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等前来为战争征集物资,却竟遭到流寇的伏击,死三十六人,伤无数。被贼寇杀伤至此,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道为何竟会如此凑巧,又遇到这等胆大竟敢动我从龙军的贼寇,原来竟是早已埋伏在那儿,就等我们经过!”
众士兵皆都愤恨不已,战死的三十六名士兵皆都是他们的好兄弟好战友,却原来竟是被人陷害,冒贼寇之名,陷从龙军于不利!
他们看向那群“贼寇”的眼神已灼灼的升腾起了万丈火焰,满身杀气喷薄而出。
有人,却看向了上方的君修染。
君修染脸色微凝,冷笑着说道:“原来竟是如此吗?太子殿下,真是好长的手啊。”
那被捆缚的头领到了此时反而高高扬起头来,冲着君修染叫嚣道:“你们最好马上放了我们,不然就算你是三殿下,也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话出口,君修染突然笑得很和善,卢城守却是骇然转头死死的盯上了他。
该死的,这个莽夫,怎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就等于是承认了他们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下属,又确实与北伏城的官员勾结,意图对付从龙军?
该死该死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派这么一个混账鲁莽没脑子的家伙过来?
这恐怕是君修善也不曾想到的,毕竟他当初曾说无论任何的严刑逼供,都不得将他们的身泄露出去,这头领一口应下,斩钉截铁。
可现在没有严刑逼供,是端木恬道破了他们的身份啊。于是太子殿下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位下属是以为反正都被人知道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兴许还能让三殿下有所顾忌,活得一命。
有时候,这人的思维,真是很奇妙的。
严刑逼供,对他可能不会有任何效果,到最后他或许就杀身成仁了,可如此刻这么一出,却反而让他自己道出了身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作用在那些头脑简单没有弯弯绕绕的人身上,才会有效果的。
端木恬看着他,忽莫名的挑了挑眉梢,笑得莫名而又不怀好意。
君修染摸着下巴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从那些脸色大变的官员们身上扫过,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趁着这最后的时刻,一并说了清楚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将他们都给那啥了的意思吗?
大小官员们皆都神色惊惶,有忍不住“扑通”下跪的,朝君修染求饶道:“三殿下明鉴,下官对此事丝毫也不知情啊!”
“下官也是毫不知情,不然如何能容忍贼人欲要对从龙军不利?请三殿下明鉴!”
“定是卢谦和私自与贼人勾结,陷害从龙军的诸将士们!”
“是啊是啊,定是他人私自与贼人勾结,三殿下明鉴,下官实在不知情,冤枉啊!”
君修染看着一地求饶的官员,笑意轻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思,端木恬忽然转身,拿了笔墨纸砚走到那些官员们面前,说道:“来,把你们今天所见所闻所知道的全部都写下来,并签字画押。不管你们究竟有否参与这件事,事后我定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
众官员一怔,然后着急慌忙的涌了过来,夺过纸笔就认真的写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给抢先了。
端木恬勾唇浅笑,说道:“不要夸大其词,只需实话实说就行。”
身后从龙军士兵们不由得一阵骚动,有人不满的说着:“郡主,您怎么能……”
她忽然转身,问道:“在路上埋伏你们,害得三十六位兄弟生死,大家皆都受伤的真正凶手,究竟是这些所谓的流寇和与之勾结的北伏城官员们,还是那在他们背后指使的人?”
这话,她问得决然,顷刻间如风云卷起,在士兵们的心湖里卷起了阵阵涟漪,也让他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有心思活络的,一瞬间就从兄弟们被杀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并悟透了郡主的意思,当即站了出来,说道:“郡主,给我等纸笔!”
其他的人也很快就明白过来,纷纷表示也要上书状告太子殿下,有人弱弱的说道:“我不识字。”
“在下面画押就行!”
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家恬恬施行的君修染,此时也终于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么便我来写吧,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全部详细写下来,大家都到下面来签字画个押。”
说着,他从旁边取了最大的一卷白纸,一捏便是满纸的血迹,他微挑眉,却也不理,只将那白纸在桌面上摊开,然后执笔细细的写了起来。
“天元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夜,大炎与连岳交战,从龙军中药材等物资紧缺,令三皇子尧王与王妃领兵三百离营征集物资,王妃端木恬独自前往进城,尧王君修染则令三百士兵前往北伏城,途径伏漠岭,遇袭,乃是最近盘桓于北伏城附近的流寇,足有三千余人……”
他执笔挥毫,不偏不倚不浮不夸的将所遇之事清楚呈现于纸上,状似平实淡然,却字字锋芒,从离开营地开始一直到遇袭战斗入北伏城再审问最后将目标直指太子君修善,洋洋洒洒将那巨大的宣纸写得满当当,最后落款,盖章,按手印!
这份状纸在两百余名从龙军士手中转了一圈,再落到君修染手里的时候,一眼看去,满纸的血手印,看着慑人,却带着士兵们的满腔愤懑和杀气凛然。
他们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却害怕被所谓的自己人所陷害,害怕被那些他们用鲜血生命保护了下来的所谓贵人们杀害。
再没有比这还要更让他们觉得悲愤心凉的事情了!
官员们的诉状也纷纷交了上来,端木恬仔细看过,然后伸手交给了君修染。
他拿着这厚厚的一叠,忽觉得沉重。
随后他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来人,将这些贼寇们全部押回军营看守,至于诸位大人,除城守卢谦和押往军营之外,其余大人暂且居于原位,等候朝廷对你们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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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三章 璟世子到
或说是阴差阳错,或说是理所当然,他们本是要来征集物资的,却竟歼灭了一窝贼寇,抓了贼首,并且还将身后的太子殿下也给牵扯了进去。
当北伏城外的流寇已经被三殿下带着三百从龙军士兵一举歼灭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北伏城都刹那间沸腾了。
其实他们在先前三殿下和从龙军士兵们浑身浴血的进入北伏城,还拖着大量黑衣布巾的汉子时,有些人便已经猜测到了几分,只是没有经过确认,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现在,终于是可以放心了,以后也可以安心的出入,不必在路上战战兢兢。
北伏城内百姓们奔走相告,有说三殿下英武不凡的,竟一举将困扰了北伏城许久的贼寇给剿灭擒拿;有说从龙军将士不愧为咱大炎最精锐的士兵,只凭着三百人便击溃了贼寇三千余人,以一敌十损伤不过三十六人而已;有说自端木王爷回归之后,从龙军再一次龙腾虎跃,让他们住在北疆之地也是安心万分……
然后,不知从哪里溢出的一点风声,起初还只是在少部分人之间悄然流传,可这少部分的人很快就迅速增加,让北伏城越发的沸腾喧哗了起来。
那伙贼寇竟是与北伏城官府勾结?还特意埋伏在边境过来到北伏城的必经之路上意图围攻从龙军?三殿下英明神武,率领三百从龙军与之对抗,剿灭之,擒获之,随后审问之下已有部分官员承认了与贼寇勾结之事?那在背后操控的竟是咱大炎的太子殿下?
这流言的速度从来都是飞快的,而且是无孔不入的,传播的声音越来越响,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然后愤然之下朝官府衙门前轰然涌了过去。
北疆这一片土地上,其民风一向都是要比内陆的人们更加彪然凶悍的,满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愤怒的驱使下冲到了官府门前,若非此刻守在官府门前的换成了从龙军士兵,他们怕是就要这么冲进去了。
看着这气势汹汹而来的全城百姓,端木恬站在门内看着,也是不禁暗自咋舌,随后她迈步,踏出了官府大门外。
顿时齐刷刷的,所有目光全部都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门外人群也因此而安静了些。
“我是端木恬!”她直言不讳,并以这样的方式开了口,在百姓因为想到她的身份而略微骚乱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关于诸位所听闻之事,我不知道是怎么被传了出去,大家能如此关心,让我很是感动。但无论如何,请大家不要激动,先回家去吧。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给我从龙军的万千将士一个交代,也给因此而死去的三十六名士兵兄弟及其亲属们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不重,但却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清楚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百姓因为这似乎有些不顺应民心的话语而怔忪,此时此刻她难道不是应该满脸愤恨的指责那卑劣之人吗?难道不是应该指天高呼此事绝不罢休,绝不就此轻易结束的吗?难道不是应该声情并茂的表演以获得百姓的不管是同情还是共鸣或者是悲愤的情绪吗?
这一向都是所有为官者在遇到重大事项,引起百姓轰动之事,做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她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两句,然后让他们回家。
所以一下子的,习惯了那般反应的百姓们在没有见到如期的声情言语之时,也是不禁有了几分异样的说不出的心情。
见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围在府衙门口没有离开,端木恬微微怔了下,不得又说道:“我们此次过来是为征集军中急需的物资,不能在此耽搁太长的时间,请诸位不要再继续堵在门口了,各自回家去吧。北伏城并不会因这一件事而有什么改变,无辜的官员我不会让他蒙了冤屈,依然会继续在北伏城为百姓做事,罪有应得的官员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别的事,我只能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下,眼眸之中倏然间迸发出森冷的杀气,声音却依然轻慢无波,说道:“敢设下阴谋诡计,敢动我从龙军者,绝不放过!”
短短一句话,少少几个字,她的声音平静,杀气却蕴藏,直震得围观百姓心神一阵摇曳,一静之后忽的轰然喧嚣了开来。
端木恬见此却脸色一黑,她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效果,她只是想要让他们赶紧离开,她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他们在这里磨叽,她还要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尽快调集物资赶回军营呢!
这眼看着,天又快要黑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从龙军在这北疆之地上是有着极高的威望的,她能当着这许多百姓说出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其实比任何声情并茂的表演都要更加激奋人心的。
终于将这满城的百姓打发走,端木恬都觉得有种虚脱的感觉,因为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安抚人心的事情,做了才发现,好累,比连夜奔波几百里都要累。
府衙内,君修染正在指挥着士兵和府兵们开库门,又让人去民间药材铺子里去收集。
现在得先征集一批送回军营里应急,之后所需的,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的征集了。
这往下征集物资其实一向都是很烦乱的事情,程序麻烦,杂事繁多,说不得还会受到推脱为难。如此说起来,倒是还得感谢那些“贼寇”们,才会让北伏城的征集之事也因此而一路顺风。
不过听说晋城那边倒是已经聚集了大量急需伤药,果然还是他家恬恬厉害啊。
他侧目,正好看到他家恬恬揉着眉心走了进来,一脸的疲累之色。
顿时心疼。
从昨晚离开军营,一路奔走到晋城,随后在晋城也没有休息,听说北伏城有异常之后就急急奔了过来,然后忙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坐下歇息一会儿,定是累极了。
想到此,他越发心疼,看着她走到他身边,然后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柔荑,道:“不如你先去歇息下吧,这里的这些事情也是还要好些时候才能结束,你站在这儿也无事。”
她瞥他一眼,然后伸手,估摸着大概位置的在他腿侧轻轻的按了那么一下。
“咝——”
他顿时浑身一僵,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随之看着她,神色古怪,目含委屈。
她见状冷冷收回了手,问道:“伤得如何?”
以为不说,又强忍着装作无事,她就看不出来?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不一样了好么?
他斜眉搭眼的睨着她,笑得腻歪歪的,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个小伤口而已。”
“我看看。”
“哎?”他顿时转头左右张望,贼眉鼠眼,半饷惊讶道,“在这里?恬恬你好急哦,等回房了再说嘛。”
端木恬脸一黑,手指又蠢蠢欲动了。
他却仍无丝毫危机感,还在那儿腻歪歪的笑着,手轻扯着她的衣角,说道:“要不,咱现在回房里去?”
旁边有士兵经过,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神色古怪眼神暧昧,在接触到郡主大人凉凉的目光之后又迅速转头垂目,偷笑着快步从他们身旁经过。
郡主大人轻轻翻了个白眼,也不管旁边的各色眼神了,拉了他转身就走,打算去找个地方给他仔细看下伤口,他自己胡乱包扎着,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找了个房间,她毫不客气的掀了他的袍子,拉下他的裤子,无视他旖旎如呻吟的叹息,将他一把推倒在椅子上面,然后伸手解开了缠在他腿上的层层纱布。
“恬恬,你好粗鲁。”他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带几分爱恋几分羞怯几分妖娆的说道,“对人家温柔点嘛。”
郡主大人继续无视他,只低头专心的解着他腿上的纱布,雪白的纱布已浸染了鲜红的血迹,她眉头不由皱起,动作更快,却更轻柔。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揉开她皱起的眉心,声音低沉如悦耳琴音,说着:“真的只是皮肉外伤而已,无甚大碍。”
她低头,不应声,只小心的将最后一层轻轻掀了开来。
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不过确实是皮肉外伤,在敷了草药之后也已经止血,应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