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将图纸接过,捧在手上细看,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说能让老太太趁早收手。贾琏捧着图纸草草扫了几眼,忙开口道:“老太太,这么建的话,怕是要逾制啊。”贾琏心中更急了。
“逾制?何来的逾制”史菲儿笑笑反问道。
贾琏在图纸上点指了几处,史菲儿瞅着笑笑道:“横竖不过是个摆着的玩意儿,哪里至于就扯到逾制上了。”
贾琏心中着急道:“老太太如今街面上都有族人知道我们要修园子,若是真如此修了,真是逾制之罪啊,作为孙儿也想将园子修的好些,让老太太瞧着舒心。即便是修也不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做法,太容易招人非议了。”
史菲儿听贾琏一番话,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笑道:“若是我不听执意如此,你又如何呢?”
贾琏苦着脸毕竟自己是不便将户部没钱,军饷匮乏以及圣上正琢磨着从哪里寻点钱来弥补漏洞的事说出来,只得跪下道:“若是老太太执意如此,孙儿便跪着不起,等老太太改了主意再说。”
第三百四十四回
贾琏跪在地下执意不起,史菲儿笑笑道:“不过就是请木匠给我做个大一点的花园盆景罢了, 这要也算是逾制, 那我就真无话可说了。”
贾琏一听傻了眼, 指着那些图纸说:“这不是修园子的图纸么?”
史菲儿点点头道:“是啊,这是按照府上的园子尺寸设计的。但我也只是说说先拟个方案又没说一定要这么修。”
贾琏一听, 从地上忙站了起身,“老太太您怎么不早说,又戏弄着孙儿呢。”
史菲儿笑道:“那你也没细问啊, 实话来讲, 我原先是想好好修下园子, 反正手中银两也够,只是才让你家老爷放出风寻两个匠人来问问设计布置一下, 就变了样。我也是好奇, 这些人的鼻子耳朵怎么就这么灵呢?闻到钱味, 听到钱音就都赶过来了。”史菲儿顿了顿道, “既然如此,那也只说明一件事。这事情这么办便是错的。”
贾琏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贾母能这么想便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瞧着这一桌子的图纸, 贾琏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些布局倒是不错。只是若真是按照这么修建一番, 至少是要花个百万之资的, 虽说我们自然知道老太太不会因为银两发愁, 但是若是府中一次花费如此许多, 怕是平白惹人非议,日后麻烦。”
史菲儿点点头,神色黯淡, “这挣钱怕被人惦记,如今花钱也怕被人惦记,唉。”史菲儿叹了口气又道:“就怕是日后留着钱仍是遭人惦记,那可就麻烦了。”
贾琏听了这话倒是点了点头。实话来讲,这也是如今贾琏所担心的事。老太太如今手中的钱,旁人没有数,但因为如今交给自己媳妇打理,自己好歹还是有点数的。这钱数目太大,明着花也着实烫手得紧,但是不花,就怕是日后留给子孙们不是福祉了,反而引来了祸事。
史菲儿继续道:“我倒是从未想过,这花钱倒也能让人犯了愁,又不能惹眼,又不能坏了名声,又不能排场、又不能乱散了、如今连给自己买个乐子的乐趣都没了……早知如此,我倒是忽然有些后悔呢。”
贾琏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笑了,天下还有因钱多而后悔的?这话也就是我们祖孙当作玩笑说说便是了。出去可万万不能跟旁人道啊。”
“你还真当我是老糊涂了,这些话我也不过是跟你和凤丫头说说笑笑罢了,就算是你老爷、太太我也是不会说的。不过我如今倒是想过了,这些钱若是真的继续留给你们孙辈,将来日后必然惹祸,况且,因为钱多了,反而不思进取,如此下来倒是耽误了他们。琏儿,这事我便交付给你了,给我的这些钱寻个好的去处。你也不必为了贾府名声口碑去花销,就是将这钱用到你觉得该用的地方上去吧,我自是信你。我只求一桩,这钱要花得值才不辜负我与你家媳妇辛苦忙活这一场。”
贾琏听了一怔:“老太太,这钱数目太多,我怎么能做这个主?”
“我说你能,你便是能。你点子多,好好想想吧。”史菲儿摆了摆手,“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乏累,明天一早我再继续研究研究我这大观园的盆景吧。”
“老太太给这园子取名是大观园?”贾琏道。
“心里这么叫习惯了,等我这盆景大观园修好了,再请你来赏玩。”史菲儿顿了顿,“不过这园子也该打理打理,修修荒草去去青苔,小孩子里面跑跑跳跳跌了跤倒是不好。”
“也就是老太太疼他们,我都记下了。”
过了两日,在外等着大赚一笔的众人可是伤了心。一来贾府只是找了几个不错的花木匠,整理了整理荒草,另外就是贾府找个几个不错的盆景匠人,要做个盆景小景。这消息一出来,众人都泄了气,原本以为贾府是要好好大兴土木一番,结果现在看来,完全是传话的人会错了意。最终此事也不过是成为了街头的一桩笑谈罢了。
一个月的光景,史菲儿心心念念的盆景终于完工。盆景做得精致漂亮,从每个角度瞧着都是独有味道。史菲儿便又招了一帮丫头给这盆景各处亭台院落取名字,竟然和书中记录差不多。史菲儿便让丫鬟将名字都记下了,又交给工匠,让其做出来。众姐妹瞧着倒是又乐呵了一回。史菲儿开开玩笑,问其众人,若是真有这样的一处园子,让她们各选住处,众人会如何挑选?几个小姑娘商议了半日,倒是都选择了和书中相同的住所,史菲儿心中暗想或许这冥冥之中某些事是有定数的。几个小姐妹商议一番,便又因这个大观园盆景又专门起了回诗社,又是做了不少诗词。史菲儿倒是瞅着开心。
薛宝钗待选留了名碟,起初自然是欣喜的,但再之后则是心中升起无限忧虑。毕竟自己论家事论背景都是远不如旁人,况且这待选女子中容貌姣姣者众、才气逼人者众、自己于这群人中哪里能显得出挑呢?
薛宝钗愁了好些日子,最后倒是得了个意外之喜,竟然被安排到信王处当了女官。虽然位份低微,但天下谁人不知这信王是当今皇后之子,虽然圣上没立太子,但这信王爷可是自小被圣上带在身边,如储君一般培养的。薛家、王家自然是高兴一场。
史菲儿自然也是得了信。不过自己也不知道这对于薛宝钗来讲究竟是福是祸。毕竟你知道这信王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日后还有登顶九五至尊的可能性,但别人也会知晓。那能去其身边的都是些何种人物,更何况你只是小小的一个商家之女,就算是看在其和王家、贾家有亲的情面上安排过去了,又哪能保证日后如何?
不过这事也轮不到自己操心。对于十二钗改命,史菲儿觉得最重要是给其有所保障,但对于和自己有关系者,这个倒是好办,自己好歹能影响到。但对于薛宝钗,说实话史菲儿几乎是无能为力的。当然史菲儿也可以选择冷眼旁观,只是毕竟现在自己和书上阅读感觉相差甚多,更何况史菲儿从薛宝钗身上依稀能瞧见自己的影子,自然是要帮的,可是自己能绑多少?能帮到哪步?这都是问题。最后史菲儿给自己的要求便是,让薛宝钗自己做出选择,自己尽力相帮便是了。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
因薛宝钗进了信王府,薛家自然是乐得不行,薛蟠甚至觉得日后自家妹妹便能飞黄腾达了,恨不得每日上街能横着走路。每日里更是呼朋唤友,吃喝玩乐、纵情声色。只是在京城之中,薛家不过是借着贾家和王家的势力罢了,正经的官宦人家谁能将其放在眼里。即便是能有和薛蟠一起玩乐的,不过都是些纨绔子弟罢了。
这一日,薛蟠在茶楼中,听小曲觉得那唱曲的小女子模样不错,心里痒痒便常常出言调戏,一连几日,哪知这一日倒是碰上个另一个霸王,是南安小郡王的次子,见薛蟠如此,便出言好一顿责骂。薛蟠带着的下人中也有见过的,忙将其按住了,劝解着带了出去。薛蟠心里是憋了一顿气,一帮随从便跟着劝解道:“横竖不过是个唱小曲的小女子,今日在郡王面前装着样子,端着不过就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罢了。等过了两日,我们直接将其抢过来,等大爷得了手了,再给其家里一点钱,不过如此了。”
薛蟠听了,自然也是点头认同。心想着今日也就是运气不佳,可越想心中越觉得憋气,觉得那货也不过是个郡王之子罢了,若是日后自己姐姐跟着信王能有个封号,自己那时哪里还用的着看这帮人的眼色。薛蟠想着,反正估摸着不如现在回去就将人抢了便是。竟调转头,便又杀了回去,哪知道抄近路走到僻静小巷,结果竟忽然冒出一帮人来,二话不说上来便打,将薛蟠揍了个半死,而薛蟠带着的几个家丁也是被打得很惨,好容易人打完走了,几个家丁互相搀扶着再去瞧薛蟠,发现其只有出去,没有进气了。
家丁忙去给家里报信,又四处找大夫给薛蟠来瞧。可是所有请来的大夫瞧了都只是摇头,连方子都不开。但凡有好心的,还劝其好好料理后事吧。薛姨妈哪里听得进这个,让人将大夫给撵了出去,如此这样更是没人肯来给薛蟠瞧病了。
薛蟠每日靠人参吊命,苦苦挨了五天,终于还是撑不住,一命呜呼。薛姨妈没了儿子,日日也只能以泪洗面,本想着女儿如今进了王府,好歹慢慢熬着日后也算是能有了个指望,哪里想到自己独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岂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可是如今说什么也是没用,儿子死了,女儿一生也再难相见,薛姨妈就算是再悔也没了丝毫的用处。
第三百四十五回
薛蟠因被人殴打一顿,伤重不治, 结果丢了性命。薛姨妈哭得死去活来, 但是也没有改变之法。下人中有人攒动着让薛姨妈去官府告状, 薛姨妈自然是想去的,可是将那日陪着同去的下人都拢到一处细问了一番, 竟然这群人谁都不认得究竟那群人痛打他们的人是来自那个府上,而且人家连一句话都没说,上来直接便是一顿揍。
自己府上这些人本身不过是个普通家丁护院, 出去咋呼咋呼还是可以, 但是真论起打架来, 则根本不是个。这群家丁被打得满地找牙,根本都顾不上来护着薛蟠, 就更别提还能抓着一两个问个清楚。
倒是有聪明的说出了那日情景, 估摸着会不会是南安小郡王府中的人动的手。可是如今你这些都只是自己乱猜, 既无人证又无物证, 也没外人能做个见证的。空口白牙,去哪里打官司丢状纸也是赢不了的。就算真是南安小郡王府上的人做得, 那郡王府又岂是自家这样的家世能撼动的?薛姨妈四处哭求, 但谁也不能帮上忙去。而且其兄王子腾还讲, 昔日里薛蟠闯祸时, 为了抹平案子便报了薛蟠一个暴疾身亡。既然已是死人, 又如何能再去告状?更何况他昔日里便是只顾着吃喝玩乐,是非不断,如今这样的了也是其母管束无力之过。况且若真是人家郡王府动手, 那又是薛家能撼动的。莫要再生事端了,好生将人发送了算了。
薛姨妈听了这事,更是心凉,若说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可王子腾乃是薛蟠的舅舅,亲外甥没了,却连告都不让告,这让其如何能安心。当然这还不算是最糟的。原本薛蟠年岁也算是不小了,薛姨妈便想给其在京中说合一家亲事。千挑万选相中了同为皇商的夏家,原本想着先下了定,转过年来,便将人迎娶进门,如此一来媳妇进了门,自己也能轻松点。可哪里想到聘还没下,就出了这档子事。夏家也是绝,薛蟠刚断了气,夏家便直接打发媒婆来回话,说横竖为下聘,这桩婚事自然就做不得真。
原本人都没了,薛姨妈正在哀伤悲痛中,听夏家如此一说,更是连气加病,卧床不起了。这还不算,南安小郡王也竟然派人来瞧,还说当日不过是在茶楼争执了两句,都是富家子弟,谁会去动手打人。之后他们家的小公子便和朋友一并去了戏楼听戏,隔了这些日子才听闻这事,便打发人来看看,也是同情之类的话。
薛姨妈此番更是怀疑就是其动的手了,如此这般虚情假意更让薛姨妈病上加病。薛姨妈这么一病,家中薛蟠又死了,宝钗进了王府,这家中便没了主事的人。也有些恶仆偷着薛家的东西出去典当变卖,薛姨妈此时哪里还有气力去管这些,也不过还是有几个老仆,死命维持着,如此才保得薛家没有被掏空成一个空架子罢了。
薛家这档子事自然在亲眷中是瞒不住的。史菲儿也是知道了此事,虽然手中还有最后一颗还魂丹,不过史菲儿可丝毫没有想要救薛蟠一命的意思。在史菲儿看来,薛蟠有这样的结果完全就是咎由自取。这样的死法像极了其抢了英莲打死的那个冯渊,那时候薛蟠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于薛家,薛宝钗进了信王府,但是如今看来未必是件好事。
薛宝钗自然也是得了信,可如今得了信又能如何,自己不过是个低分位的女官罢了,根本连出府的资格都没有,就别提能去安慰自家母亲了。可在府中薛宝钗连哭都不能当着人掉泪,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咬着手帕暗暗抹泪。如今哥哥死了,母亲病着,自己又身囚于此处,这些便是自己苦求的为薛家日后翻身立于京城的结果吗?薛宝钗想不明白。
薛姨妈病了数月,期间连薛蟠的丧事都无法料理,只能让府中几个老仆和王家、贾家几个子侄帮着料理的。薛姨妈自觉自己无颜面再回金陵,让老仆扶灵将薛蟠的灵柩送回老家埋葬。自己将家中的东西变卖干净,又都兑换成银票,托人给宝钗送了进去。之后又给跟着自己的多年的老仆们每人一笔安置费,自己则只带了几件衣服出家去了。
王夫人得了信,忙去寻,自己又亲自劝解了一番,怎奈薛姨妈此番却是认了死理,觉得自己一人苟活了无生趣,不如青灯古佛到能求得些安逸。王夫人劝解一番也是无效,只得回府,时常派人去瞧瞧罢了。
薛家一事对贾府诸人都有些震动,只是影响最大的竟是贾宝玉。贾宝玉甚是感慨,如此这样的一家便就这样散了,昔日疼爱自己的薛姨妈竟然遁入空门,这空门之中难道就能得了平静?虽说儿子早逝,任谁能不伤心,可如此便就了却残生了?贾宝玉想不明白。
这一日贾宝玉又和贾母提及此事,说出心中不少感慨。史菲儿道:“天底下苦命人多了去了,你薛姨妈命苦是不假,但也莫怪我说风凉话,若是昔日里对薛蟠多家管束,而并非任其恣意行事又哪里会有今日的结果?”
贾宝玉愣了愣道:“老太太您怎么心变硬了。”
“心硬?”史菲儿笑道:“你只看见薛姨妈的苦楚,不过是因为她昔日里疼爱你,故而她有了苦难,你感同身受,也觉得苦。你可想过昔日里被薛蟠打死的冯渊苦不苦?被拐卖了又被薛蟠强带走的英莲苦不苦?”
贾宝玉顿时哑口无言。
“你能觉得人家苦处,倒是有良善之心,是桩好事。天下不是你瞧得见的那些漂亮的姑娘姐姐妹妹会有苦楚,那些人长相平常的也有苦楚。你不是昔日里还问过我,为何一个个如水葱一样的人儿,怎么嫁了人变得坏了?这问题倒是提的不错,这世道绝大多数女子必须依附男子过活,未成家时指望父亲兄弟,成家了指望丈夫儿子,若是没指望不上或着没了指望,不让自己狠一些,如何能苟活于这世上?当然有些人自然是坏的,这苦也是其的因果报。”
贾宝玉想着,觉得贾母这番话有理又没理。可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有点憋气。
“多出去看看吧,你有这悲悯之心或许能看到更多。在我瞧着,这世道中若是一家中男子将责任都丢了,只顾自己享乐,若真出了事,真不配得到许多的同情。或许我心真的变冷变硬了吧。我现在更多能明白咎由自取是什么意思。”
贾宝玉听了这番话倒是若有所思,史菲儿倒是想,既然你本就是来人间游历的享受繁华和苦楚的,如今人间繁华你应该是享受过了,那苦楚也看看吧,也别之盯着漂亮姑娘,觉得她们有苦楚,天下间有苦楚的人多了。这世道女子生来便是苦楚。
不过薛家一事便至此告一段落。史菲儿也无暇去再关注。如今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比早些时候差了不少,精力也不济,当史菲儿意识到自己开始快速衰老的时候,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史菲儿自己盘点了一番,如今似乎可以做得事也就剩下最后一桩了,趁着自己还没有糊涂的时候抓紧时间办完最好。
转过年,迎春便要出嫁,史菲儿在迎春出嫁之前,将其叫到自己屋中,拿出来本簿子,交给她道:“这本子上记录的都是各种棋牌游戏,有设计有图纸有玩法,你素日喜好这个,所以我单将这东西留给你,旁人是没有的。”
迎春拿着册子有些吃惊,史菲儿顿了顿又道:“孙辈成亲时分到的那份你嫂子到时候会给你账册,同时还有经营棋牌游戏的铺子。你性子绵软,若是旁人来求你,你怕是必然要应的。故而我倒是希望你若是成了亲,遇到不喜之事,也可不必在意太多,多说些不便好。”
迎春点点头道:“老太太,我都记住了。”
“这世上没人能诸事顺心,但是自己不要给自己添堵。而且老太太、老爷、太太也只能护你到出阁前,所以日后的幸与不幸,你需自己多在意了。”
迎春此时眼中易存着泪了,史菲儿瞧着笑道:“我不过就是说说,你哭什么。况且你父你兄疼你,谁不知道,这方家也是家风不错的人家,我不过是多嘱咐嘱咐罢了。莫难过。”
“老太太,那您给元春姐姐留的是什么?”
“这个不告诉你,反正就算是我与你们姐妹每人间的小秘密罢了,此事你也莫告诉给你的探春、惜春妹妹,提前泄了底,那就少了许多期待了。”史菲儿叮嘱道。迎春自然也点了点头。
迎春走后,史菲儿瞧着余下的几本册子,自己倒是有点开心。等事情都交待完毕了,也就不枉费自己这回红楼之旅了。
第三百四十六回
日子不咸不淡的继续。转过年迎春出嫁,虽说只是个庶女, 但排场嫁妆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去。这整日里在眼前的人忽然少了一个, 让史菲儿觉得有些不适。想想这些姑娘们最终都会离开自己, 这让史菲儿也更感到了几分失落。
留给十二钗的册子也只余下了给惜春的一本,至于巧姐的, 史菲儿觉得这项工作应该让王熙凤自己来完成。史菲儿想了很久,觉得或许自己并不能等到看着惜春出嫁的那一日,便寻了个时间, 叫来了尤氏, 将册子当着惜春的面给了她, 让其替她保管着,等到惜春出嫁, 做为自己的添妆之一。
因惜春喜好画画, 这册子前半部分是古画清单。那些古画是史菲儿从贾母嫁妆中挑出来的古画, 当然自己有钱之后, 又添置了一部分。至于簿子的后半部分则是史菲儿买下的两家专门制作颜料的小铺子。惜春也甚是欣喜,就连尤氏也觉得贾母这桩事做得实在太贴心。
贾敏也过来跟贾母来说, 如今也给黛玉寻了一桩亲事。在苏州那边, 不过人倒算是和贾府有些交情, 是彭泺的次子, 年纪和黛玉相仿, 脾气秉性也好,是个喜欢读书的饱学之士。上面有个哥哥,年长三岁, 已经娶亲,娶的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听说性子冷些,但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彭家兄弟,虽说学问声名在外,但是却不愿考取功名,出来做官。林如海倒是觉得其是个难得有骨气的。正好林如海也有了信的调任,要南下去扬州,如此一来正好还可以将黛玉送过去,如此也是方便。
史菲儿点点头,如今黛玉的事,自己操心甚少,毕竟父母俱在,上面有一对各个护着,下面还有个弟弟宠着。这样的黛玉早已不是书中的那个黛玉了,虽说其仍是生性敏感聪慧,但史菲儿瞧着,现在的林黛玉已经不会见到贾宝玉就哭,那种所谓的木石前盟,还泪之情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样的黛玉,史菲儿自然是放心林如海和贾敏为其选择的。自己太过管些反而会给他人添乱。
既然黛玉的婚事史菲儿都没有插手,自然史湘云的婚事也轮不到贾母置喙。不过史菲儿还是得了信,说是许给了卫家。似乎和书中变化不大呢,不过现在倒是能确定一件事,就是至少史湘云自己知道自己还有钱,有钱至少能将日子过的好点。
史菲儿盘算了一圈忽然觉得如今自己所有的担心似乎差不多都放下了,此时倒是又想起一人,也不知道没了薛家的薛宝钗,如今是怎样的情景。毕竟信王府自己可是不熟。史菲儿想了几日,提笔写了封信,托人给宝钗送了过去。
薛宝钗看了信,沉思良久,借着烛火将信烧了,自言自语道:“老太太真是个操心的命呢,如今我这般了,倒也只有她老人家还惦记着我。我若是在如此活着,倒真对不起她老人家的一番嘱咐了。”
贾琏如今已经在户部混的如鱼得水,这倒是让贾赦对这个小儿子有点刮目相看。昔日里自己也是知道贾琏这个小子是擅长经营一事,有些聪明,但总觉得比起长子贾瑚,学识和胆识都要逊色些。原本贾琏并没有混迹官场的意思,只是阴差阳错,倒是在官场越混越好了。而且若是说贾府上下,怕是只有这贾琏才能真正算的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虽说官位不高,但管的事很多倒都是圣上亲下的旨意。
若是按照贾赦的本意,倒是不愿意贾琏混迹官场。毕竟如今贾瑚已经娶了郡主,和祺王又走得颇,如今九王爷去世,祺王已经接管了昔日九王爷的兵权,这面上瞧着是不错,但是如今贾赦时常要为贾瑚担心,毕竟他就是一个读书了,并不擅武,可如今却要混迹于军营,这个和贾赦所期望的相去甚远。
若只是操心一个也就算了,如今贾琏也入了官场,而且还管着一部分圣上的“私房钱”这伴君如伴虎,贾赦觉得自己操心操得头发都掉了不少。现在想起来早些年的时候,自己心心念盼着儿子快点长大,能有出息,好将自己身上的这一副担子都交出去,如此自己倒是能开心地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如今想来自己的想法真是太过天真,这担子一旦上身,哪里还有卸下来的道理,只有越来越重罢了。现在只是不那么管事,但是该操的心却是一桩没少。
贾琏也是犯愁,这些日子,每日都是忙的不可开交。若单是忙着也就罢了,既然是忙,也必定会有闲暇的日子。倒也算能喘口气,可是自己现在不但忙,还很焦心。整日里为了筹措军饷一事犯愁。
听圣上的意思,想此一仗能打到边塞至少安宁二十年。这目标不说不宏大,可若是要实现则着实不容易的很。而且圣上的意思是,从现在起便好生筹备,将兵马训练强壮了只为一战。可是贾琏私下倒是细算了一笔细账,这粮饷开支可不是小数目了,也不是能调拨个百万两银子便能行的事。况且昔日里这粮饷也不是怎么凑的。主要是将兵驻扎地后将当地府衙的税赋折成部分军饷调拨,户部再划分一部分出来,若是紧急战事则是要看哪里是来钱的档口,直接调拨。可如今这个方式,让贾琏先运筹着,等着集中需要时再调拨,看起来不算是桩难事,但操办起来千头万绪,让贾琏忽然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只不过贾琏如今遇事也不愿再去烦旁人,自己一个人闷着发愁。想了些日子仍是没有进展,只是按照过去的旧办法操持办理罢了,可是银两筹集多了,入了国库,便总有各种支出,毕竟哪个衙门口都等着银钱过日子,况且各个都是合理要求,而且入了库,这事贾琏就说了不算了。更何况这筹措银两中,一部分还是圣上的私产是不能纳入国库中的。可是不入库,则又生出一大堆麻烦。贾琏愁的连饭的吃不进去,人也日渐消瘦。王熙凤瞧在眼里,也是心疼,只是贾琏的这些事,自己并不明白,就更别提能出谋划策了。实在是无奈,王熙凤想着昔日贾琏是最听老太太的话,让老太太劝劝许是能好些。
史菲儿听着倒是应了,只不过如今自己现在很少操心孙辈的事,总觉得如今他们应该都能°挑大梁了,而且说到底哪个世界最终都该属于年轻人的。只是史菲儿有些好奇,毕竟自己很久是没见到贾琏为什么事而犯愁了,这事竟然能让其愁成这样,也是罕见。
逮了个空,史菲儿在贾琏来请安时单独留下贾琏,问了个究竟。贾琏犹豫颇久倒是跟史菲儿吐露了实情。只不过贾琏说得分外细致,又在其中夹在了许多官场和户部很多运作机制的东西。史菲儿本来就不是官场中人,听得云山雾罩的。听贾琏说了一通,史菲儿想了半天才略微搞清了思路。沉默片刻后,史菲儿想了想道:“其实你说了那么一大摊无非就是想有个机构,你现在有钱时,将钱预存其中,待需要再取用便是。我这么说的可对?”
贾琏一听眼睛倒是一亮,“老太太真是厉害,竟然一语道破这其中真髓。”
史菲儿笑笑道:“并非是我道破真髓,而是你身在其中,反而被遮蔽了双眼了。”
贾琏忙追问道:“老太太您说这事可有方法可解?”
“我倒是想到一点,能不能解你的心烦我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有些用处。”
“老太太,您快给孙儿讲讲,这些日子我可是愁死了。”
史菲儿顿顿道:“其实这东西也不算是没有,票号你总知道吧。只是如今票号都是私人在做,若是国家有个票号的话,你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就能解了。”
贾琏一听,脸上更是露出几分喜色来,“如此甚好,老太太果然厉害。”贾琏自知老太太不是简单说这么一两句便能罢了,又求着贾母多讲。史菲儿被央求不过,便只好将自己所知的银行以及相关的金融体系等等种种都跟贾琏讲了一遍。
贾琏听着一会儿,忙寻了纸笔,将贾母所言都尽数记录下来,其中有不懂之处,还在不停发问,誓要搞个明白,拉着贾母说了半晌,只到贾母说得声音都有点哑了才结束。
贾琏捧着一摞纸,兴奋不行,又专门叩谢了贾母一番这才离去。史菲儿捧着茶盅不停喝水,今天这话说得可是有点太多了。所有的知识都是有价值的,这话还真不假。
贾琏回去,将自己关在书房五日,细细拟了个密奏呈递给圣上,建言圣上应建立国有银行,已经相配套的一系列事务,而且还自己情愿愿为首任行长。折子呈报上去,贾琏每日都等着朱批。果然过了两日,圣上南书房宣召贾琏,让贾琏将此事又细问了一番,之后又令六部二品以上官员诸议此事,此令一出,每日朝堂之上倒是吵了个热火朝天,有支持着,亦有反对者。一连吵了两月之后圣上朱批建国有银行,擢升贾琏为四品,专办此事。并任命其为国有银行首任行长,遇事只需对皇上呈报即可。
圣旨一下,这官场一片哗然,众人万万没想到贾琏竟然荣升如此之快。史菲儿也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还能见到有银行一幕,也是觉得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