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讲述的似乎是一个原始部落的发展史,从刀耕火种的原始人,到能够组成部落、形成氏族的过程,都记载得很清楚。玉雕中有一只神兽,神兽出现的地方就有血祭,血祭场面恢宏庞大,百十来具尸体血洒当场,被鸟兽吞噬。那神兽是一只羊,青面长须,它的双眼微微眯着,放大镜怎么调整焦距都看不清它的眼睛。
杨健教授突然道:“这只羊是瞎的,它只有一只眼睛,你看它的神态跟我父亲的那本工作日记里描述得多像!”
经杨健教授这么一说,袁森和巴哈尔古丽也反应过来,他们可以说是离青羊最近的人。一个多月前在沙海古墓里的一番遭遇,恐怕这辈子他们都没办法忘记,那羊的诡异表情,跟幽冥鬼璞上的玉雕非常的像,原来这是一只独目青羊。
玉雕上的独目青羊的表情很诡异,它冷森森地盯着祭坛下横死的尸体,脸上微微有一丝笑意,你再看的话,又似乎是在哭,看得人不知不觉就冒了一身冷汗。
袁森道:“教授,你注意到没,画中的小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反复看着玉雕上的小人,不明白袁森所指的不一样到底是什么。袁森道:“玉雕中的小人,他们都只有一只眼睛。”
杨健教授吃惊道:“独目人?”玉雕上对人的表现非常的少,脸上完全没有描绘,袁森的这种说法让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非常奇怪。小人都没有脸,袁森是怎么看出来这些人都只有一只眼睛的?
袁森道:“我在穆寨里看到的壁画,完全是幽冥鬼璞玉雕的放大版,壁画上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
这事情就复杂了,无论是杨健教授的那本工作笔记,还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沙海古墓里的青羊,都只提到独目青羊,现在却出现了独目人。
玉雕源于于阗古国,而穆寨中的壁画却跟玉雕上一模一样。难道说在几千年前,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陲的和田和贺兰山之间有联系?两地相隔几千里,古代交通非常不方便,这两个独立的地方,是怎么发生文明交流的?
袁森道:“我从鬼国大泽王墓出来之后,攀上了一座山峰。当时天已经亮了,我看到山峰下面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中还有淡淡的雾气,山谷四周是庞大的山群,谷底有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翻出大卫少校皮包里的红外线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山谷,却吃了一惊。我在山谷里看到了那些失明的穆寨原住民,他们像僵尸一样行走,山谷中到处都是虎豹豺狼,他们却一点都不害怕。大群的虎豹野兽跟在行走中的穆寨人后面,伺机拖走掉队的,就在队伍旁边啃噬尸体。被虎豹豺狼啃噬的穆寨人不挣扎也不反抗,行进中的队伍也麻木地朝前走,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穆寨原住民在高亢的歌声引领下,走到谷底,全都席地而坐,就像死人似的一动不动。尾随过来的野兽一拥而上,虎啸山林,他们把上百穆寨人扑倒在地,撕开胸膛,拖出内脏,就地撕咬成碎片。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最血腥的场面,比任何一场人类的屠杀更加血腥。我看着这些任由野兽撕咬的穆寨人,我心里一直在问,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屠杀?我在山谷对面的断崖上看出了不对劲,断崖被凿刻得非常平整,上面刻满了壁画,跟幽冥鬼璞上的玉雕非常相似。我看到壁画中的内容,人就懵了,这还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壁画上的人物只有半米来高,他们没有眼睛,只有额头上画了一个圆圈代表眼睛,那眼睛非常的怪,你只要对它看一眼,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不舒服。”
而此刻,杨健教授也陷入了沉思,袁森描述的神秘穆寨和独目青羊,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他父亲留下来的工作日记。日记中描述的神秘经历,这二十多年来,他用尽心思,却找不到一点线索。袁森的出现,无疑给他的研究带来了一丝曙光。神秘的独目青羊,是不是联系穆寨和阿尔泰山之间的纽带?他仔细地分析着袁森的每一句话,想从中找到突破口。
杨健教授道:“小袁,你怎么看独目青羊?”
袁森道:“教授,我在沙海古墓里也遇到过那种青羊,虽然没有瞎掉一只眼睛,但是据说与独目青羊是同一物种。那只羊是被沙漠中的远古守陵人养大,被称为走在阴间的动物,非常的诡异,能够制造幻觉,轻而易举杀死盗墓贼。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你的那本工作日记,穆寨、幽冥鬼璞这三件东西,都是把独目青羊描述成了一件无法解释的现象,这是为什么?”
杨健教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我先给你们讲讲那本工作日记是怎么来的吧。解放前,我父亲在中国考古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为了拯救中国的文物不外流,几乎倾尽家产,先后组织了数十次考古活动。解放后,他被选为人大代表,是国家古文物保护促进会的会长,是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考古专家。八十年代初,我父亲从‘文革’的大狱里出来,退了休,那几年他不问世事,每天就逗逗狗、看看书什么的。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立刻收拾行李,被接走了。他走后没多久,我就出国留学。据我母亲说,他离开三年,在这三年里,他一共给家里写了三封信,每封信的内容都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三年之后的某一天夜晚,外面下着大雨,一辆军用吉普驶进了我家院子。我父亲是被军人用担架抬进家门的,那时他的病已经很重,后来的半年时间里,我父亲沉默寡言,对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情,他闭口不谈。而且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半夜经常说梦话,一说就到天亮。他说的梦话内容颠三倒四,大概是被什么东西追逐,他一边骂一边跑。我父亲的病情逐渐恶化,军区医院特别给父亲安排了一名军医,父亲的病情也只有他知道。他会定期来给父亲做检查,开药。他告诉我们,我父亲患的是脑部肿瘤,但是我觉得不是,因为我从父亲回来那天就看到他的目光是涣散的,就像是遭受过刺激一样。这明显是遭遇极度刺激之后导致的精神崩溃。这三年里,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遭遇?我跟我母亲都无从知道。半年之后,父亲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我清理他的衣物的时候,在他的旧军大衣夹层里发现了一本工作日记,那本日记就是你们看过的内容。”
杨健教授又点燃了一根烟,接着说道:“根据工作日记的描述,我父亲是被送到了新疆阿勒泰地区,阿尔泰山南麓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里。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死了很多人。而这一切,都是源于那头独目青羊,它就像阴魂不散的鬼魅,一直到把探险队的人全部弄死。”
袁森道:“教授,我亲自进过穆寨地下的鬼国大泽王墓,已经可以证明西域鬼国的存在。既然大泽王的传说是真的,那是否就可以确定地下黄金城、翡翠琉璃宫也真的存在?而这里,才是我们寻找线索的关键。”
杨健教授道:“西域鬼国正史上没有任何记载,除了《西域惊言》上所述,我还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许多年前我曾经在国家图书馆工作过一段时间,图书馆里有一本《拓碑》的古书,书里记载的是公元前500到公元前200年间,在西域北部草原上,居住着一个未被记录进史册的国家,叫鬼国。他们曾一度强盛,打败过很多部落,《拓碑》上描述鬼国人擅长巫术,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其他部落都甘愿臣服,如有不服的,即会被他们很快灭掉。”
袁森道:“教授你看的那本书跟《西域惊言》中描写的西域鬼国如出一辙,应该是指同一个国家才对。”
杨健教授道:“大月氏的历史大致是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前一世纪,秦朝末年,匈奴冒顿单于击败大月氏,后来在公元前177年,冒顿单于再次击溃大月氏大军,大月氏逃到准噶尔盆地。我注意你刚才提到一点,大月氏军队西征的时候曾经入侵过西域鬼国,西域鬼国用巫术挫败大月氏,最终导致大月氏走下坡路,被匈奴灭亡。以此来推测西域鬼国临德王在位的时间,应该是在公元前两百年左右,与《拓碑》古书中的记载是吻合的。但是凭借这些,显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两个鬼国是同一个国家。西域鬼国不过弹丸之地,但是河西走廊到天山以北有着广阔的地区。”
袁森兴奋地说道:“教授,断崖上的壁画就记载了文字,不过那种文字非常奇怪,它们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字,有点像甲骨文,又有点像蝌蚪。我看那些文字越看越觉得古怪,可是越看就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后来,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种文字的介绍,而且那本书的作者跟我们也很熟悉。但是文字翻译成汉字的意思,我却一点都不记得。回到学校,我翻遍了整个历史人文类资料室,终于找到那本旧书,我发现书中的一个字与穆寨壁画上的字一模一样。”
巴哈尔古丽瞪大了眼睛,道:“是什么字?”
杨健教授也盯着袁森的嘴唇,破解穆寨壁画的秘密,势必是石破天惊的。既然有人懂得壁画中的文字,那么对揭开独目青羊背后的一系列谜团,肯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杨健教授的脸上也添了一层红晕,他的心跳也渐渐加剧起来。
“嗯,我看到的那个字符是‘四’,中文大写的‘四’。”
“四?”
“对,而且那本书对这种文字也是一笔带过,列举的唯一事例就是这个‘四’字。我当时无意中翻到这本书,看这种文字古怪得很,所以心里就有了印象,也才会找到那本书。”袁森道。
巴哈尔古丽皱眉道:“师兄,你就不要再给我们讲章节小说了,你不是说这书的作者我们都认识吗?他是谁?”
袁森瞪着杨健教授,一字一字地说道:“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您,杨健教授,书名叫《西域古文明研究》。”
杨健教授抽着烟,脸色很平静,袁森盯着他,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可是很遗憾,他的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杨健教授缓缓说道:“这本书是我父亲在解放前所著,一直没有得到出版,直到他去世之前,他才将书稿交给我,让我务必帮他出版。新疆问题在中国一直属于敏感话题,直到九十年代初,这本书才得以出版面世,为了避免手续繁琐,我当时署了我的名字。”
袁森的情绪一落千丈,他本以为找到《西域古文明研究》的作者,揭开穆寨之谜就多了一分可能,可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居然不是杨健教授。袁森急道:“教授,难道您对那种蝌蚪文字一点都不了解吗?”
杨健教授摇头道:“虽然西域古代文化是我的研究方向,但是当时出版那本书的时候,因为诸事烦身,而且我父亲的书稿做得相当仔细,我也就没有下工夫校对,所以对那种文字了解甚少。如果不是你今天提到,我都已经淡忘那本书了。”
袁森有些失望,他从穆寨回来,就一直纠结在壁画的神秘文字上,现在的结果是从文字下手的线索也断了。
杨健教授道:“小袁,你有没有把文字描下来?我们可以研究研究那种文字,说不定会有成果。”
袁森慌忙道:“有,我用高倍照相机把壁画拍了下来。”
夜晚十二点,新大考古研究所的远古文明研究科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四周的黑暗就像是巨大的黑洞,灯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倾泻出来,被黑洞吸收,同化。在巨大的黑夜面前,这栋古老的建筑,就像是一名垂暮中的老人——孤独,可是身上却散发着神秘的光。
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杨健教授、袁森,还有巴哈尔古丽,他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显示器的屏幕。高像素的图片被一再放大,杨教授落在图片上的目光突然凝滞了。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按在桌子上的手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激动、沉思、热切,就好像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人突然中了一亿元的彩票。
杨健教授接过袁森的鼠标,一张张图片切换着看,然后再放大,直到看清楚图片上的每一根线条。半个小时过去了,杨健教授站立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他高度近视的眼睛几乎要贴着显示器。突然,他的眼睛落在图片上的一行字上,如袁森所说,那种字符果然区别于世界上任何一种文字,就像是由蝌蚪摆成的不同姿态造型一样,每一个字符都是几只不同蝌蚪的组合。
杨健教授看了两个多小时,时而走到隔壁的资料库去翻阅资料,时而用笔在纸上描绘着蝌蚪文的样子,感受着运笔的轨迹,旁若无人到痴了的地步。
良久,杨教授才在电脑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取下眼镜,道:“经过对我父亲生前的著作进行研究,我破译出了四个字,这四个蝌蚪文翻译成汉语就是,‘建元四年’!”
“建元四年?”巴哈尔古丽疑惑地重复道。
袁森接口道:“在中国历史上,以建元为年号的一共有五个朝代,分别是汉、前赵、晋、前秦还有南齐,这里到底指的是哪一个?”
杨健教授默默抽着烟,道:“我只能破译出这四个字,这四个字还是我在我父亲从新疆带回来的工作日记本里发现的。是写在内页边缘的,就是这种蝌蚪文,角落里有建元四年的注释。”
袁森道:“不可能啊,那本工作日记中既然提到这种文字,不可能只有一处提到,会不会有别的地方您没有注意到呢?”
杨健教授摇头道:“这本工作日记我看了几十年,每一个角落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还有其他地方有记录,那只可能在另外的半本工作日记上。”
“那,怎样才能找到另外那半本工作日记?”袁森不忍心让自己的希望再次被浇灭,他要抓住那一丝希望。
杨健教授摇头道:“我只见过这半本,至于剩下的部分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掉在新疆,也许是在军队手里。”
袁森脸色沉下来,“建元四年,这四个字能说明什么呢?”
杨健教授看着幽冥鬼璞,眼中闪着精光,道:“你是否留意过,汉建元四年,正是丝绸之路的开创者张骞出使西域的日子。”
袁森与巴哈尔古丽对视一眼,齐声道:“张骞与穆寨?”
杨健教授道:“当我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的时候,连我也是吓了一跳。可是仔细一想,当年张骞足迹踏遍西域诸国,如果说穆寨本来就是源于古西域,这两者在大范围内,是不是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呢?”
夜色渐深,三人陷入紧张的分析讨论之中,他们发现越讨论疑点就越多,疑点背后可能的谜底也更加恐怖。这让袁森想起大泽王墓里,大卫少校的那封密函里提到的那个足以震惊世界的秘密,是不是也跟穆寨和张骞有关?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疑点如果揭开的话,都足以震惊全世界,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
杨健教授道:“小袁,你注意到没有?穆寨的原住民静坐等待野兽屠杀的行为,应该是一场远古的天葬仪式?”
袁森一惊,道:“天葬?”
杨健教授点头道:“不错,古代许多民族都有天葬的习俗,天葬被誉为是最接近神的葬礼。《周易·系辞传》中有一句话,‘古之葬者厚衣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说的就是当时的天葬之礼,在现在西藏和蒙古还保留着天葬的习俗。只不过,穆寨的天葬仪式是用活人来举行的,这一点非常独特,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有过这样的天葬记载。”
杨健教授正说着,袁森突然一把把他和巴哈尔古丽推开,两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从窗口就“嗒嗒嗒——”打来一梭子子弹。袁森在地上连打几滚,滚到桌子底下,一脚将桌子踹翻。桌子哐当倒地,钢化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一排子弹打在桌面上,袁森乘机将杨健教授拖到墙角。
没想到在新大考古研究院居然会引来枪击,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明歹徒意图何在,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只能坐以待毙。
枪手从窗口翻进来,听脚步声是两个人,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很响亮,袁森与杨健教授都感觉到这枪手气焰太过嚣张,看来来头应该不小。
袁森突然低声道:“糟糕,幽冥鬼璞掉了——”
杨健教授对袁森使了个眼色,他自己人虽然在桌子后面,但是一只脚已经探了出去,在轻轻地勾着掉到地上的幽冥鬼璞。
枪手爬上来的那个窗户是研究室的背面窗口,与三人潜身位置还有一定距离,枪手一步一步走进,袁森不禁为杨健教授捏了一把汗,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巴哈尔古丽蜷缩在墙角,四周安静得吓死人,周遭的空气都显得相当压抑。
杨健教授一使劲,幽冥鬼璞擦着地面划过来,发出一声脆响,三人的心脏都是一紧,枪手走路的声音戛然而止。
幽冥鬼璞顺势滑到袁森的怀里,袁森急忙接住。这时,两只冰冷的枪口抵住袁森和杨健教授的额头,一个沙哑的男声吼道:“不要乱动,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研究室里安静了一分钟,杨健教授冷静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枪手“呸”的一声吐了一口痰,骂道:“你他妈的算老几了?命都攥老子手上你他妈的还装大爷!”
他将枪托倒过来,就要砸杨健教授脑袋上,袁森见机,勾住枪口顶着他的另外一个枪手的脚,突然发寸劲,枪手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袁森再用肘部猛击枪手的膝关节,他的爆发力非常大,枪手吃不消,痛得抱着膝盖蹲到地上。制服两名枪手,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袁森出手快准狠,立刻打得这两枪手失去抵抗能力。
杨健教授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一见两名枪手被制服,立刻夺下对方的冲锋枪,抵住那两枪手的脑袋。两人只顾与当前的枪手搏斗,没防到后面突然有重物砸过来,杨健教授听到风声,没有躲过去,后脑勺挨了一下,鲜血直流。袁森被直接击倒在地,不能反抗。
为首的壮汉夺过杨健教授的冲锋枪,那壮汉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他们跟刚才的两名枪手一样,都是黑皮靴黑裤子,脸上蒙着面罩,端着微型冲锋枪。一群蒙面人把袁森、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拖到研究室中央,逼他们蹲在地上。
为首的那个黑衣壮汉把袁森摁在地上,夺过幽冥鬼璞,袁森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刚才遭暗算的枪手踹了袁森一脚,骂道:“老实点,要不是上头交代留着你的小命,老子早他妈一枪崩了你!”
黑衣壮汉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一个黑衣枪手问他:“宝贝拿到了,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壮汉踹了袁森一脚,道:“老头儿和小妞做了,别留痕迹,这小子你和阿昌带回去再说。”
黑衣枪手答应了壮汉,就和那个叫阿昌的枪手架着袁森往窗口走。袁森被两个彪形大汉钳住胳膊,没办法动弹,怎么叫嚷都无济于事。
新大考古研究所属于国家重点安全单位,楼道里遍布监视警报设备,那些枪手势必是对这栋大楼有所了解,才会选择不走楼道。他们给袁森栓上安全带,顺着排水管滑下去,落脚的地方是考古所的后院。考古所本来就很少有人来,半夜的时候,院子前前后后都被树叶遮住,月光透不过来。路灯不知道是被枪手打了还是坏了,院子里阴沉得厉害,黑压压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见。
袁森被枪手架着翻越围墙,再穿过考古所后面的小树林,树林后面的林荫道上停着一辆奔驰轿车。几个人走近了,车灯闪了几下。叫阿昌的枪手打开车门,另一个枪手先钻进去,阿昌再把袁森推进去,两人在后座上控制着袁森,迫使他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开车的是一个头发扎得很高的女人,车内没开灯,只能依稀通过漏进来的车头大灯的光来辨认她的影子。
黑衣枪手道:“小伊,开车!”
女人没有说话,将车发动,悄无声息地绕出了考古所树林,再从疆西大门绕了出去。公路上有了路灯,袁森扭头去看那两个蒙面枪手。两人狠狠扣住袁森的脖子,几次挣扎无效之后,袁森只得老实地坐着不动。袁森心里觉得这事儿特别的蹊跷,这枪手的目的,直接就是来抢他的幽冥鬼璞。《西域惊言》的下半本没有几人看过,幽冥鬼璞能开启地下黄金城和翡翠琉璃宫的秘密,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算天道已经死了,丁老二和皮衣男也葬身蛇窟,这帮黑衣枪手的指使者最大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凯琳小姐,听名字似乎是个外国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凑齐三块古玉就可以合成灵兽玉骨,可惜火燎烧和算天道的那块玉牌都被三进口遇到的那女人偷去了,现在幽冥鬼璞也落到别人手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到的幽冥鬼璞并不是真正的幽冥鬼璞,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当年古丽菲亚要把幽冥鬼璞自作主张地改名成灵兽玉骨。
灵兽玉骨分解成的三块宝玉都到过袁森的手里,他原本很有机会揭开地下黄金城、翡翠琉璃宫的秘密,可惜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三进口的女人是不是也跟这些枪手是一伙的呢?如果是的话,恐怕这辈子他都跟黄金城和琉璃宫的秘密无缘了。
不过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的安危。黑衣壮汉在研究室里下令做掉两人,现在深更半夜的,没有人会想到研究室内会潜进来枪手,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多半凶多吉少。
袁森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车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阿昌突然道:“小伊,我们不是回总部吗?你这是往哪里走?”
开车的女人冷哼一声,道:“上头的命令,你有权利过问吗,也不想想你的身份配不配?”
阿昌被噎住,小声嘀咕道:“这小丫头,平常也不见这么神气。”
奔驰轿车在公路上疾驰,车又开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离市郊已经很远了。那个稳如泰山的枪手终于坐不住了,他们一起质问叫小伊的女人,道:“小丫头,你他妈在搞什么鬼,你要送我们去哪里?”
小伊依旧冷漠地回答:“你应该知道组织里的规矩,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我只是奉命做事,没办法告诉你任何答案。”
两个枪手知道组织里的规矩,不敢再啰唆。小伊加快车速,奔驰轿车在夜间车辆稀少的国道上奔驰如飞。
车行半个小时,驶过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原,终于在一座巨大的建筑群前停下,袁森被两个枪手架着,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阿昌朝外面一看,脸就绿了,大吼道:“他妈的这是军区,小伊你疯了!”
阿昌的同伴也很惊讶,道:“难道上头已经渗透进军区内部?小伊,你今天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谁都别想走。”
阿昌怒骂道:“渗透——渗你妈,我们被这小贱人给出卖了——”
这时,车门被拉开,两支枪抵住枪手的脑袋,车外有人威严地喝叫道:“把枪放下,双手抱头出来。”
两枪手明白过来,脸都绿了,他们瞪着小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两个枪手傻乎乎地被这个叫小伊的女人装车送来卖了,他们等到人家数钱的时候,才醒悟过来。
阿昌端起冲锋枪,怒道:“小伊,没想到你是叛徒!”
车外的人朝天鸣了一枪,大吼道:“放下武器!”
两个枪手吓得不敢动弹,很快手里的冲锋枪就被夺了去,人也被拖出车外。袁森出来才发现,奔驰轿车后面站着十余名荷枪实弹的官兵。
叫小伊的女人从车里下来,对为首的中年军官行了个军礼,道:“第775师特种兵少尉乔小伊不辱使命,完成组织指派任务。”
军官笑呵呵地说:“小伊啊,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总算是调查出一点眉目了。”
阿昌和他的同伴被士兵押着,他们瞪着乔小伊,眼中闪着怨毒的光,中年军官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军官微笑着向袁森伸出手,道:“袁先生你好,我是驻疆部队第775师特种兵中校,王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