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半勉强睁开眼睛,含糊地摇摇头:“我没讨厌过你。”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苏崇礼听完,安静了很久。
直到裴月半以为对话结束了的时候,他才笑着说:“我知道。睡吧。”
说完,就先背对着她侧躺过去。
裴月半看着苏崇礼的后脑勺,有点微怔。
这是她第一次在躺着的时候看到他的背影。以前和他躺在一起,他不是凑到她眼前、捧着脸甜甜笑着看她,就是把她拥在怀里、跟哄小孩儿一样地哼哼唧唧又摇又晃。
他从来都没有背对过她。
……
她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他问她还讨不讨厌他,她就说了不讨厌。又没说什么打击他的话,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伤心的样子?
她就是不讨厌他啊。
她从来就……
裴月半的心口忽地一凉,困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从后背慢慢蔓延上头顶。
她不是不讨厌他。
至少在几个月前,她还是一听到有人提起他,就会烦躁地翻脸。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些年在面对苏崇礼的问题上,反应确实有些偏激。
但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许就不用在那么小的年纪,拥有那么糟糕的经历,她也许就可以和其他侄子们一样留在b市,继续无忧无虑,而不是和妈妈一起出国,偷偷哭了无数次才融入新的环境。
苏崇礼的存在,改变了她所有的人生轨迹。而且这些轨迹带给她的,全部都是糟糕的回忆。
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呢?
况且这个人,不仅影响了之前的十几年,还要影响她之后的一辈子。
说实话,如果苏崇礼真的和她以前以为的那样,又丑又胖,性格暴躁,她就算真的和他结了婚,最后搞不好也是惨剧收场。她有段时间迷上看死亡的十万种方法,可都是拿那个腰围四尺的立体形象做带入的。
但是!
现在的苏崇礼,可她十几年来的印象立体图可完全不一样。
说她颜控也好,说她心软也罢,反正对着现在这个可爱到不行的苏三岁,她就是没办法讨厌他。
她甚至在想,幸亏她十五年前还算勇敢,帮了苏家一个大忙,不然像这样的美色,肯定落不到自己的手里。何况他还是苏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绝对是大赚特赚的买卖。就像她一直以来所痛恨的的那些说闲话的人说的一样,她确实很有些运气。
总之,她现在就是喜欢他了。
所以以前的那些不知所谓的情绪,就可以收拾收拾打打包,统统丢掉,当做没存在过。
她就是这么想的。
她就是想,反正苏崇礼不知道,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她绝对可以把这个连秘密都算不上的过往,缜密细致地隐藏起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如此地厌恶和痛恨过他。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刚刚,他问她,“你还讨厌我吗?”
当着他的面,她从来都没有过说过讨厌他,也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丁点讨厌的情绪。但在过去,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毫不掩饰地讨厌着他。
……
这些天发生的种种都交织在她脑海里,一条一条,慢慢拼凑出一个超出她意料的事实。
如果……
裴月半抿紧嘴唇,拿出手机,开始给裴二发消息。
她要问他一个问题。
她希望他会给她否定的答案。
因为,如果事实是她现在心里想的那样,她真的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苏崇礼才好。
“裴二,两年前,你来奥兰多看我,是带着苏崇礼一起来的吗?”
“我们中午在餐厅里的对话,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
两年前的一个夏日。
她上完了adam的雕塑鉴赏课,去教授的办公室给他女儿的蚕宝宝喂桑叶,然后走到校门口,和来奥兰多看望她的二侄子一起去吃午饭。
那是裴二先挑起的话题。
“对了裴胖胖,说起我那个小姑父……”
“你烦不烦呀!吃着饭能不能别恶心我,提起他我连胃口都没了。”
“裴胖胖你别……”
“别什么别?我有多讨厌那个人,你不知道吗?我警告你,再说一句,今天这饭也别吃了,我就真的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