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被解救之后,在冀州休息了几日, 面色精气神都缓了些, 贾珠这才放心让上了路。一路上贾珠也不敢太急着赶路, 生怕赶路着急累着了贾政。贾政倒是归心似箭,如今别的都不想了, 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点回京,早些回府。不过贾珠又是为其着想。贾政实在是不好拒绝了贾珠的一番孝心,也只得依了。
一路上这算是才有了功夫, 贾珠这才将京中府中这几个月所遭遇之事尽数细细将给贾政听。贾政听闻义忠亲王围京叛乱被平息, 皇帝退位, 如今是昔日的忠敬王爷登上大宝,长舒了一口气, 又听闻此次事端, 阖府上下没被波及影响, 自然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心里有点奇怪, 为何贾珠并没有提到府里被嘉奖一事,毕竟自己可是费劲周折才将那封信给送回来, 按理应是大功一件啊, 后来转念一想, 也许因为自己下落不明, 如此才不好奖赏吧, 此番自己回去了,在写了奏折,新皇瞧着自己立功的份上应该会免了责罚自己逾期不上任之过吧, 贾政心里暗自盘算。
贾珠又将此番贾母如何倾囊救人,又如何给自己出谋划策让他带着猛犬同行;王夫人如何夜不能寐,日夜以泪洗面;伯父得信如何去寻舅父商议对策,就连之前怕贾母担心自己和伯父卖产业凑银子的事情等等都跟贾政说了个明白。
贾政听完心里倒是生出无限感慨。自己平日里就不喜自己的这个兄长。原本其就是个纨绔子弟,每日里也不好做官也不好读书,就是因为其比自己早两年爬出娘肚子,所以这荣国府的繁华爵位都要尽数归了他了。这事一想起来贾政心里总会觉得不平衡,总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凭着运气接了这样大的一桩家业,末了还不知道要将府败落成什么样子。可是也不知道为何这十来年兄长倒是渐渐收了昔日的纨绔性子,越来越务实肯干了。这些年下来,贾府倒是越来越好了,无论是家业还是外面的名声都比早些年还要强。如此一来,反而衬着自己更加逊色了。这让贾政更加不爽,毕竟昔日里好歹还有个借口,如今却连这个借口都没了。
本来自己心中也是怄气,想外任好好做上两任官,将自己的能力体现体现,也免得自己总是背负着一个仕途不济的豪门子弟的名头。没想到此番听贾珠讲述了过往之事,贾政对自己这个兄长倒是有些感激。毕竟现在已经分了家,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贾赦竟然出了银子不算,还变卖了祖产去拼凑,若是此事换做自己倒未必能做到如此。
待诸人都回了府,自然是为贾政好好接风一番。席散了,贾政去给贾母请安,贾赦、贾珠也一并陪着同去。史菲儿瞧见贾政是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也知道这一趟出去贾政定是吃了些苦。贾珠又将此番经过细述给贾母知晓。史菲儿听了也是惊心,这要是当中真的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的局面啊。
贾赦本就心中有事,见贾政归来,觉得老太太应该还是有话要与其说,便先行离开。史菲儿和贾珠也说了会儿话,便找了个由头让其先行去休息了。贾政此时倒是有几分奇怪,贾母这些年倒是极少留下自己单独说话,贾政倒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史菲儿让贾政坐下,又让丫鬟泡了茶,便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贾政心里琢磨着,这回出这样的事,怕是也让贾母担心不已,一会儿好好安慰安慰吧。贾政正琢磨着,便听贾母开了口:“说说吧,今日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说的贾政一愣,抬眼瞧了瞧贾母,自己怎么也没料到贾母开口便是这句啊。日后的打算嘛,贾政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自己虽然是逾期没有上任,但是毕竟事出有因,自己打算如实呈报,这样官复原职可能性不大,但是毕竟贾府势力放在这呢,运作运作再谋个官,应该是可以的。贾政如此想着,便将心中所想说了个大概。
史菲儿听了连连摇头,心想这个贾政怎么就这么执着于做官呢?若是有能力便还罢了,偏又是个不擅长做官的胚子,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任命了,好好待着,少生点是非出来,让自己也少费点心。
贾政见贾母摇头,便知自己所言甚不合贾母心意。自己也是纳闷,若不是如此那又该如何?史菲儿瞅着贾政一脸不解的样子道:“你觉得珠儿此番事情办理的如何?”
提到贾珠,贾政点点头道:“珠儿行事稳妥周密,此番若不是他办得得当,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结果。”
史菲儿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珠儿这番行事倒是有了些做官员的思量。”史菲儿顿顿又道:“之前和你妻兄商议本就是借着捉拿叛匪的由头,若是你将这事写实了,再报上去,于你不过是失些脸面的事,可是御史言官会不会因此奏上一本,告他个因己私怨私调兵将的事。”
贾政一愣,那日贾珠和秦朗倒是提了一句,只不过自己不胜酒力也没有在意,如此想来定是为了此事。贾政此时心里倒是认同了贾母说的话,王子腾救了自己一番,万不能自己写个折子反而将其卖了。
史菲儿见其听进去了,便又道:“二来你被匪人绑了勒索一事,府上并未报官,这其中缘由我不明说,想必你也能知道。我们只是告知官府你未去赴任,忽然没了音讯。”
贾政不由皱了眉头,转念一想,自己被绑匪绑了还勒索,传扬出去却是有损府上和皇家的颜面。贾政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还有一事,我要说与你知晓,你的那封信,我们猜出来意思了,但是依着我的意思给毁了,也没有呈报,此事也就是我与你兄长知晓,其余众人包括你家夫人也不得知。”
这话倒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贾政难以置信地看向贾母。史菲儿毫不在意,品了口茶道:“于心我倒是对你写了那封信甚是感激。但于整个贾府也只有如此,当作从来没存在过,倒是对谁都好。你说是与不是。”
贾政怔住了,沉默了好久才点了点头,眼中倒是有一丝失落。
史菲儿瞧着贾政道:“今日也就是你我母子二人,我也不妨说句实话,你与你的兄长都不具备做官的才谋,身在低位倒是不碍的,但往上着实不易。如此何必不找个自己专长来做。你瞧你兄长倒还算是听劝,这些年挂个闲职,心思都用在旁处,倒也不错。我本想着你这回吃了那么多苦头,对此做官一事或许是能淡泊些。”
贾政与史菲儿都陷入沉默,二人都沉默着吃茶,又过了一会儿,贾政才开口道:“那如今我回来府里,亲友总要只会一二……”贾政顿了顿看向贾母。
史菲儿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当初也是烦劳了不少亲朋,如今有了信自然要告诉一声。山高路远旅途劳顿染了疾病,本来是在庙中静养了些时日,无奈兵荒马乱送不了信,好容易好了,又已经逾期未能上任,只得回京请罪。”史菲儿一字一顿说完,瞧着贾政。
贾政虽说心有不甘,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史菲儿见其面色颇不甘心,又道:“你可知府外对咱们府上有何评价?我倒是听得一句:歹竹出好笋。如此也好,你家珠儿不错,但下面还两个呢。倒不如多费些心。若是日后都如珠儿、瑚儿一般,谁家不赞一下,我说的可是?”
贾政倒是赞同这话,毕竟这回贾珠着实让自己刮目相看。若是底下两个也如珠儿这般,日后自己也省心。贾政忽然想起今日瞧见贾宝玉倒是模样有几分像家父,希望也能如家父一般有才能吧。过了两日,贾政提笔写了折子请罪,过了些时日,圣上有了批示,倒没有重责贾政,不过是降了一级
贾府终于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全府唯有贾赦心里是七上八下,贾瑚自作主张上折子将婚事要退迟一年的事没有得到上面任何反馈,究竟是如何呢?贾赦觉得这几日每天心都被绳子系着吊在嗓子眼。这一日,忽然宫里来了人,宣了贾赦和贾瑚,这回贾赦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啪唧”摔到了地上。
府里也是有些紧张,但宫中人口风甚紧自然是闭口不谈,故而只能巴巴地等着二人回来了才能知晓。贾赦与贾瑚被宫人引着进了宫去了养心殿。贾赦进去发现养心殿中不止是皇上坐在书案之后,一旁的龙墩上还坐着九王爷。贾赦此时脸都白了,心里想着这回怕是真要摊上大祸事了。
二人进来行了大礼,书案之后的皇上头也不抬,也未赐二人平身,手里拿着本奏折正在批阅。贾赦自然也不敢抬头,二人跪了一会儿,才听见皇上将手中的奏折往一旁一丢,开了口道:“如今你们贾府可真是能耐不小啊!”
贾赦一听这话,心里更是连连叫苦,今日可真是要不好过啊!
第二百九十二回
皇上开了口问话,贾赦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当听不见, 可是这话该怎么回啊, 怎么回怎么都是有错, 贾赦心里犯苦,跪地磕头道:“臣有罪!臣有罪!”还偷偷瞅了一旁也跪着的贾瑚, 示意其也赶紧磕头认罪,争取能够求皇上开恩,可以从轻发落。
未等贾瑚开口, 皇上先开了口:“卿说卿有罪, 那就细说说吧。究竟是什么罪, 打算怎么去领?”这回可是将贾赦给问住了,要是自己真一下子认了罪, 那么万一一会儿皇上说那就这么办吧, 可就麻烦了。毕竟贾瑚写呈表要延期婚期, 这可是公然违抗皇命啊, 违抗皇命轻则廷杖,重则流放砍头。这样的罪怎么好认的。贾赦觉得脑仁都疼了, 咬着牙半天没哼出一个字来。
皇上也不在意, 没搭理跪在地上的两人, 又拿起一份奏折翻看看了两眼, 便合上了, 冲着一旁坐着的九王爷招了招手,九王爷近前,皇上将奏折递给他让他瞧瞧, 九王爷接过来,看了一会儿,也没说话,瞅了瞅一旁跪着的贾瑚,轻轻摇了摇头,将奏折又递还给了皇上。
贾赦本来就在偷瞄,瞧见九王爷一脸严肃,又瞅了瞅贾瑚,心里更是暗暗叫苦,这奏折肯定是来参奏贾瑚或者是贾府的,本来想着瑚儿有福,竟然攀上这么一桩亲事,可谓是阖府荣光啊,结果现在又生了这档子事,如今还真不知是福是祸了。要是摊上个和自家府邸门当户对的人家女儿,若是将实情讲了,说不定还有个迂回的余地。可是毕竟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此时皇上又开了口道:“贾瑚你可知罪?”
贾赦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就像是被人紧紧捏了一把,忙侧了头去瞧自己身边的贾瑚。只见贾瑚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臣知罪,罪臣违抗皇命,自甘领罚,只是此事只是罪臣一人违抗皇命,府中众人皆不得知此事,我也是事后才告知了家父。罪臣不敢求圣上开恩免除府上罪责,但求圣上看在我们贾府一门三世忠孝的份上,请治罪臣一人的罪。”说完贾瑚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贾赦瞧着自然心疼,忙行了礼开口道:“圣上明察,这事是实该怪老臣。是我属于管教,才让孽子不知轻重,罔顾圣命。圣上要是治罪便请治个我管教无方的罪吧,此番实在是都是臣之罪。”
贾瑚自然不想让家父带自己受过,忙抢着道:“圣上明断,此事家父真不知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圣上还是让我领了罪吧。”
皇上瞧了瞧跪在地上争着认罪的两人,和一旁的九王爷对了个眼色,继续开口问道:“领罪倒也不难。朕问你早知如此会惹来祸事,你悔不悔?”皇上顿了顿,轻描淡写道:“若是你你真有悔悟,指不定我瞧在你府上昔日的功劳的情分上会从轻发落。”
贾赦觉得心被攥得更紧了,恨不得一巴掌拍到贾瑚头上,让其赶紧磕头,说自己悔了,恳求圣上宽恕。贾赦心揪着,就听见贾瑚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臣不悔。”贾赦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了昏过去。
“当真?”
“当真!”贾瑚回答的铿锵有力,不过又接了一句:“只是自己此事着实亏欠了郡主,心里实有愧疚之情。”
“你只对郡主心存愧疚吗?”皇上眯起了眼睛。
贾瑚此时有点呆,怎么感觉这个似乎偏离了谈话的核心呢?还等不及贾瑚想明白,皇上便将桌上的一沓子奏折都冲着贾瑚丢了过来,“你瞧瞧你开了个好头,我说你们府上能耐越来越大了可是冤枉了你?”
贾瑚傻了眼,自己有点不明白,但是还是捧起来离自己最近的一份奏折打开瞧,看了片刻,面色一变,忙将这份奏折合上了,又急忙忙地打开另一本观瞧。看了没两眼,又急匆匆合上再看了一本,连连看了五六本,忽然身子一歪,呆住了。
贾赦跪在一旁,可是这些奏折皇上并没有让自己瞧,自己不敢伸手去拿,只好偷偷去瞄贾瑚,希望能看到一二,毕竟不知道这些奏折上究竟是参奏了什么事,为何瑚儿看了以后是这份模样。
皇上坐在上面,贾赦的举动自然是看的清楚,点点贾瑚:“让你父亲也瞧瞧,看看如今你们府上本事多大,让他好好见识见识。朕也不妨告诉你,这样的折子,还有不少呢。”
贾瑚捡起一份奏折递给贾赦,贾赦抖着手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将奏折打开,看了几眼,一愣,又瞅了瞅一旁也是傻了眼的贾瑚,忙将奏折合上,磕头道:“圣上明鉴,我们府上绝对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心,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一旁坐着的九王爷听贾赦来了这么一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皇上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二人笑了一会儿,皇上开口道:“起来吧,起来吧,再跪下去,你有个好歹,朕怕四王八公明日一起上折子说朕苛责老臣。哦,对了,可能不止你还有个碑林呢,到时候天下学子写个万民书请表才麻烦呢。”
贾赦和贾瑚谢恩起身,贾瑚又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交换给一旁候着的内侍。皇上摇摇头道:“瞧你那模样,朕早就知道你是单独呈表给彭夫子守孝,朕也知道彭夫子带你如同亲子一般,又将自己所藏之书尽数都给了你。你也是个大度的,竟然肯将藏书拿出供天下学子阅览,彭夫子殁了,你愿意为其守孝也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只是你开了个好头,你瞧瞧彭夫子昔日教过的学生统统效仿,这几个还是身居要职,他去为夫子守孝了,这朝廷事务耽搁了怎么办?他们难道还忘了要为朕为国进忠吗?”
贾赦此时见圣上并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再偷眼瞧一旁的九王爷,也明白了,这九王爷来可不如自己所想是来告状的,倒是来求情的。贾瑚此时也很窘迫,自己明白自己虽然说是带了个头,但是自己并没有和这些昔日同窗串通过,但的确自己是派了人去挨家挨户报了信。之所以大家都回上折子,除了大家真心哀伤之外,也是提贾瑚拦了罪过,毕竟法不责众嘛,况且圣上本就是仁孝治国,如此就算是要给贾瑚治罪也要掂量一下。
圣上见二人面上露了轻松之色便继续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口谕所有上折子要为彭夫子守孝的,皆罚俸三月,三月俸禄都送去给彭家做悼慰之用。至于你们二人一个管教不严,一个擅自引头。如此罚俸半年送去彭家。你们可有异议?”
贾赦连连摇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微臣绝无意义。”
皇上点点头,看了眼一旁的九王爷又道:“朕记得昔日太上皇给你们府上提了忠孝二字,这忠字尚在孝字之前。昔日里朕曾与彭夫子聊过,他也曾说过孝为人礼,但忠为国魂,人礼遇国魂自然国魂为大。如今塞外还是有些不太平,贾瑚你若是一年守在府里只行孝礼,你彭夫子天上得知也不会满意。故此朕准你可以晚一年成婚,但你要随王爷去边塞为国尽忠,如此也算你守住了忠孝二字。”
贾瑚一愣,忙磕头谢过。皇上冲其丢了个眼色道:“朕这边不挑你的理了,你还不赶紧去给你的准岳丈赔罪去。”
贾赦和贾瑚忙急行了两步到九王爷跟前,磕头赔罪。本来九王爷就是来给贾府求情的,但和皇上一聊得知圣意如此,才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对贾瑚这孩子也很喜欢,否则也不舍得将心爱的女儿下嫁。另外贾瑚此举,也让九王爷觉得这孩子有情有心,着实不错,今日见其威胁利诱下仍能保持本心,更觉得好了。自然贾赦贾瑚来谢罪,九王爷也就一笑而过。
此时贾赦的一颗心彻底落了地,让自己心悬了好几日,如今倒觉得身上都软了。皇上和九王爷还有事要商议,稍后便打发二人回府去了。待贾赦贾瑚立开,皇上对九王爷笑道:“九弟,你这个女婿虽然瞧着是个文人,但骨头却是够硬。”
九王爷点点头:“如此才能经的起边塞历练,如今我年岁也是不小,心中忧虑这塞外太平。倒是希望能多几个骨头硬的去扛一抗呢。”
“你说到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你晚几日再走,等我那个不孝儿翰墨成了亲,索性将其也一道带去塞外。免得他成日跟我眼前花一般,成日里就想着去塞外。”
九王爷一愣:“刚成婚就走,这怕是不大近人情吧。”
“他哪懂什么人情啊,前两日朕想给他再点两个侧妃,那小子竟然给我推了。还说得振振有词,这回朕索性把他们一起打发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有人又打主意。”
九王爷点点头倒是心领神会。
第二百九十三回
贾赦与贾瑚出了宫,二人策马慢行。贾赦出了宫, 这才算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心回了原位了。贾赦瞧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的贾瑚, 心想着这回可要借这个计划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本来还以为马上就要成婚了,应该是比之前更有长进了, 没想到竟然一不注意就捅了这个大的一个篓子,万幸也是皇上、九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可是以后遇到什么事, 也这么感情用事怎么能行。到时候万一遇到一个不好说话的那就不好办了。
贾赦想着开了口:“此番行事你可是太过鲁莽了。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每次行事都要想着你身后还有一个贾府, 阖府的人许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就平白遭受大难。此回是有人与你讲情,又托了祖上的荫蔽, 方才饶了你这遭。你以后要好自为之。”
贾瑚闷闷地应了一声, 没有说更多话。贾赦对贾瑚这个反应并不很满意, 只是此时二人仍在路上, 贾赦也不好太呵斥。贾赦转头又想起刚才在皇上面前,皇上曾经有问过其会不会改了主意。哪知道这小子却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居然还死不悔改。当时贾赦都恨不得替这小子回答了。这样不识时务将来做官不够圆滑也是要吃亏的。
贾赦眉头一蹙道:“人生在世,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才圣上都放了软话, 那时你怎么不知道就坡下驴的。若是日后为官也是如此, 怕少不得要吃苦头。”
贾瑚听了家父说了这番话, 倒是轻笑了一声。贾赦正好回头,看了个真切。瞧见贾瑚竟然在笑,心里更有些不爽。贾赦话里就带了几分怒意:“瞧着你最近是有些浮漂, 跟你说这等要紧之事,你竟然还有心里想些取乐之事。“
贾瑚连忙将马赶得快了些,赶上贾赦,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请父亲息怒,方才倒是想起彭夫子一些话来,今日在圣上面前到算是应证上了,故而才会如此。”
贾赦瞥了眼贾瑚:“什么话?刚刚才被罚过,转眼就忘了。要是真应证了,怎么还会生出这档子事来?”
贾瑚道:“夫子曾说过学者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为的就是将学问卖与帝王家。若是得以重用能将学问造福民生,不仅是社稷之幸,更是苍生之福。若是你求学没有这等信念,到不如不学,或者认得三五个字,写个账单记个书信就够用了,也免得荒废十多年的时光。”
贾赦点点头,又有点糊涂,贾瑚说这些做什么,是个什么意思。贾瑚顿了顿又道:“但是学问卖与帝王家也未必就是幸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真有一日能立于朝堂,出言谏策时,有一最大忌讳,便是揣测圣意。要知道能做皇上的人自然都有超人之处。作为臣子,你的决断能力和眼界是和圣上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有朝一日,若是遇到事,做臣子的切莫忘记本心。只要你本心不错,圣上自然能洞晓。若是三心二意如墙头草一般,这天下谁人能信其言行?”
贾赦听完倒吸了一口气,怨不得这小崽子刚才笑呢,想来是笑话自己不懂其中道理啊,贾赦转头又想了想,万一当时贾瑚忽然真的改变了主意,说不定皇上也不喜欢呢。毕竟从心而论,此事也皆因贾瑚想要尽些弟子的孝心,况且仁孝是圣上最为推崇。故而不改才是对的。
贾瑚见贾赦面上起色好转便道:“此事确实是儿子做的欠妥,应该和父亲商议后,先去找九王爷认错,再上折子,儿子处置不当,让父亲大人为儿子烦忧,着实不该。”
贾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这话还算说的懂礼,以后切莫如此草率行事了。你回去了好生给老太太、太太赔罪去,今日就被这么叫去了宫里,指不定府上要急成什么样子呢。”贾瑚点点头,二人此时便催鞭打马带着一众人快速往贾府归去。
贾府中自然是着急的,特别是越没消息越着急,更容易生出许多无端猜想。见二人全须全影地回了府,众人提着的心才松了口气。贾赦和贾瑚不敢耽误,忙去贾母处回话。
此事史菲儿到不太诧异,方才自己也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这皇亲还在,就算是一桩□□呢。听完一番之后,史菲儿倒是很认同贾瑚,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那种情况之心,还能本着初衷不改的,是个有骨气的。或许也是因此才入了圣上的眼呢。
自己虽然和皇家没打过太多交道,仅限于君臣之礼,但是早些年在望江楼和府里都算是和当时还是忠敬王爷现在是当今皇上的人说过几句话的,那些说话言吐都是非一般人可及的。至于罚俸,对于贾府来讲更不算什么,毕竟史菲儿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贾府现在最不缺的便是钱。
过不了几日,便是贾元春大婚。此番是贾府孙辈头一遭嫁女,又是赐婚做了王妃,阖府上下一派喜气。往来送贺礼的,添嫁妆的络绎不绝,贾府门口的街道也是车水马龙,就连是门口的门槛都踩坏了两个。
王夫人脸上可算是开了花一般。这一年,自己所遭遇之事可谓是颇多又颇多周折,不过万幸之事便是最后到头竟然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了。如今子女又都大了,自己应该能少操些心了。贾珠此回救父亲,李纨又有了身孕,本来自己还是忧心忡忡的,转眼间自己便要升辈做奶奶了。而且圣上体恤贾政,此番之事没有责罚,不过念在贾政受了惊吓,不宜再去远地,便点了个礼部的闲职给了贾政,品阶与之前相当。虽说是个闲职,但是好歹自己仍是五品诰命,也算是不错了。当然王夫人也是暗自揣测,这应该和元春婚事有关,毕竟贾政并非科举出身,身上没有功名,再没有了品阶,这桩婚事也太委屈祺亲王了。若是如此,自家元春嫁过去,还不会被看轻,虽说是个正妃,家里祖上是名门,但是毕竟腰板不够硬气。王夫人觉得指望贾政,已是不可能之事了,只有盼着贾珠,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元春有个争气的兄长也是好的。
原本史菲儿倒是不觉得如何,如今越是临近婚期,心里倒是越琢磨起来了。这个祺亲王日后究竟如何呢?到底会不会再进一步?这种事自己也没有把握。可如今自己也不好拿着那面风月宝鉴镜子对着元春照了,毕竟不是小时候,哄睡着了就好。史菲儿想着那镜子中的判词,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凄凉悲惨之感,或许如今会不同了吧,怎么样自己也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去改变这个世界了。如今瞧着贾府还算不错,希望姑娘们的命数都改好了。
想来想去史菲儿倒是去翻出一个本册来,这个东西自己留着也是没多少用处,或许给元春,倒是可以作为添个乐趣。本册上倒是没有记载什么宝贵的物件,乃是一册曲谱。这个世界,没有歌手,没有cd,没有磁带,没有录像,更别提想看个演唱会什么的东西,而且史菲儿作为现代人是不太能领会戏曲的妙处的,总觉得唱腔倒是不错,就是太过拖沓,反正自己不喜。所以每当自己想听歌的时候,便想起过去自己曾经听过的那些流行歌曲。后来实在按捺不住,便都用笔记成简谱写了下来。好在真贾母是懂琴韵的,为了掩人耳目,史菲儿便自己将这些简谱又都在转成琴谱的格式记录下来。如此便有了厚厚一本的流行歌曲古琴谱。当然史菲儿是不敢常弹的,只是趁着无人偶尔会拨弄一下,许是因为音乐是真无界限的,昔日的流行歌曲用古琴一弹奏,倒是多了一丝韵味,还挺独特的。
史菲儿本来就偏爱元春,早就单独给元春备了一份厚实的嫁妆,只是自己想给元春一份与众不同的东西,今日倒是将这本册子给翻出来了,想来想去觉得甚是合适,便装进一个非常古朴的紫檀盒子礼,算是再加一份添妆。
到了吉日,自然是要出嫁的,元春前两日还因为要离了府再各处都走动了一番,对兄弟姐妹各是一番叮嘱,对长辈又是一番牵挂。待到了日子,又是眼眶泛红,舍不得众人,但是出嫁是大事,又是赐婚,自然礼数繁杂,府中便开始忙乱起来,元春也有人牵着引着按照规矩一步步来。
街上百姓也有瞧热闹的,就觉得这贾府着实富贵,这陪嫁的嫁妆简直是一眼望不到头啊。这赐婚当王妃真不是一般的排场风光。
府中各种欢庆宴客,暂且不提,单讲元春行礼之后,端坐婚房。头上带着盖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此番自己便是成亲了吗?元春有些恍然。
第二百九十四回
皇家亲事自然是不与百姓相同,但是流程大体一致, 只是皇家亲事礼数更多。大婚之前, 已经有管事的嬷嬷对元春细细教导过整体流程礼数, 但毕竟也没有彩排,此时静坐着, 按照礼数要求静坐着,心里琢磨着今日礼数是否周全,有没有错漏, 明日进宫叩见皇上皇后该如何行礼等等。
屋外倒是喧哗热闹, 往来贺喜的, 元春虽然不能亲自得见,但是也能感觉到外面的热闹气氛。元春坐着想着, 本都是大喜的日子, 屋里屋外倒好像是两个世界一般。不知道为何元春忽然想起早些年的时候, 贾母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个梦, 那个世界中虽然对女子也不是太公平,但是女子确可以和男子一般可以在街上自由行走, 可以做男子能做的事, 可是读书进学考试, 甚至可以和男子穿成一样也不会被人耻笑。那样的世界是怎样的的情景呢, 元春便这样想着想着出了神。自己身旁的喜娘嘴里说的吉祥话都已经入不得耳朵了。
元春只顾着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回神时,听见屋门开了, 元春带着盖头,自然是瞧不见,只听见屋里进来了人,元春忙收了心,紧张起来。自己身旁的四个喜娘忙不迭地行礼,又说着吉利话讨彩头,来人倒是开心的赏了。元春竖着耳朵听,自然脸上的羞涩又重了些。喜娘又将喜杖递了过来,交到王爷手里,说着吉利话让王爷将喜帕挑开。
灯下观美人,自然是美事一桩。见王爷挑了盖头,喜娘自然是少不得又近前称赞一番,吉利话说得更多了。此时元春头上没了盖头遮挡,此时微微抬头偷瞧了眼眼前人,便低头笑着不语。少不得也有王爷的几个好友来闹的,不过毕竟是王府,众人也只是说说吉利话罢了。稍后王爷笑着往外送客,喜娘也讨了赏,房间里也就只剩下新婚夫妇二人。
原本就觉得紧张的元春此时更觉得坐立难安,翰祺笑笑冲着元春丢了个眼色,瞧了瞧微敞着的门。元春会意起身,之前嬷嬷教导过,新婚之夜须由新娘关门,再由明日一早新郎开门,元春婷婷袅袅地走过去将门关上了。
见元春关上门,翰祺笑道:“今日定是累了一日了。过来将喜果子吃了,你我也好早些休息。”元春听了这话,顿时连头都不敢抬了,就觉得耳朵热得如同被热茶烫了一般。但仍慢慢走到桌边,侧身坐了。也不敢开口,也不敢抬眼瞧。
翰祺也不以为意,自己伸手从桌上摆着的几碟精巧的床头果里拿出一样道:“我瞧着这果子倒是和你挺相称,你吃吃看合不合意?”元春含羞接过,拿在手里细看,倒是做得小巧精细,只是整个都如同在红色里浸过似的,红彤彤的。元春聪慧自然知道翰祺是拿这果子逗她,脸上更是觉得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