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开始走神,注意力无法集中。
曾倩递给她一盆虾:“刚才那男人挺有味道,你看见没?”
“没。”
“有钱又有型,也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不是吧。”
曾倩抬头:“你怎么知道?”
“……把盐和孜然帮我递一下。”她明显没有讨论的兴趣。
曾倩翻眼睛,“又来这套!”
没多会儿,陈哥竟带着他们过来,他先跳下,随后是那男人。
后面跟着的女人长裙不便,男人拉住她一只手,在她身体前倾时,另一手环住她膝盖窝,将人打横抱过来。
曾倩啧啧嘴,小声道:“还真让你猜着了,俊男美女啊,真般配。”
她说完回头,便见李久路视线有些沉。
其实那天餐厅前久路就认出她是谁,不记得名字,但那张脸却忘不掉。她此刻穿一袭火红长裙,肤色白腻,站在他身边的样子很乖顺,娇柔却不造作。
久路一抖,被烤盘烫得缩回手。
陈哥拍两下手,将几人注意力聚拢过来,介绍说:“这位是……”一时想起忘问他名字。
驰见只好大方道:“驰见。”顺便伸手和他们一一相握。
“对,驰见。”陈哥说:“这位是他太太。”
驰见纠正:“未婚妻。”
“冯媛。”冯媛稍微歪头,偷偷瞄一眼人群后面那个背影,既然他都这样说,也只能配合他胡闹。
“意思差不多。”陈哥抱起手臂,笑着说:“巧了,驰见正好还是李久路朋友……哎,李久路呢?”
曾倩觉得古怪,回头看她。
久路还站在烤架前,闻言侧头稍微示意了下,便转回身,手中动作越发机械起来。
刹那间,气氛透着几分微妙。
驰见目光渐沉,却微笑说:“其实也不算熟,认识而已。”他将手中的红酒递过去:“没特别准备,临时来蹭饭有些唐突,你们别觉得失礼就行。”
岛上人都好客,许多朋友关系都是从一顿饭开始的,杨宇飞、许满和曾倩都是本地人,热情自不必说,几句话就把气氛搞得活络起来。
今天风和日丽,浪很平稳,游艇轻轻荡在海面上,是个聚会的好日子。
食物基本都烤熟,曾倩叫李久路过来坐。
一张长桌,左右各三位,陈哥坐在最远端,就只剩这端的位置还空着。
眼看几人将视线投过来,久路只好落座。
她一侧是kane,另一侧是驰见。久路不曾想到,相隔多年能重逢,更甚至会坐在同一张餐桌用餐。
他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却不再熟悉,久路如坐针毡,这感觉很糟糕。
kane开了酒,为几人服务完看向对面:“驰先生也在岛上生活?”
“叫我驰见就行。”他手臂搭着椅背:“我住岩崇岛,但是在这边和朋友合开一家餐厅。‘无心之路’应该见过吧?”
kane汉字认识得还有限,没等反应过来,曾倩激动道:“就是酒吧街后面,食街街口那家店?”
驰见全然不知状:“你们光顾过?”
“那当然,法式焗蜗牛和芦笋浓汤味道都很棒。”
“浓汤我儿子也喜欢。”他笑说:“你们以后再去的话,让前面的人和我说一声,一定给折扣。”
几人都从他话中听出点什么,曾倩替他们问出来:“你有儿子了?”
“上个月刚满四岁。”
李久路垂着眼,紧握竹签的手骨微微泛白。
这样凑巧更加让她难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驰见和冯媛之间游移。
他大方道:“孩子妈不是她,我们也是后来才认识的,不过没关系,她很慷慨,我儿子也特别黏她。”
驰见手臂搭在冯媛身后的椅背上。
冯媛心中叹气,这个坏人她今天做定了,狠狠心火上浇油,握着他放桌面另一只手,一唱一和道:“小沐很乖很懂事,你们下次去餐厅就能见到了。”
这对情侣的亲昵姿态羡煞旁人,很难得是女方不介意男方过去,大方接受,并甘愿替别人做后母。
许满赞叹:“你们一定很恩爱。”
驰见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一口,自嘲道:“没办法,被人伤过,再碰到就会格外珍惜。”
“这是有故事啊!”
“太年轻总有眼盲的时候。”他说完这话顿了顿,瞥向李久路:“果汁满了。”
久路敛住心神,稍微抬眼,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谢谢。”
“不客气。”
他目光转到对面,顿两秒:“是有故事,想不想听听?”
其他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冯媛身上,后者竟嘴角含笑,这么忌讳的话题,她却未表现出一丝伤感或不悦,实在是内心强大,无坚不摧。
也是第一次碰见有人当着现任的面,主动谈过去。
简直是一对怪人。
曾倩最先反应过来:“听,有人讲我们就听。”
其他队友也附和。
驰见点点头,身体靠向椅背,慢条斯理的说:“四年前的冬天,前任怀孕七个月,有一天,她家里突然来了消息,说她早产了,万幸我儿子没事儿……”
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被李久路吸引过去,看向她的手。
久路将手一掩,收到桌子下,心中骇然惊恐,垂着眼咬住发白的嘴唇。
其他人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问道:“后来呢?”
驰见仍然盯着她,语调没什么温度:“前任失踪,杳无音信。”
别人没等说话,忽然间,李久路和驰见同时站起来。
“我去趟卫生间。”
“有创可贴么?”
两人一同开口,众人一愣。
久路没看任何人,攥紧拳头,绕过餐桌进入内舱中。
她一路走来腿发软,打开水龙头,将划破的手指放到下面冲洗,血液被稀释,像一条红色绸带一样滑过皮肤。
她手抖得对不准水流,稍微偏离,便有暗红色血珠渗出伤口。
久路靠住墙壁支撑身体,反反复复回想驰见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恍惚抬头,镜子中那张脸惨白如鬼。
她发愣的间隙,驰见走进来。
他一言未发,关掉水龙头,将药箱中的酒精棉和创可贴拿出来扔过去。
久路没动,转头看向他。
驰见挑挑眉:“怎么,要我帮你清理?”
“他……是活着的?”她突然问。
“谁?”
“那个孩子。”
驰见皱了下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脑中蓦地闪过某种可能,随后迅速被自己否定掉,讥笑道:“千万别用‘失忆’这种借口。”
李久路好像突然间明白了,绕过他,现在必须回家找江曼。
然而卫生间的门在她眼前闭合,驰见冲上来,手掌先一步按在门板上。
“老朋友难得见面,不打算叙叙旧?”
他的声音极为低缓,呼吸很近,悬在她耳后,她闻到浓重的酒精味以及烟草和女人香水的味道。
久路低声:“你想怎样叙?”
后面没了声音,忽然间,那股气息强劲起来,她只感觉右面耳垂又湿又凉,被他嘴唇含住,紧接着一股电流直窜脑顶。
久路迅速掉转身,双手抵住他胸口。
驰见垂眼看她,手滑下来,将门落锁。
“你这种叙旧的方式,不怕你未婚妻误会?”
“她不介意。”
“我……”
驰见的吻突然而至,将她的话封在口中,在李久路尚未作出反应前,他唇舌并用,轻易撬开她牙关,迅速展开攻势。
直到这一刻,久路才发觉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痞气却含蓄的少年,时光强迫每个人成长和改变,包括体魄以及心智。
他此刻毫无温柔可言,浑身上下充满侵略性,这哪里还是亲吻,他泄愤一般啃咬吸食她的嘴唇,掌控她腰间的大掌像要将她捏碎一般。
久路下唇一疼,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她偏头躲开,在他给她堆砌的狭小空间里奋力挣扎,然而他身躯如同铜墙铁壁,胸膛宽厚结实,根本找不到当年高大却略微单薄的影子。
混乱之中,久路抬手,照他左脸就是一巴掌。
驰见脑袋歪向旁边。
两人动作终于停下,只剩呼吸起伏。
驰见拿舌尖顶了顶被打的脸颊,片刻后,竟淡笑,“你味道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