真回道:“我一直放在抽屉的盒子里,就连归家的时候也从未带走过,因为那种短刀于我而言并不趁手,所以我平日里并不用,只是偶尔会拿出来欣赏一番,近日并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丢了一把。”
“有多久没看过了?”
赵真想了想,似乎从路鸣和兰花出事以后她就没心情欣赏上面那些珠宝了,算起来……
“大概有二十几天了。”
女主薄一一记下,大理寺少卿又问起她:“那赵小姐昨晚戌时到亥时之间在哪里?”
她本来想承认和陈昭在一起,但怕陈昭那边没承认,便依照之前说的,独自一人练武,无人作证。
大理寺少卿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她都一一答了,答的谨慎,应是没有披露的。
大理寺少卿起身道:“赵小姐放心,只要赵小姐是清白的,我等定会查清事实真相,还赵小姐清白。”
赵真平静的点点头:“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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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已是午后,陛下一直一个人在殿中没出来,连午膳都只是端过来简单吃了一点,像是有心事的模样,王忠也不敢问,有些犹豫的进来禀报:“陛下,明夏侯世子前来觐见,似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要不是明夏侯世子看起来真的很急的样子,他也不敢这个时候进来打扰陛下。
陈勍闻言抬起头,面色微变:允珩?
他道:“他可带了什么人过来了?”
王忠不知陛下为何这么问,但世子确实带了人,因为戴着面具,他特意多问了一句,世子说是他的参军。
“有,世子身边还有他的参军。”
陈勍豁然起身:“叫世子进来!”
第八十三章
不过多时,王忠将明夏侯世子与他的参军带了进来,他有些好奇,为何世子前来面圣要带着自己的参军呢?
付允珩见了皇舅舅行礼道:“允珩拜见皇舅舅。”
而他身后的陈昭却站着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见了皇帝要下跪的觉悟。
王忠不禁看了那个参军一眼,还未多瞧,上首的陛下便道:“退下!都退下!”那声音有些急切。
王忠不敢再看,赶忙带着宫人退出殿外,将大殿的门阖上,让宫人都站的远远的。
陈勍从阶上快步走下来,停在了陈昭面前,他抬抬手,似是想揭下他的面具,快要触到的时候又马上收回手去,退了几步。
他无言的看着面前的人,会是父皇吗?也许赵瑾根本不是他母后,她的情人也不是父皇呢?可不是父皇,他为何见了他不跪?
在答案将要揭晓的时刻,他突然就退缩了,他有些怕面具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陈昭却没给他退缩的机会,他自己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揭下,出众的容貌便暴露在他眼前。
这张脸让陈勍陌生又熟悉,他记忆中的父皇,即使年过半百仍然风华犹在,母后曾不止一次感叹他没遗传到父皇的绝色,那时候他还不能理解,年轻的父皇到底有多绝色,以至于母后恨极了他,却还是忍不住和他纠缠不休,现在他好像明白了,风华绝代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母后到底是有多会生,把他生的完美的避开了父皇所有的优势……
等等,他为何一见了他就认定他是父皇了?万一不是呢?
陈昭一开口就粉碎了他的万一:“续华。”
陈勍一怔,眼眶突然有些热了,他使劲的眨了下眼睛,强忍住上手捏一捏的冲动,试探道:“父皇?”
陈昭嫌弃道:“你父皇都叫了,再试探还有什么用?”
这个嫌弃的口吻一定是父皇无疑!
由于外甥还在,陈勍忍住了上去抱大腿的冲动,想伸伸手抱他,但因为是父皇他又不敢像母后那样抱,最终双手合拢交握在胸前,有些热泪盈眶道:“父皇,您终于回来了……”
陈昭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实在有点嫌弃,他伸手将他交握的手拍了下去:“站好了!身为帝王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态。”
父皇这一训斥冲淡了陈勍失而复得的感动,曾经怕父皇怕到躲起来哭鼻子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就算父皇死过一次,也是那个凶巴巴的父皇,对他这个儿子半点没有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喜悦!父皇,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虽然心里对父皇很不满意,但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父皇,您与皇儿到偏殿里坐下说吧。”说罢又看了眼外甥,“允珩,你就在这里候着。”
在旁边看戏的付允珩闻言身子一震,低头恭敬道:“是,皇舅舅!”
陈勍将父皇请到一旁的偏殿里,再将门阖上,殿里便只剩下父子俩了,他为父皇斟了杯茶奉上:“父皇请用茶。”说话的时候眼睛瞟着面前这个绝色的少年,多神奇啊,曾经威严而沧桑的父皇,居然变成了绝色的少年回来,看着好像没那么凶了……
陈勍刚想坐到父皇身边,少年对他冷瞥了一眼,声音冷的如冰渣:“让你坐了吗?”
陈勍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要立刻、马上收回父皇看着没那么凶了这句话!
殿中一下子就静了,陈昭也不说话,就一口一口的喝着他斟的茶,站着的陈勍像个犯错的孩子,父皇不说话,他便坐立难安,绞尽脑汁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前父皇都是这样的,他犯了错,父皇从不点明,让他站在他面前自己想,想明白了自己说,说不对就一直站着,还记得有一次很没出息,站到了尿裤子,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陈勍默默搅了下手指:“父皇,您既然好好的,为何不回宫来呢?您不知道皇儿有多担心您和母后,皇儿这些天只找到了母后,没找到您,您不知道皇儿有多担心您……”父皇是不是因为他要纳母后进宫生气?那他就坦白他知道赵瑾是母后了!
陈昭瞥他一眼:“回来做什么?替你收拾烂摊子?”
陈勍委屈的瘪瘪嘴,岔开话题道:“父皇,皇姐也知道了吗?你们都不告诉我……”好难过,我爹和我姐都骗我……
陈昭无视了他的装可怜,冷淡道:“你皇姐也是才知道的,若非出了这等事情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得知皇姐也是才知道,陈勍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于是想到一个问题,父皇居然和母后有牵连,那母后是不是……没失忆?
“父皇,母后知道吗?你们既然在一起,母后是不是也知道?”
陈昭对这个儿子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若是此时告诉他,他们骗了他,恐怕他会耍脾气,进而坏了大事。
于是陈昭脸不红心不跳,半点没觉得骗儿子有多该愧疚似的平淡无波道:“你母后失忆了,她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才想方设法跟在她身边,知道她回了赵家,便免不了和公主府有来往,就托丞相利用允珩使我进了公主府。”
陈勍听完一下子就得意了:好开心,母后失忆了以后还是喜欢他这个儿子却嫌弃父皇,父皇再绝色有什么用?母后还是喜欢他这个儿子!开心!把父皇比下去了!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陈勍面上还是忧虑道:“母后果然是失忆了……丞相是知道此事的吗?父皇变年轻以后便去了丞相那里?”
好你个丞相!居然敢欺君!明知父皇健在,还总在他面前说什么“若是先帝还在”之类的言论教育他,不怕朕知道以后抄你全家哦!
陈昭似乎窥探到了儿子的内心,道:“我是丞相找回去的,是我让他瞒着你的,此事不怪他。”说罢抬头看向他,一双凌厉的眼睛似乎直逼他的心底,“续华,你母后被陷害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依你之见,你觉得会是谁陷害你的母后?”
陈勍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此事皇儿已经知晓了,至于幕后之人……”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仍然不敢相信。
陈昭将端着的茶杯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陈勍心头抖了一下,便听父皇道:“续华,你该知道,你母后最为痛恨的便是有人骗她,已经有人三番五次的陷害她,她被带去大理寺的时候,脸色都是发白的,她自出生到现在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和我吵架,也从未落过下风,我虽将她困在宫中,却从未让她受过半分这样的侮辱,你再看看如今,她被当着全军的面被指责成杀人的真凶,站在风暴的中心承受旁人的言语侮辱,你于心何忍?”
陈勍听完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能想象到母后当时的样子,母后那样骄傲的人,受到了这样的侮辱,心中定然是十分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