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又道:“还有就是浇菜饭,一盘子的米饭上头盖一大勺菜,有肉,十五文钱。炒饭也有,一样的价钱。豆花饭实惠些,八文钱。”
两男子听这样的介绍,已经放心的寻了个位置坐下,两人商量着开始吃什么了。最后实惠着想,两个人还是要了豆花饭。
许禾也没嫌点便宜的吃,只说稍等,张世月很快就在一早准备好温在锅里像豆腐墩儿一样的豆花铲了一大碗出来,又给两人各自装了一小碟子的辣子蘸料。
米饭是用小盆子装好了端出来的,估摸就是一个人一碗多一点的量,虽说他们实诚做生意,但是米饭也是有定量的,若是随便吃,这些村户一顿可能强塞都要塞半甑子的饭进去,如此一来可亏损的厉害。
张世月不似许禾时常去卖东西,且又出摊儿过好几回,头一次招呼客人还略有些局促。先时有许禾一应在前头支撑着,只觉得许禾这个小哥儿平时在家里话不多,只张放远逗他的时候会多说几句,没曾想做起生意来十分娴熟,像变了个人一样,看着做生意就还挺简单的。
真等到自己招呼客人的时候,登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也不像许禾那么中气十足,只小声提醒:“米饭不够外加两文钱一碗。”
两个男子见着饭菜早已饥肠辘辘,囫囵应了一声,又指着那豆花咕咕鸟叫一般:“豆花,好。蘸料、香!”
张世月长松了口气,让两人好好吃。
她嘴角挂着笑,去把在外头玩儿的小娥还有晓茂喊了回来,一个让在灶房帮忙烧火,一个让收拾擦擦桌子,自己鼓足了气像许禾一样到茶棚外头去招呼人进来吃饭。
第55章
午后,张放远回来的有些早,空着板车去,回来的时候已经拉了一板车的猪肉回来。
茶棚里过了午饭时间只有两个歇脚的人,许禾闲着就去瞧了瞧张放远此次寻买的牲口如何。
“卸一半下来,今天还早着,就在这头摆个小摊儿,挂上几块猪肉,若是有人看着了想买也能销些出去。”
许禾看这回的猪肉比较瘦,但是近来没有什么大节日和农忙,村野农户买肉的算不得多,主要还是看城里的买主,瘦一点的反而更好卖给城里的人。他觉得张放远的提议也还挺好,立马就帮着搭手,另又从屋里取出了些棕叶搓绳好穿肉。
张放远道:“这回猪血旺我都带了一半回来,留在茶棚里做菜。”
许禾心想这人也是会盘算了:“好。”
张放远又走进灶房去,瞧了一眼早上还满满一大水缸的茶,现下已经只有四分之一了,一大锅的豆花儿也只剩下两方。他有些口渴,但没喝茶,而是用瓢舀了点豆花儿水喝。
“中午生意好不?”
“还成,最好卖的还是茶水豆花儿,过路的多数都是村户,实惠的就好卖些。”
张放远点点头,确实村户舍不得花钱:“那明儿再出一锅豆花儿卖。”
许禾应声,又道:“我准备晚些再做点臊子,正好有鲜猪肉包点抄手馄饨,明儿要面食也就有了。”
“可以。”
张世月看着小两口进了茶棚去,她就在灶房里又烧了一锅开水,新冲泡了半缸的茶水,外在还冲了一大壶的糖水,过路的人肚子头饿又舍不得花钱吃东西,有的就像灌一壶甜水赶路,倒不是为了喝着好喝,要紧是甜的觉得喝了饱肚子。
自是这甜水要比茶水贵上一文。
许禾给张放远打着扇子,扇了会儿风,其实榕树下这头本身就凉快。
正午太阳毒辣的时候官道上的泥灰能被马车轱辘卷起老高一层,即便吹点风那都是被煮熟了的烫人,树下阴凉地儿就不一样,风是一阵又一阵的,且凉爽的像是深井里过来。
许禾拿出小算盘算钱,今儿到现在进兜的钱不到两百文。
再来算先前开茶棚前前后后花的钱,请人花了两千多文,修建茶棚的材料倒是没花钱,都是在公山捡的木料,自家的小山头砍的树子,但买锅碗瓢盆以及桌椅板凳花了又将近两千钱。
前前后后杂七杂八的,得有五千文钱了。许禾吸了口气,花的是不少,但先前去城里看了铺子行情,他知道拾整到开业花五千文已经是很划算了。
若是要在城里开业,还得在这些钱上翻个两三倍才行。
但花的钱少,可客流也不如城里,一日的流水也并不可观。就眼下看来,还大不如在城里摆摊儿卖卤菜。
可他也知道不能只看眼前,吃过摆摊儿的苦以后,知道那头的生意注定是不能长久的,见好就收再好不过了。
再者,他很喜欢现在守着茶棚的感觉,有自家的铺儿踏实,且又不必跟城里的人各自较量。
张放远凉快了以后道:“猪肉你卖的来,我在此处闲着想打瞌睡,干脆去田里摸鱼虾去。”
许禾收了小算盘:“你当心别去踩坏了人家的秧苗,眼看着结穗的月份了。”
“我就去四伯田里摸。要是摸的多明儿铺子里不是多个鲫鱼菜嘛。”
“你想吃就直说,光说是为着铺子似的。”
张放远笑哈哈的提了个桶,扯着还在吃草的小黑就去了。
“这阿远,那么大个人了还皮,以后当爹了岂不是把孩子也教坏。”张世月刚进茶棚就看见人蹿去外头了。
许禾闻言默了默,还不晓得他跟张放远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要是多个孩子,能走路了放在茶棚跟前看着也是可爱的。
张世月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不着急,你跟阿远成亲还没一年呢。我和小娥他爹还是成亲了好多年才要到个女儿的,这孩子啊,也是看缘分。”
许禾难得是多嘴去问:“那我要不要干脆去观音庙求求?左右这头过去也算不得远。”
张世月却摆手:“阿远那么精壮一个小伙子,你又身体好,用不了去求。要是三两年还没有再打算也不迟。”
许禾却有点儿焉儿:“可是以前村里多少人都说我干瘦面相不好,不是个好生养的。”
“谁这么长舌胡乱说。”
张世月仔仔细细的又看了看许禾,他骨架子算不得很大,脸盘子就很标志,眼睛大,五官周正。皮肤虽算不得白,却是那种浅麦色透着康健的肤色,这可比那些个小姐公子看着要精神伶俐的多,分明就是极好的。
她先时虽没有在村子,却也知老五两口子过世以后张放远干的些糊涂混账事,回来见着许禾,她都有点诧异阿远是怎么讨着人家回来做媳妇儿。
相貌好,又能干会理事管家,且又不是个嘴碎多话的。
相处了些时日,她发觉许禾对自己相貌人才上是全然没什么信心的。
这朝才晓得原是村里人说长道短而成。
她耐心道:“今朝早不同往日了,人日子过好了就很不一样,瞧瞧,你现在是极好的。”
“早些年二姑在外县村子里日子还算不错的时候,那人也精神气头都好,村子里的人还来打听二姑是哪县哪村的,觉得咱们村的姑娘定然都貌美,想来说亲。”
“后头日子难了,人也熬黄熬老了。你瞧瞧小娥,小的时候也是水灵灵的小姑娘,跟着我过苦了,现在外头的人看着也得说一句面相不好,难生养。”
张世月眸光柔和:“幸而是回来,遇见了你们夫妻俩,还有老四。”
“为此啊,人这瞧着好坏,极少是天生丽质好得不得了的,还得看怎么活怎么养。”张世月笑道:“我不晓得你以前什么样子,总归现在瞧着就是十里八乡都想讨的小哥儿模样。”
许禾耳尖子红了红,他只从满嘴胡话的张放远嘴里听过这样的话,很不好意思,觉得张世月是把她当自家孩子看,所以怎么看怎么好。
不过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挺高兴。
“哎呦,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外头来了个瓜农,我来问问要不要买点瓜起来?”
许禾跟着出去,夏里瓜果也是丰富繁多,戴着斗笠的老农挑了西瓜和脆皮儿甜梨。
“西瓜三文钱一斤,多买两个存着,客来也能切一盘嘛。”老农抱着个西瓜拍了拍,让许禾听:“都是熟了的,甜的很。”
张放远就是个馋嘴,什么都吃,先时也买了西瓜回家分吃,在城里买的五六文一斤,许禾听老农的价格,倒是真买叫价,是屯买的价格。
“没有叫价,我是前两个村外红石村的,想跟小郎君做长久生意。您这茶棚要瓜果就给您送来,都是最低价。村里还有桃子、李子、还有杨梅咧!”
许禾看了眼张世月,两人都有些心动,午时切个西瓜卖,还是很有人买账的。
“那就定个十几斤,卖完了又买。就是不知道怎么联络老伯。”
老农见生意成了,眼角起了褶子:“好联络,我几乎每日都上城里卖瓜,回来路过此处便问一声,茶棚里要我就回去摘新鲜了送来。”
许禾瞧见老瓜农也是有自己的牛车的,瓜果好运送,便一口应了下来。卖的了就卖,卖不了就少拿,虽利润薄,但是又多一个进项,小本生意就是靠着三两文的积攒。
抱瓜进屋的功夫,许禾还喊老农喝了盏茶。
十五斤西瓜又花了四十五文去。许禾看着钱箱里的铜板,苦哈哈,挣的没多少,花钱还快。
他是发觉了,官道旁买东西其实很方便,花钱比城里还快。
倒是没等他愁一会儿,又有了客来,这回是遇见几个货郎要备干粮。
许禾趁着人歇脚喝茶的功夫,立马烙了几个大饼给包好。
等干粮的货郎接过饼沉甸甸的,像棉被压在身上一样颇觉踏实,有些意外这里的茶棚竟然这么实诚。
“你们这儿这茶棚叫什么啊?”
“榕易茶棚,老榕树底下。”
货郎点点头,几个人互相招呼着又继续出发了。
下午饭点上茶棚吃饭的人不多,他们这儿不像客栈能留宿,天不早了过路的都赶着回去,更是没什么生意。
路过的人大抵上都是附近归家的村民,许禾盘算着空闲了做点豆腐叫卖,有时候村里人会买一方回家解馋做菜吃。
下午张放远的肉只卖出去了两斤,天色不早了许禾就收了肉,准备自做点菜一家人就在这头吃了饭再回家去。
许禾瞧见远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是她娘刘香兰,背了个背篓。
老远能看见里头像装了些菜。
许禾自是知道她娘不可能闲往官道这边去,定然是冲着茶棚来的。
“你爹说你今日开业,让摘了些菜送来。”
茶棚先前修的时候她来看过一回,这朝修好了还是头一次来,放下背篓便开始东瞧西看。
第56章
“这四面儿修的不错啊,有模有样的。瞧这些锅炉碗灶,尽数全是新的。”
刘香兰在茶棚里里外外看了三圈,又看了许禾一眼,又一眼。直到张世月过来招呼:“许娘子过来了,坐啊。”
“行。”刘香兰这才收回目光,很是没客气的在茶棚里喝起了茶水,又抓着许禾问东问西的,一会儿是修茶棚花了多少,一会儿又是生意好不好云云。
许禾摇了摇头,还不知他娘的德行嘛:“娘过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给点补贴?”
“家里日子都还难着,如何拿的出来钱补贴。你们这又是肉摊儿又是茶棚的,不有的是钱?”
“娘,生意没那么好做。”
“得了吧,这就开始跟我叫苦,我又不管你们借钱。”
刘香兰翘着二郎腿,颇有一番主人家的做派,正张口又要嚷嚷两句什么,忽而见着门口回来的高大健硕身影,她下意识的摆平了腿。
“哟,丈母娘过来了啊。”
张放远进屋就看见了人,放下了水桶去喝水。
刘香兰搓大腿:“啊,禾哥儿他爹惦记着你们开茶棚做生意不容易,让给你们送点地里的菜过来,以后要吃就上家里自己摘去,能省些算一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