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祈祷
王桂枝才躲在静室里, 假装跳绳呢, 就听过外面有人通传仪郡王妃过来了,嘛,勉强算自己跳了五百下好了。
她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拿过迎枕歪在铺在草席上的榻上, 贾政说还得等, 她这病就还得继续装下去。
“请进来吧。”
元春蹲坐在王桂枝跟前, 拿着茶碗出神, 见王桂枝瞧她, 才不好意思得看着母亲道, “……妈,他跟我生气呢。”问题是她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你啊, 小傻瓜。”王桂枝看着女儿, 也没管自己披散着头发(因不出门, 她便让她们只束了几辫子, 这样动啊跳啊也方便), “他就是怕你不在意而已, 你就表示一下你吃醋了就行。”
这种过来人一看就能明白, “你把那些美人儿都送过来,交给我处置, 然后你晚上穿上那套薄金纱织的衣服, 对了, 我让他们做了一顶可漂亮的假发,你拿先去用, 嗯,就染成金黄色的,到时候……”
小年轻嘛,如果一个吻不能解决,那就再来……咳咳,最主要是别让其它人趁机偷了空,自己的可一定要守住了。
说完这件事,王桂枝歪回到枕头上,猛然把运动又捡起来,还是有点累,元春有些愧疚得拿手帮她梳着头发,“妈,您都病了,我还为这些事来找您……”
“这有什么的,也别小看这些生活上的小事,有什么说开了就好了,及时沟通永远比事后弥补来的好。”
王桂枝挥了下手,要不是等着政策,要她说应该是免死金牌,她早就想活泼乱跳得出去玩玩了,也不知道广东这时候有没有东关大爷,西关小姐的……话说总能见着洋人来他们这里宣教,这也算是一种文化侵入吧,天朝也应该派一些和尚道士去他们那里传播才是?这不有来有往?想到就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问下贾政,如若可行,可以直接问贾敬要人介绍。
元春脸上一红,“我一定记住了。”她见母亲的气色倒还好,说话也不见短促急喘,看来就是个俗称的富贵病,需得多将养才是,“母亲,您要那些美人儿干什么?”
她想着母亲醋起来也是挺厉害的呢,应该不是留给父亲的吧。
王桂枝想着这些女人,若是不要退了回去,估计遭遇也是堪怜,但又不知道品行如何,要留下来看一段时间,若是能安贫守纪,就让她们正经学点什么,山西那里正缺织纺的工匠呢,到时候嫁在那边也不错,贾府里的丫头们如今可都是金贵的很,也有不少小子打着光棍呢。
再有贾赦贾珍不都是爱色之人吗?对了,还有薛蟠王仁,都有这些个坏毛病,要让他们去抢反而生事,不如先让他们自己挑去,免些事非。“我自有用,你不用管了。”
王桂枝还有正经事问她,“你素日里在郡王府可还好?府中事务能处理好吗?”
元春自信点头道,“当然了,有母亲教我,还有南吕她们助我,我完全能应付得来。”
“那就好,那你帮我多关心一下船务有关的事务,你懂画,一般的设计图应该也能看得懂。”
王桂枝可算是明白过来有时候这人的身份不能不说真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利器,“……最主要是如何能及时得补漏,分隔与万一撞礁风浪时格舱减压与维持稳定……”
她把自己知道的一点都说了,王桂枝总觉得他们比自己聪明多了,就像是马桶,她不过说了下面加上管道方便,这不新修的屋子里排水排便系统就做得不错嘛,彩霞说了,就连她们住的地方也有马桶,跟夫人说的一样,都汇聚在一处,到时候集中处理。
但所谓领导者关注度就是这么回事,如今这种社会风气,又或者是只要是人类社会,上行下效就是无法避免的,她无法关心,难免那些工匠真是灵机一动出现点子的时候不会被埋没了。
本来想着等贾珠来了交给他办的,不料他居然考中了进士,虽说不过末位之中,到底也算是难得,老太太就不用说,定然是不会放人过来的了。
听是这事儿,元春便答应下来,“这事您放心,就交给我吧。”母亲想要那种平稳大船,那自然得有才行,“母亲,您就分一个厨师给我吧,不然三天两头我总从家里拿东西。”
王桂枝无奈得摇头,她是真不敢开这个口子,贾家培养厨子极不容易,再说好些都是她‘盗用’不知道是谁的秘方,真味馆、博味楼还有贾家大厨房,加上广东此时根本还没有她想象中得那么多美食,又或者说是,他们还没能真正发展出自己应该有的样子,既然是未开发市场,她也要掺上一脚,“贾家的厨子一个都不能去别的地方,这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就不能说变就变。”
宁愿麻烦点,不然到时候,别人要你给不给呢?“你从王府里选个你可心的,来我们这里学一下倒是无妨的。”
王桂枝却也有变通的法子,其实好些厉害的厨师只要看一眼尝一下味道就能知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
陈大嫂原名叫马小英,如今陈家村的人都称她为陈英,开始一个月,体力活儿她倒是勉强能跟得上趟,可什么工务调配等事,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但不论是她,还有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一旦她失败了,那么已经让方时舟跪下道歉,被送进官府等候秋后处决的夫人,就不会再留他们这些无用可随意替代之人,所以陈英拼命学习,陈家村的人也没有一个敢扎刺破坏的。
在通达物流,吃的饱不说,还有一种他们说不上来,却绝对让人不想离开的氛围,就算是夫人生病后,通达物流里不少人对他们略有不满,甚至有些排挤,都只让他们更加努力得想要在这里呆下去。
“希望夫人快点好起来。”
陈英把本子细心放到柜里,又朝着妈祖庙的方向拜了拜,才看向自己两个孩子,“今天怎么样?学了几句话了?”
夫人似乎会听一点儿他们的土话,可他们却努力在学着官话,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听到夫人在说什么,而且通达物流大部分人都是说官话的。
“学了好几句!”
模糊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害死了父亲的陈家两兄弟这段时间也乖巧极了,他们生怕再做错一件事,听见娘问他们,立马就回道,跟着又有些怯怯得道,“我们的成绩不是最好的,明日还要去割猪草才行……”
通达物流哪里有闲人,专管厨房牲畜的何新的活计也不少,特别是张大夫突然说要给夫人喂十几头药香猪,他就怕侍候得不好,一心想着怎么把这药香猪给养好了。他脑子活络嘴巴也灵最早学会这边的土话,陈家村有不少孩子愿意跟他学官话的,就必须照他的吩咐去割猪草、清洗猪圈、煮猪食等。
看孩子眼巴巴可怜的样子,看来孩子也是怕了,陈英心底叹了口气,“你们乖,我知道的。”
她接着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牌,“大儿你领着弟弟,以后咱们也可以去领餐了!”
她终于通过了蒋干事的考核,除了她之外,陈家村还有十来个人也通过了,这些得到考核通过认可的人,才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代表身份的木牌,就可以跟通达物流的人一样,凭着号数木牌去取饭回自己的住处吃。而那些没通过的,包餐的时候只有吃完了才能回家。
“真的!哇哇!”
这个木牌他们可见过不少次的,有这个木牌,才可以进二门,不然像他们这样的,根本连夫人丫环住的地方都挨不着。
陈老娘顿时转过身去捂住嘴泪流满面,可怜她的孩儿……
蒋世荣领着墨家的木匠验收,见做的事事妥当,才有心情喝茶说些闲话,“你们家小少爷最近怎么没来?”
“夫人病着,小主子们都去了王妃府上,他过来也没人玩,再来家里添了好些事儿,老太太也要教小少爷呢。”以后墨天可是要顶门立户的。“希望夫人早日安康。”
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不免沉重起来,夫人这一病,虽说他们该干什么还是干着什么,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
“是啊,希望夫人无病无忧。”
蒋世荣眉头一皱,“那个方家……”工匠一声轻笑,“别说方家了,什么魏家曾家,听说如今早已经是陈何许梁金,黎崔李徐凌。”
夫人出面,不去跪迎也就罢了,还想跟夫人挺一挺腰子?哼,夫人不想欺负人而已,不然方家别说还能继续做生意了。
也是夫人太心慈了!这事要是放到他身上,保准不会将方家就这么轻轻放过。
不但通达物流或者跟贾家王家有关系的人这样觉得,就连两广不少地方的村民在自以为知道了一些内情之后,都觉得是那些大商人跟当官的不对。
“肯定是没了娃儿!”就有婆子言之凿凿。
自然有人附和,“我也觉得是,不然怎么突然就病了,人家在船上都好好的,一来了咱们这里就要生病?若是自己生病,也犯不着跟那些人过不去不是。”
“就是就是,所以说这些人多可恶啊!”
“人家通达物流的人多好,帮我们带货送信的,还替我们联系大小商户,什么东西都能帮我们变成能使的,能用的,不行还能换成钱呢。”
“那可不是,那边有个姓黎的村子,据说还帮贾家的人种药材养蛇呢。”
“种什么药材,可好种不?”
“这可真不知道。听说要是夫人没出事啊,就会派人来咱们这些村里来做什么,考察呢。”
“啥叫考察啊?”
“就是看看你村子里能种什么地,能不能养蛇培养药材啥的。”
“唉,那可希望夫人赶紧好起来才是。”
“是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我说我没病,你们信吗?
第191章 京都
如此虽说王桂枝一再让人瞒着, 终究是瞒不住, 直到花朝罢,三月初三的时候,王熙凤先从父亲来信中知道了此事, 另告诉她不日他将来京, 要将她那哥哥王仁带回金陵去严加管教, 另叫她不许私下给予接济, 纵是他过来, 只许她招待茶饭。
立在一旁的平儿见奶奶脸色不好, 便想拿事来岔开, “奶奶,再过几日就是咱们大爷的生辰了, 虽说家里长辈们都在, 不宜大办。可奶奶您怎么也得办上一桌贺一贺咱们秀才爷不是?”
连着去年秋闱跟今岁春闱, 贾琏下场一试, 竟接连从童生入泮进学秀才, 大家都喜得跟什么似的, 老太太搂着大爷好一顿夸呢, 还给奶奶赏了一幅刻丝弹墨的四时挂壁,三月初九就是大爷生日, 奶奶也得早点准备起来才是。
王熙凤早想着这事儿呢, 她便是请父亲替她淘一套文房四宝想拿来给爷做贺礼, 不料想姑母竟然小产了。
唉,姑母已经是四十往上的年龄, 好容易再得一个,竟然没保住不说,船上颠簸难熬,定然是又有了些症候,这可怎么能是闹着玩得呢,只是瞒着他们,就连姑父也得时时陪侍在一旁,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王熙凤原本就忧心一件事,不想姑母身子也不好,她的婆婆大太太也是如此……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可这事儿,若是不说,真等着出了大事了,可怎么得了?别说她,就是珠大哥哥也不知道要如何难过呢。
凝安见平儿说话,奶奶没答应,在外头绣帘凳子上努了下嘴,她一心想着怎么再奶奶亲热起来,可这福宁平安四个也太扎手,贾家的规矩也大,比起王府来还有个什么奴仆守则,她上回想偷懒出去逛逛,就被一个花厅的婆子拦着狠训了一顿,扭着她到奶奶跟前,让她好一阵儿都没脸。
见平儿也被冷落一回,凝安这心里就高兴。
“爷回来了。”
贾琏信步而入,根本没注意到凝安瞄过来的眼神,他自拔开珠帘走进屋内,见着王熙凤就道,“你可有什么事?我跟珠大哥才从外面回来,正巧赶上珍宝坊过来送酱卤子跟糟货给老太太,老太太让我们都去她那里用饭呢。”他张开双臂由福宁两人给他解开外袍换上内服。
王熙凤见他这般,强打起精神道,“那自然是好,我早想着那红卤的凤爪呢。”
还是贾琏见她眼眶发红,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坐到她身边一把将王熙凤抱至自己膝上,“怎么了?”他略扫了一眼黑木金漆长几桌上的信封,温言哄道,“可是父母来信,你想家了?”
想想这事儿还是要跟他说的,王熙凤便搂住他的脖子泣声道,“去年的时候,二太太小产了,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二叔陪在她身边……”
“竟有这样的事?”贾琏也是吃惊,他忙追问着,“这可是真的。”
“我何敢骗你,我父亲来信说的,也不知道姑母在那边是什么情形,只是都瞒着我们,不敢告诉我们。”说到这里,王熙凤忍不住趴在他怀里泣哭出声。要是姑母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呢?
贾琏犹豫片刻,便拉着她的手要往老太太那去,“走,这事还是要问老太太拿个主意才是。”他牵着她手着,还叹道,“老太太还说三月初一是二太太的生辰,让人好生送礼过去呢。”
荣庆堂里贾敏领着林黛玉林语过来玩,说得热闹,见贾琏跟王熙凤过来,贾敏正想开口说话,就见贾琏问了安就直接撩袍而跪,侄媳妇红着眼眶也跪了下来,便只好站起来。
贾母一见两人这姿态,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低头垂泪不语,还是贾琏沉声道,“老太太,二太太病了,已有两三个月不曾下床……”他说着也是语凝心重,婶娘一向待他们极好,性子温婉可亲,想着她的种种好处,贾琏这个将及弱冠的少年郎也是心酸起来。
“什么!”贾母抖然听见这事,全身一颤便站了起来追问着,“你从何处知来?我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又是急又是气,狠狠一拄拐杖连声问道,“老大呢?大老爷去哪儿了?还有珠儿,他干什么去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她重重叹息着,颤巍巍坐回榻上,眼里滚下泪珠,“可怜啊……”好容易夫荣子贵了,自己却多病多痛的,这要是伸腿一去,可就是让她这白头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这一生气,贾赦哪管怠慢,连连催着车马快些,就连李夫人知道了,也赶紧让人给她换衣裳,强撑着不舒服来到老人家跟前先认错。
贾母看着他们,冷哼一声,“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好媳妇,你们是怎么当家做主的?这家里人不好,病了,居然还瞒着我!”要不是琏儿说出来,到时候可怎么了事?到底是病的个什么情况,若是那边不好治,就赶紧回家里来才是。她又想着张大夫也跟了去的,想着就连这个张神仙也治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症,“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早年就是熬油点蜡的,年纪上来之后再主掌贾家的中馈就更是精神不济,得亏得娶进了王熙凤之后,分担了不少,不然她只怕更是心力消耗得多,可一听到老太太这样诘问,她也是真委屈,忙分解道,“老太太说我们不敢不认,可我们实诚是不知道弟妹病了。”她说了句话就觉得累得直喘气,差点儿就瘫坐下来,她自己身子不好,也明白这病着的苦处,再想着王桂枝之前对她那些那样的好处,哪里有不伤心的,“若是早知道了,我早让琏儿带着药材去瞧了。您只想想,是不是……”
贾琏忙跪到李夫人跟前扶住,贾母便道,“快扶大太太坐下。”见她气色灰败,心火也去了大半,“你身子也不好,怎么也过来了?”她指着贾赦道,“我只问你!”
贾赦皱了下眉,“我在真味馆确实没听说这件事儿,就是前些日子锦乡候问过我一句,我只当是他哪里听差了,把内子跟弟妹搞混了。”他不禁有些懊恼,这两广离京都实在太远,这消息一来一回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倒是瞒得紧,哼!”贾母见他们都是真不知情,也不好再怪罪,只好怨起贾政来,就算是儿媳妇小产是不好跟外人说,她这个做老母亲的,总该知道知道吧?女人孕育孩子哪里是件容易的事,都是在鬼门关上过呢,如今也不知道终究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让人挂心。
想着之前还有信来问贾珠能否过去,她给驳了,贾母不免有些愧疚,万一真是病得极重可怎么是好,“快去把珠儿找回来,让珠儿媳妇赶紧打点行李,让他们赶紧去两广看看。”
“还不快去!”见贾赦还呆着,贾母真是恨不能给他一拐子,又想着他近些日子来什么事都没干,更不知道自己儿子在那头是个什么情况,就看着贾赦不顺眼起来,“你这几日在干什么?你老婆病成这样还成日里跑东跑西的,孙女儿都有的人了,求你也长点儿神吧。”
他前些年还荒唐些,也没见老太太说什么。贾赦只当是受了无妄之灾,却只能听着不敢回话。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自然没心情再让他们在一起摆饭,就连贾敏也只好带着林黛玉林语告辞。
“奶奶,您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在贾家住上两日,等老爷休沐才回来吗?”林黛玉的奶娘王嬷嬷牵起了她的手,凭她就上前问了一句。
贾敏却没答话,只让奶娘把林语抱回屋里床上睡去,“玉儿,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的,母亲。”林黛玉随着贾敏来到内书房里,“母亲,您可是要写信?”
贾敏点了下头,她也知道女儿身子虽弱些,却是极聪慧的,“你也写信给你的表哥问候一声,唉,只怕他们这时候……”正悲痛呢,如若失母,孩子们才是最可怜的,贾敏想到这里,也不免摸了摸女儿的头,早年二嫂在幼学堂里教了一句话,那时候她只觉得过于直白到粗俗了,此时品来,却觉得真是如此,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