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周姈找到特地吩咐人开过来的那辆法拉利,径自上了驾驶座。不远处比她晚几步出来的时俊皱着眉走来,按住车门:“你去哪儿?”
“找点乐子。”似乎是嫌光线刺眼,周姈一只眼睛微眯起来,唇角翘着,显得有几分妩媚。不等时俊反应,她一脚踩下油门,擦着他身前开了出去。
“表哥表哥,”向毅正坐在院子里给钱嘉苏那辆黄色的电动车改装,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你过来看!快!”
向毅头也不抬:“不看。”
“哎哎哎你来看一眼啊!”钱嘉苏蹬蹬两下光脚跳下地,扒着门框喊,“你再不来我就把电视搬出去给你看了啊!”
向毅将手上的零件上好,捡了条毛巾擦擦手,站起身。
进屋前顺手在檐下的桌子上摸了根烟,正要点,被钱嘉苏眼疾手快地拽掉:“说你多少遍了不让屋里抽——你看这个女的!”他光脚站在水泥地上,情绪有些亢奋地指着电视上本地电视台正在现场直播的什么发布会,“诶诶跳过去了,你等一下……”
向毅看着画面上气宇轩昂的两位青年才俊,等了两秒钟,没耐心,转身就走。
“等等——”钱嘉苏猛地一把拽住他,“是她!就是她!”
“……小哪吒?”
向毅反射性接了一句,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屏幕中央表情和鼓掌动作都有些懒散的女人脸上,顿了顿——挺漂亮的,优雅有气质,一看就是高贵的上流社会人士,跟他们这种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不搭噶。
“什么哪吒,就是昨天差点被我睡了的那个!你知道她是谁吗,大元集团的董事长,就是那个开了好多家连锁百货的大元,”钱嘉苏激动道,“超、级、有、钱!”
向毅却看着他笑得有些坏:“所以你昨天为什么不举?”
“……你才不举,我那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那你今天再接再厉,”向毅转身出了屋门,慢悠悠道,“争取一举飞上枝头当……鸭。”
向阳工作室在成丰区一条略偏的小街上,独立的小院子,周姈按照地址找来,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因为独树一帜的自制招牌在这条旧街上非常显眼——大门外墙上钉着一根伸出来的铁条,用两个环吊着一块盾形铁牌,上面是白漆刷上去的“向阳”两个字。
像是信手涂鸦,一眼看上去还挺潇洒。
大门像自己弄的,宽度刚好能容一辆越野通过。院里面空间不大,两边墙下停的都是电动车,新旧都有,中央的空地上以各种姿势摆了几辆。
正对门口的位置,有个男人坐在小马扎上,正拿工具捯饬着一辆黄色的小电动车,短寸头,麦色皮肤,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力量饱满,灰绿色t恤的后颈处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
他就坐在靠近门的地方,车开不进去,周姈干脆停在了门口,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叫了一声——
“嘿,修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姈:这届男主不行,又穷又不酷炫没有男主标配,差评!
☆、03
“嘿,修车的!”
声音细柔却不怎么客气的招呼在背后响起,额头上一滴汗沿着眉心滑下,向毅扭头,先被眩目车身反射的金色光亮刺了眼。
驾驶座的窗口露出一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妆化得恰到好处,五官哪哪儿都让人觉得妥帖又顺眼,秀雅和艳丽两种气质交融着,竟然也能相得益彰。
生活中难得一见的美女,一个小时前才在电视上看过,当下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向毅却似乎没多大兴趣,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跑车不修。”
她又不是来修车的。周姈下了车,径直走进来,停在他左后方,一改方才显得有点傲慢的语气,礼貌道:“你好,你认识钱嘉苏吗?”
看到她的第一眼向毅便猜到了她的来意,闻言头都没抬,答了一句:“不认识。”声音倒是低沉得有几分性感,但态度散漫又敷衍。
“就是钱鑫。”周姈很有耐心地解释。
低着头的男人动作不停,也没再搭理她。
周姈无所谓地撇撇嘴,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这修车铺子就这么一个员工,不认识老板怎么说得过去。
钱嘉苏的真名、履历、电话、家庭地址、以及名下所有资产,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她就已经得到了非常详细的资料,来之前打过电话来着,一直没人接,她干脆直接找过来了。
修车的不愿意跟她说话,周姈便顾自在停满了电动车的小院子里转悠起来,四处看看。
别说,开惯了四个轮子,猛地看到这种两轮的小家伙,竟然觉得挺可爱的。一辆一辆挨个看过来——修车的正在摆弄的奶黄色那辆最好看。
周姈的目光在车上仔仔细细打量片刻,忍不住就转到了人脸上——这修车的看起来像还兼职挖煤,皮肤黑得很均匀,衣服也是菜市场最流行的经典款,小区老大爷们的最爱。
正看着,一阵节奏激荡的音乐突然响起——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看那军旗飞舞的方向/前进着战车舰队和机群/上面也飘扬着我们的名……”
……音乐品味也是不同凡响。
周姈的视线下意识循着声音往下,只见男人拿毛巾擦了擦手,将腿一伸——倒是蛮长的,强健有力款——他掏出一只黑色的手机,接通:“喂。”
彼端立刻传来一道咋呼的声音:“表哥凉皮卖完了你吃米皮还是擀面皮快点说我手机忘家里了老王这个抠b只让我用一分钟!”
手机的听筒太给力了,周姈离得两米远都能清晰辨认出来。
“随……”
向毅才说一个字,余光瞥见一片白色的裙摆靠近,紧接着女人娇柔的声音在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钱嘉苏吗?让我跟他说句话。”
抬头便见那女人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垂下来的发梢就在他眼前不到两厘米,鼻翼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向毅很轻地挑了下眉。
她似乎是没耐心等,直接将脸凑过来,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说:“嗨,钱三金,我是周姈,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回来,不然我就要砸店了哦。”
说完她便满意地直起身,冲向毅微微一笑:“你们继续。”然后便低头研究起跟前的电动车,纤细莹白的手指在圆溜溜的镜子上点了点。
向毅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这熊玩意儿。
“这车怎么卖?”
周姈爱不释手地摸着奶黄色q萌q萌的小车车,越看越喜欢。好多年前她也曾经特别想拥有一辆代步电动车,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好看的造型,她也没有足够的钱。
说起来,她的人生只经历了两个阶段,从买不起电动车,到开得起跑车,跨度也挺感人的。
向毅挂完电话,没急着开始手上的活计,起身走到檐下。硬朗结实的男人体格,经过时还留下了一点汗味儿,周姈有点嫌弃地抬手扇扇,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从方桌上刨出一个被压得已经变形的烟盒,将最后一支烟掏出来夹在唇间,盒子随手一抛精准地投入墙角的垃圾桶,一手拢着打火机点火。
解瘾般抽上一口,回了两个字:“不卖。”
那是钱嘉苏的宝贝疙瘩,车屁股上还有他自己刻的名字。
现在修车的都这么有个性了吗?不修车不卖车,这铺子是开着自己玩儿的?
周姈抬眼看过去,只见这位有个性的修车师傅姿态懒散地斜倚在门上,微眯的眼睛藏在缭绕腾起的烟雾后。她这才发觉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有偏差,这人本身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他的衣着那么朴素随意。
她审视的目光并没有令向毅有一分一毫的不自在,叼着烟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同时也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遭。
——钱鑫没吹牛,确实很正点,长相很有欺骗性,身材也非常地值得品味。
互相看了个透,向毅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违背了“顾客是上帝”的基本准则,夹着烟又补充一句:“只有这辆不卖。”
周姈泰然自若地扫了一圈,指向门后停着的那辆:“那个呢?”
形状差不多,也是黄色,不过是磨砂的,车身下半部分有点脏,洗干净应该也是个萌物。
向毅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两千。”
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物价飞涨电动车的价格应该也跟着水涨船高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多。周姈很干脆地点头,从车上拿了钱包下来,数好一沓现金。
“呐。”她把钱递给向毅,看他数都没数随手搁在窗台上,好心提醒他,“你最好还是数一遍。”
向毅扫她一眼,没吭声。
他不领情,周姈耸耸眉头,转过身去试自己的新车。
这个东西应该算是自行车的升级版吧,周姈很有自信地撩起裙摆坐上去。钥匙就在车上插着,但拧完钥匙试着抬了下脚,感觉到身体重心不太稳有歪倒的趋势,赶紧又放下去,扶着车把不知道该怎么动了,脚尖用力点着地,不敢轻易抬起来。
那姿势一看就是新手,脚架都不知道收。向毅看她自己在那儿捯饬了一会儿,碾灭烟走过去,一手抓住车后面,轻而易举地将她连车带人提起来,脚一蹬收起支架,松开了手。
然后电动车和车上的人立刻向一侧歪去,周姈惊呼起声:“诶诶诶诶——”
向毅有些无语地伸手扶稳车把,另一手将人捞回来,然后看了眼她脚上细得能当凶器的高跟鞋,“脚撑着地,腰上用点劲儿。”
觅食归来的钱嘉苏躲在门外偷看,向毅抬头时扫过去一眼,他才缩了缩脖子走出来。周姈看到他便弯唇笑起来,颇亲热地叫了一声:“三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钱嘉苏提着两盒打包的米皮,一脸复杂。
“找你玩啊。”周姈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容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可人。
正在此时车身猛然被抬起,周姈冷不丁被吓到,又是一声惊呼,连忙紧紧攥住车把。向毅重新把脚架撑好,转身回去坐在了自己的小马扎上。
周姈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
她一声没吭地就能找到自己的老巢来,钱嘉苏是怎么也没料到的,不过想想人家堂堂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从全市一千多万人里人揪出他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举了举手里的米皮说:“……你要吃吗?”
其实只是客气客气,毕竟这种东西大概是入不了董事长的眼的,没想到周姈爽快地点点头,很有兴趣的样子:“好哇。”
两人坐到檐下的桌前,杂七杂八的东西被钱嘉苏一股脑推到里面,空出半张桌子,拿抹布擦了两遍。他把饭盒打开推到周姈面前,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吃饭呢。
周姈接过筷子,很礼貌地说谢谢,只是看到里面红油油的辣椒,轻轻皱起了眉。夹了一小段尝了尝,立刻摇摇头将筷子放下,“太辣了。”
“不吃了?”钱嘉苏有些无措地挠挠头,不可能自己吃让她看着,也不能都不吃干坐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整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周姈吐了吐被辣到的舌头,“走吧,我请你吃饭。”
钱嘉苏下意识看向自家表哥,后者坐在小马扎上端着一次性饭盒顾自吃着,头都不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那行吧。”
钱嘉苏回屋里拿手机,周姈站在檐下等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下除她之外唯一的一个活人身上。
——钱三金叫他表哥,表兄弟俩个性真的差好多,一个外表痞坏但心思深沉,一看便是浸淫社会多年,一个却像温室里养大的傻白甜宝宝。
正想着,傻白甜宝宝出来时看到窗台上一沓现金,立刻握草了一声,然后鬼鬼祟祟地扭头瞅瞅自家表哥,趁他不注意摸了两张卷到自己口袋。
周姈乐得不行。
做贼心虚的钱嘉苏开溜之前先故作镇定地打报告:“表哥,我出去一趟。”
向毅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跟姥姥说声,晚上我就不回去吃饭了。”
周姈跟在钱嘉苏后头往外走,经过向毅跟前时,停顿一下,微笑着说:“打扰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