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欣慰的给人盖上被子,嘱她好好睡上一觉,起来就能吃到哥哥做的拿手好菜。
陈碧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能回到哥哥身边,拿不拿针,她真的无所谓了,只是……她以后该何去何从?总不能一直赖在哥夫家不走吧?
卓平那她是回不去了,梁家她也不能久呆,那她该去哪?
陈青一边做饭一边思索该如何劝说子俊留下陈碧。
赶巧梁子俊放衙回家探风,一听说陈碧回来了,哪还顾得上其他,闯进来叫道“啥时候回来的?怎没跟爷说一声?”
二人正吃晚饭,陈碧当先放下筷子,跪下来认错。
梁子俊摆摆手,不无嫌弃的哼哧一声“你的事呆会再说,阿青,先跟爷回屋”
陈青安抚好瑞瑞不安的妹子,疾走两步跟上梁子俊。
关上房门,陈青支吾半晌才在梁三爷的逼视下呐呐开口“子俊,你看阿碧刚回来,能不能先在这养上几天?等过两天我再带人回家”
梁子俊冷哼一声“养几天无妨,可你预备怎么安置她?别跟我说要领回家养一辈子!咱家可容不下水性杨花的荡妇!”
陈青闻声火了“梁子俊!嘴里放干净点!陈碧是我妹子,她就是再不好,我也不能把她扔外面不管,你要是怕污了家门,我带妹子回老宅住总行了吧?”
“呦呵~你还有理了不成?忘了她怎么待你的?不怕告诉你,爷就是不待见她,你也趁早跟这种人断亲,省的连累咱家遭人病垢!”梁子俊翘脚教训。
“你……”陈青气急,妹子做错了不假,可就此逼他断亲也未免太过了“子俊!咱好说好商量,你要容不下陈碧,我就把她安置的远一点。我就这一个妹子,你还真能眼看着她求死不成?”
“她才没胆去死,要是真有那志气,早不该嫌贫爱富改投他人怀抱,这会儿遭了难也算她活该!我要是她早投井自尽了,哪还有脸活在世上?”梁子俊最不屑此等不知廉耻的女人,这会口无遮拦的训斥一通,自是让陈青这个当哥的听不下去,抬手就浇了他一脸茶水,让人好好冷静冷静。
梁子俊呼噜一把脸,心道自己是有点说过头了。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世道本就对不洁女子多加病垢,陈碧又是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还没名没份的跟人睡了两个多月,这会想明白了才要回家,还妄想得到他人尊重不成?
“总之,我不会丢下她不管,我是他哥,教导妹子也是我的责任”陈青见人冷静了,才沉声说道。
“你是他哥不假,可你也是我梁子俊的媳妇!圆圆的爹爹!你难不成想让他遭人耻笑,说是有一个不要脸的小姨?就算你不考虑圆圆,也得顾忌点梁家的脸面!爷丢点脸无妨,可谁要敢往梁家门楣上泼污水,我梁子俊第一个不答应!”梁子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要我说你趁早跟老陈家断亲,他们就没一个好人,你要是怕她日后无人照顾,爷出银子养着总成吧?再不然把她嫁远点,总之就是不能留在身边”
陈青抿着嘴不肯妥协,梁子俊又将之前的事合二为一“先前大闹衙署,爷说什么来着?你不能连爷的面子都不顾吧?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平起平坐的爱人,可你也不能刻意忘了自个的身份!阿青,你别逼爷真给你带上飘带……”
陈青知道梁子俊是动真格的,他也不是没反思过自己的行为。
梁子俊确实做到了应有的尊重,他嫁为人妇亦是事实,自己逃避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正视这份感情。都是当爹的人了,也该断了不该有的奢望……
“那我带上飘带,你能不能答应留下陈碧?”陈青咬牙妥协。
梁子俊刚还欣喜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闻言嗤笑道“又跟爷谈条件……陈青,你可将我当成夫君看待?”
陈青一惊,他不是这个意思……
梁子俊早已满面寒霜,起身狠狠丢下那根飘带,头也不回的说道“满口尊重平等,可你又是怎么遭净爷这颗心的?莫不是真仗着爷宠你几分,就连什么都不顾了?你又把我梁子俊当什么人了!”
“子俊!”陈青追出来唤道,可不等解释,梁子俊已然愤愤而去,只丢下一句“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犯不着跟爷商量!”
陈碧倚在门旁慢慢滑倒,陈青赶紧走过来劝她“你别瞎想,他就是一时生气……”
“对不起……哥”陈碧躲开搀扶,快步跑回厢房,把自己关在屋里哭的几欲断气。梁子俊说的没错,她怎还有脸活在世上?
自己活着就是对哥哥的羞辱,会连累整个梁家遭人耻笑……
第二天清晨,陈碧就不见了。
陈青找了许久,差点没急疯了,好在晌午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陈碧在他那暂住几日,要是放心不下,隔日便可上门去瞧。
落款写着博林。
陈青略放下心,好在妹子没事,不然他跟子俊再无和好的机会。
陈碧出城准备投湖,原想再多看这人世间一眼,不想身旁却有人讥笑道“看你站湖边哭了许久,怎不跳啊?我还等着救人呢~”
陈碧抽噎着转头看他,这人谁啊?见人寻死还说风凉话“你走开!不用你救!”
“见死不救岂是大丈夫所为?要跳就快点,别浪费大家时间~”一身书生打扮的博林当真摘下身上配饰,活动开手脚预备跳湖。
“你这人好生无礼,作何非等人跳下去才肯救?”陈碧抹掉泪花,娇声斥道。
“谁让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博林开始宽衣解带,又不无担忧的自问道“我不会游泳怎办?万一救人不成反倒搭上一条贱命值不值?”
陈碧傻眼,这人不会游泳还想救人?
就听博林又自答道“非也,如此佳人死了可惜,男儿当为红颜搏命才对!嗯~我准备好了,姑娘可以投湖自尽了”
“噗嗤~你这人可真逗”陈碧忍不住破涕为笑,刚才那点忧郁转瞬化作轻笑流泻而出。
“姑娘这是不预备寻死?”博林故作为难的劝道“我这衣裳都脱了,不跳岂不白忙活一场?”
“呵呵……书呆子!我不死了,你赶紧把衣裳穿起来吧”陈碧俏脸微红,这人光天化日就敢宽衣解带,不知道的还当她二人欲行苟且之事呢。
“呀~非礼!”博林状若醒悟般捂着里衣惊叫。
“懒得理你!”陈碧娇斥一声,快跑几步远离这个怪人。
“姑娘且慢!你看了小生身子,怎能不负责任的逃跑?”博林麻利的捡起衣裳,追在陈碧身后嚷嚷。
“离我远点!你自己脱的,岂能赖我!再说只闻女子喊非礼,何时有非礼男子一说?”陈碧边跑边躲,急了就捡石子砸他。
“呵呵呵……在下绝非刻意刁难”博林穿好衣裳,落落大方的解释“小生见你伤心欲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你看这湖边景色尚好,不若咱们换个地方,也好听听因何事伤心?”
陈碧吸吸鼻子,犹豫半晌才勉强答应,她无人倾诉,心里憋的紧。左右二人互不相识,被他笑话也是无妨。
谁知博林听罢,却并未耻笑她,反倒是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
陈碧听完才嗔怪道“原来你媳妇也是嫌贫爱富,跟人私奔了……如果你是卓平,会原谅我吗?”
“不会!”博林坦言相告“你与她不一样,她是不会回来认错的,看在你尚晓迷途知返,我就再劝你一句,过去的事再纠结也没用,人还是得朝前看”
“可我始终放不下卓平,心里有愧于他……”陈碧想起憨厚的万卓平,又开始抹泪。
“你如果不想他为难,还是不要回去的好。权当自己死了,把愧疚埋在心里,如果实在放不下,就让你哥回去转告一声,我想他会懂的”博林拍拍手,起身说道“不想回家就在我那暂住几天,回头想陈青了,就让他上我那看你”
“你认识我哥?”陈碧惊叫,难怪会阻止她投湖。
“只要姑娘不嫌陋室寒酸,住到几时都无妨”博林笑着拉起她“你死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下次可别再胡闹了!”
一死了之固然可以解忧,可活着的人因她伤心、自责、甚至是夫妻反目岂不有违初衷?陈碧想通了,这才郑重向博林道谢。
陈青到底没忍住,傍晚就跑去揍了妹子一顿。
出过气后,又不免后怕的揽着人教训“你死了让哥咋办?死丫头,越来越不省心了”
陈碧知道错了,可哥夫因为自己愤然离家,她哪还有脸再回去?
陈青知道梁子俊因何生气,挠挠脑袋哀叹一声“我明天就去找他说清楚,他生气不是因为你,是我的问题……”
至于以后的打算,陈青还没想好,问了陈碧的意愿,暂时把落脚点定在离青平县不远的临县。
约好后日启程,陈青就拜托博林帮忙照看两日,硬塞给他五十两银票,直到人勉强收下才算安心。
第二日,陈青咬牙绑上飘带,准备去衙署跟梁子俊请罪。
梁子俊负气出走,干脆从客栈搬到了衙署。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伙计,若是陈青寻来,定要告知去处。
陈青暗自腹诽,这家伙存心等他上门求和,刻意整这一出,莫不是想让他负荆请罪不成?
深知梁子俊的德行,陈青在心里打好腹稿,面上又放低姿态,等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敲响衙署大门。
可惜,一脸悔过的低姿态梁子俊没瞧着,反倒是让沈书誊给撞见了。
陈青讪笑着直往后躲,探头问道“子俊呢?”
沈书誊略感好笑的啐道“那家伙闹别扭,说不见你!你俩可真行,都老夫老妻了还玩欲拒还迎那套”
陈青血气瞬间上涌,面皮滋的一下爆红,抬手扇风牵强解释“这天真热哈……”
“阿青……你瞒的为兄好苦”沈书誊忍不住苦笑一声。
“对不起……我就是……拉不下脸承认”陈青不知怎么解释阴错阳差的往事,只得先道歉再说。
沈书誊本也只是感慨一句,见他一脸尴尬,半开玩笑的斥道“这事没完!你不请酒休想为兄原谅你!”
“好说,改日一定奉陪”陈青赶紧答应,说完就摆摆手落荒而逃。
沈书誊等人走远,才无奈喝道“走了,还不赶紧出来!”
“嘿嘿嘿……有劳沈正司”梁子俊作揖致谢,探头瞧着迎风飞舞的飘带赞道“就知道他戴起来一准好看”
“没生气做什么作弄阿青?”沈书誊为贤弟抱不平。
“谁说不生气的?爷是不稀罕跟他一般见识罢了,跟媳妇置气算哪门子本事?”梁子俊转头哼唧一声。
沈书誊气恼的甩袖就走“谁管你们家的破事!没事就赶紧搬走,少占床不睡”
梁子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抻着点,怎么教训那头犟驴?
陈青心结一解,人也跟着轻松不少。心道梁子俊你个混蛋,明知要来认错还故意躲着不见,有种别回来,想我再张口求和?没门!过了这个村可再没那个店!
陈青正暗想如何收拾梁子俊,就被一妇人拉住“哎呦~疼死我了……”
“这是怎了?”陈青见她腹痛难忍,不似作伪,赶紧扶着人往医馆走。
“求这位夫郎帮忙送回家中……我这身有顽疾,必要回家吃药才行”妇人皱眉死活不肯求医,又再三哀求离家不远。
陈青估计她是没钱就医,便想着先把人送回去,实在不行再帮忙找个郎中瞧诊。既然都已伸手相助,半路把人丢下也忒不地道了。
可没想到,刚一进院子,迎面便遭遇重击,陈青抬臂抵挡,不料后脑勺又挨了一闷棍……
梁子俊原本预计后日返家,可夜里左思右想仍是耐不住寂寞,第二天起早就猴急的抓了包袱往家跑。
沈书誊正在誊写文书,见此只暗嗤一声,摇摇头不屑搭理这祸害。
那么多间房,劳什子非挤在他这不可?若非陈青这一闹,估计俩人至此仍无法和解。
眼下他俩同进同出,反倒惊煞了一干尚书省同僚,也让众人唏嘘往后再无热闹可看。
梁子俊一路小跑回家,进屋不等喝口水,当先捉着小厮问人。
小厮直说打从昨儿早饭后就没见着人,梁子俊急了“陈碧呢?”
“阿碧姑娘前天出走后就不曾回来,老爷要是今日再不回家,小的就要去衙署找您了”小厮略带哭腔的哀嚎。
他一夜没睡,就怕夫人敲不开门。可夫人从未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他也怕是真出了啥事。
“怎不早说?夫人没提回乡的事?”梁子俊回屋一看,东西俱在,莫不是跑去找陈碧了?
“小的不知……不过阿碧姑娘走后,门房曾收过一封来信,夫人瞧过就安心了,傍晚又跑出去一个时辰,直到入夜才回来……”小厮赶紧交代。
既然陈碧没事,陈青没理由晚上不回家睡!况且昨个他还去过衙署,不太可能是负气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