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这么一提,路甲跟张三也反应过来了。
  这些凶宅虽然都说不上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豪门家庭,但装修、布置都是极为用心的,精致的新婚房、充满童趣的三口之家、颇有特色处处透着小情趣的情侣间、拥有一衣柜芭比娃娃的儿童房、喜欢特别风格因此将屋子装修成哥特与纯白的女孩、艺术家。
  不管是否另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好、最满意的。
  就算是最为简陋的老人家庭,里面也放着他最爱的钓鱼工具与全家福照片,就连死之前都还在看着自己的妻儿子女。
  是的,幸福,这或许也是个共同点。
  那第三点呢?
  我曾经看到有两只恶灵相遇的时候大哭。纪无欢从聂渊怀里坐起来,看向张三:你也看到了吧?
  张三啊?了一声,摸摸后脑勺,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点头道:对对!俄罗斯套娃跟无眼怪相遇的时候,它们突然哭了起来!
  那个时候六个俄罗斯套娃都是呜呜大哭,无眼怪虽然发不出声音,但也明显有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先前纪无欢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假如它们是一头的话,那么就可以解释了。
  同样是原本生活在幸福中的人,被残忍杀死后永远困在这凶宅中不得安宁,无法超生,因此它们才会哭。
  并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是同病相怜,为他们曾经遭遇过的同样的灾难而哭。
  张三狂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路甲摸了摸下巴:那么凶手之间不就很可能也有联系了么?
  如果不是因为死者人数太多的话,她都要怀疑凶手是不是一个变态的连环杀人狂了。
  纪无欢耸耸肩:等天亮就知道了,现在他看了看手机,还有近三个小时才天亮:休息会儿吧,圆圆先守灯,一个小时后换我,你们休息。
  好,那辛苦你们了。
  张三前一天腰部受伤,今天眼睛又几乎瞎了一只,刚才还被皮影戏胖揍,早就快不行了。路甲也是,浑身上下包括脸部都被齿轮严重割伤了,有些伤口还颇深,密密麻麻的,连绷带上都渗出了血。
  让这两位伤患守夜,纪无欢还真不太放心,要是不小心晕过去了,到时候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圆圆,你先看着点,待会叫我。
  嗯,你休息吧。聂渊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纪无欢立刻顺杆爬,昂起头来挑逗地亲了亲他的脸,然后跟条没骨头的蛇一样,腰身一倾,软乎乎地往下滑,贴着男人的胸口一直滑到了他的腿上,笑眯眯地躺下,还蹭了蹭。
  嗯!人肉枕头圆的感觉还不错!
  假装没有感觉到对方骤然变紧的呼吸,纪无欢还又蹭了蹭,嬉皮笑脸道:圆圆,晚安!
  聂渊又不傻,当然看出这货是又在皮了,强忍着要狠狠收拾他的冲动,轻轻咬了咬牙:嗯,晚安。
  纪无欢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刚才接连两个多小时的摸爬滚打,精神力高度集中,他早就累的不行了,此时一抱到聂渊,立刻安心下来,疲倦感更是如同海啸袭来,将他淹没。
  不过没躺一会儿,他就觉得顶上的灯亮得令人不太舒服,刚一蹙眉,还没开口,男人的手就贴在了他的脸上,挡住了光。
  圆圆真好!纪无欢心满意足,又蹭了蹭他的手。
  挡住光线后,纪无欢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睡得很浅,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撞到脑袋的缘故,有了一种眩晕摇晃的感觉。
  仿佛整个人躺在雪白的海浪上,随着浪花不断起伏,越来越大,摇摇欲坠,最后整个人猛地翻了一个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进了水底!
  靠!
  纪无欢还没来得及尖叫,眼前便是一亮,竟然又来到了那个漆黑的神坛。
  同往常一样,他的思维十分清醒,甚至意识到自己是又在做梦了,并且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或许和他的身世有关。
  这一次那个黑影与金发男子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祭坛,中间的黑洞宛如深渊,里面流淌着漆黑的液体,就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暗河。
  头一次,纪无欢生出了想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想法,就在他蹲下小心翼翼地俯身想仔细看看的时候。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声!
  我靠!
  惊得他整个人一抖,身体往下一栽,直接坠了进去。
  不!
  纪无欢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戴上眼镜,看到的是张三惊恐的脸。
  他站起来恐惧地四处张望,结结巴巴地指着走廊说:刚才有、有人走过去了!我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聂渊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到怀里的纪无欢被惊醒,表情转为不悦,瞪了他一眼: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张三坚持他刚看到了。
  他旁边的路甲幽幽地睁开眼睛,低声道:张三,你应该是做噩梦了,我刚才也什么都没听到呢。
  啊?听到两人都这么说,张三仔细一回忆,发觉刚才所谓看到的场景、听到的声音好像是有些模糊他尴尬的笑了笑,讪讪地说道:抱歉、抱歉,我可能是太过于紧张了。说完摸着后脑勺坐了回去。
  没事了,宝宝,继续睡吧。聂渊安抚地摸了摸纪无欢的头,温柔地擦掉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唔纪无欢刚睡着就被吵醒,意识还有些模糊,睡眼朦胧地点头,摘掉眼镜,也不要他挡光了,手一伸,将男人的胳膊当枕头紧紧抱住,脸埋在上面,柔软的鼻尖无意识地蹭了蹭。
  啊!可爱死了!
  聂渊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简直想把他抱起来亲一亲,但又舍不得打扰。
  很快,青年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他陷入了沉睡。
  他又做梦了,只是这次梦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在短暂的沉寂后,耳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是有不是又觉得无聊了?
  这个声音辨识度很高,像是一阵清风,冰冰凉凉的,尾音似有似无的上挑,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冷淡味道,如果当一名配音演员的话,大概也是能收获一堆小迷妹的那种。
  当然,还是远不如聂渊的声音好听。
  纪无欢十分客观的评价道。
  最神奇的是,这个陌生男子嘴里说的明明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但他竟然能够听懂。
  青年立刻跟着那声音向前走去,走了约莫十多米的时候,眼前骤然一亮。
  铺天盖地的黑红色在他的瞳孔里炸开,眼前竟全是黑红色的玫瑰花,名副其实的花海,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仿佛连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不,不是仿佛,而是这里的天空竟本就是红色的,像是滚滚燃烧的火焰。
  透着一股决裂而富有毁灭性的美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
  纪无欢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呆滞了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他转身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身处花海的中心,一座黑色的圆形欧式观景亭里。
  这里像极了电影里出现的那种中世纪风格的建筑,镂空华丽的雕花亭顶,圆形罗气派的马柱,精致又高贵。
  至于那个说话的人纪无欢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祭坛上出现过的那个金发蓝眸的男子。
  他仍然穿着一身不怎么起眼的黑袍,坐在亭子中间的桌椅前,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羽毛笔,正在泛黄的纸张上慢慢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花海、观景亭、黑袍、羽毛笔、羊皮卷,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原本应该是一个十分神秘优雅的画面。
  然而这个男子的动作实在称不上优雅,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左手还拿了个啃到一半的苹果。
  纪无欢正想凑过去看看的时候,男子突然又放下了笔,没有看向他,而是对着某个方向笑了笑:哦?看来你的确是又觉得无聊了。
  纪无欢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里只有一把椅子,上面什么人都没有。
  嘿,那要不要偷偷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凶宅:其实我们不出来是因为不想吃狗粮了!!
  圆皮:不行,你们必须吃!
  第309章
  出去看一看?
  这家伙在说什么?他是什么人?纪无欢满心疑惑。
  喂, 你到底是谁?
  青年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可是对方却将他视为空气,仍自顾自地啃着苹果, 羽毛笔刷刷地划在羊皮卷上。
  那是一个个繁杂扭曲的文字,看着有几分像藏文, 但更为复杂,潇潇洒洒的写了大半页。
  文字?
  纪无欢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知道这是文字,而不是图案或者符号呢?
  就好像潜意识里他便知道这是某种文字,不止如此,还莫名觉得很是眼熟。
  就好像他本来应该认得这些字才对。
  当事情超出预想或不在控制范围之内的时候,人多少会有些不安与烦躁。
  纪无欢也不例外,他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语的焦虑感, 不由地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依旧视他为空气,头也不抬, 只顾着写字。
  说话啊!纪无欢越发烦躁与不耐,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本以为可能会直接穿过去摸个空, 谁知竟摸到了实物,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嗯?!
  纪无欢微微一怔。
  随后那个男子终于抬头了, 这次他竟然看向了这个方向,那双深邃的浅蓝色眼眸定定地望着他,嘴角往上勾了勾。
  我是
  是谁?!
  就在纪无欢屏住呼吸等待答案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左右摇晃,耳边隐隐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纪无欢知道自己要醒了, 赶紧盯着男子的嘴唇,在苏醒的刹那, 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喂、喂,宝宝!宝宝!
  纪无欢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然浑身是汗,被汗水浸透的黑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右手被聂渊紧紧握住。
  很温暖。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看他醒来,男人微微松了口气,赶紧哄道:乖,没事了、没事了。
  刚才睡梦中的纪无欢突然开始狂冒冷汗,浑身发抖,口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大喊,随后表情变得十分扭曲,手开始无意识地挥舞,一把抓住了聂渊的胳膊,就像是抱住了浮木的溺水者,用的力气之大。
  硬是把聂渊的胳膊都揪青了一大块。
  而且他的身体周围似乎又隐隐出现了红光,只是这次很淡,肉眼几乎察觉不到。
  圆圆,我没事纪无欢目光迷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稍微安心了一些,微微缓了口气,脸埋在他的手臂上:我只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他好像不是我的父亲。
  他?
  他是
  一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但又不知为何卡住了,纪无欢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来,神情再次转为迷茫。
  他是谁来着?
  宝?
  又静了几秒,纪无欢无声地摇头:没事,可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这场梦过于真实,真实到好像曾经在哪里发生过,而且血红色天空、玫瑰花海以及那个金发蓝眼的男子都给他一种十分亲切又熟悉的感觉。
  这会是他曾经失去的回忆么?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
  纪无欢抬起头来,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居然能看清聂渊的表情。
  冰凉的鼻尖在男人的怀里又蹭了蹭,突然展开手臂,眼神迷离,嘴唇微张,软软地吐出三个字:要抱抱~~
  聂渊一怔,立马弯腰把他扶起来搂入怀中。
  然后纪无欢又在他的耳边说:还要亲亲~~
  论有一个长得好看还特别会粘人与撒娇的对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啊!他要死了!
  聂渊在他的脸上啵叽一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轻笑道:没事了,宝宝,你快睡吧。
  纪无欢摇头:不睡了,不睡了,我睡不着。圆圆,你休息会儿吧,我来保护你。
  没事,我不困,陪你。聂渊跟哄小朋友一样不断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帮他冷静下来。
  隔壁同样是被噩梦惊醒闹了一通的张三此时更加柠檬了,他也好想有一个哄他睡觉的对象啊!
  路甲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幽幽地瞄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睡觉吧,睡着了就好,梦里什么都有。
  张三哽住。
  后来纪无欢虽然说不睡了,但在聂渊耐心的安抚下,不知不觉中还是睡着了,只是跟只考拉一样紧抱着他的胳膊。
  一直快到5点的时候,聂渊才把他叫醒了:宝宝,醒醒,要回去了。
  哦纪无欢迷迷糊糊地醒来,脑子还有些混沌。
  宝宝,你又做梦了?聂渊把他扶起来,见他鞋带掉了,十分自然地蹲下帮他系,系好站起来的时候,发觉这货还在发呆,有些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头,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宝贝儿,你知不知道你露出这种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无辜表情让人很想
  啊?
  吃掉你。
  纪无欢再发懵也明白吃掉你的含义,耳尖稍微红了红:我刚才梦到了战场
  战场?
  嗯。纪无欢无意识地抿紧了嘴唇,一点都不像是才睡醒的人,语气中透着几分深沉的疲倦:很像是中世纪的欧洲战场。
  梦中的他置身于一片巨大的峡谷之上,底下是声势浩荡的战场,尘土飞扬,金鼓连天,千军万马在拼搏与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