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瀚之不愿被旁人瞧见他的狼狈,即便他知晓自己已然在劫难逃,无力辩驳,但生来的骄傲,仍旧不允许司瀚之泄露半分的脆弱和无助。
白微影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司瀚之倔强的模样,并没有说话,只是这般定定地瞧着司瀚之。
最终,司瀚之无法忍受这难言的尴尬和死寂,出声道:“你是何人,想要做什么?”
白微影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回答道:“说起来的话,你还须得喊我一声皇婶呢。”
司瀚之闻言,蓦地一愣,“皇婶?你是千回公主?”
几乎是司瀚之刚说出这个答案,便遭到了白微影的嫌弃,司华圳面色一哂,自是知道了他猜错了人,说错了话。
可除了千回,司瀚之也未曾听说过司华圳在娶亲后,与旁人有过什么关系,而且白微影居然还这般自然且笃定地向他说出,她是司华圳的妻子。
除非……
司瀚之似是想起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向白微影,嗫嚅着嘴问道:“你是皇叔先前娶的那位王妃,白微影?可是,你的模样……”
司瀚之认真地打量了一眼白微影,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太过普通,丝毫不像是司华圳会喜欢的人。
“不然呢?”白微影斜靠在铁栏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所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我与阿圳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外人瞧着那般简单的。”
白微影话里有话,乍一听像是她在说自己和司华圳,但若是细细一品的话,却是能够领会到白微影话中的未尽之意。
司瀚之面色紧绷,不发一言地盯着一处发呆,白微影说得没错,他便是错信了自己的这双眼睛,以为司苑琼是真的想要帮他,以为自己展露才能,便能够赢得皇帝的青睐。
可谁又能料到,皇帝非但没有对他有所重用,反而是想尽办法要往他头上泼脏水,而司苑琼更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若是说司瀚之原先还存着几分侥幸的话,现下经过两天时间的磋磨,却是成长了不少,更是想明白,看清楚了许多。
只是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你想活命吗?”白微影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响起,她原先还以为自己须得好生劝诱一番,才能够让司瀚之顿悟。
却不想司瀚之自个儿便先想明白了,不过这倒也算是一桩好事,起码白微影觉着她是无须再多费无用之口舌的。
“想。”司瀚之重重地回答道。
“很好。”白微影欣赏司瀚之的坦然,她浅笑着开口道:“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座监牢,但条件是,你永远都不能再回到京城,你也不再是五皇子司瀚之,如此的条件,你可答应?”
白微影说到最后,尾音却是上扬,清亮的双眸直直地射向司瀚之,让司瀚之觉得,他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藏。
经由今日一见面,白微影便能够断定司瀚之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因为他们一早便选定了司鹤临的话,司瀚之倒也算是一位合格的储君人选。
只是造化弄人,司瀚之终归还是和那个位置无缘,即便这里面有司苑琼和皇帝在搞鬼。
白微影并没有催促司瀚之,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司瀚之的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司瀚之重新开口,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若是我说不呢,我不想就这么离开,我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白微影闻言,面色却是未曾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反倒是了然地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你也应该明白,我和阿圳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叛党出现的。”
白微影在说这话时,并未拐弯抹角,一针见血地继续说道:“你选择生,我和阿圳会将你送得远远的,让你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可你若选择留下,结局也只能是死,不光是陛下,淮安王,就连我和阿圳,也绝容不下你。”
“为什么……”司瀚之的声音极轻,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看着像是在笑,却是带着莫名的悲壮和无奈道:“为什么你们都要选择抛弃我,来成全你们自己?”
不甘和悲哀充斥在司瀚之的心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折磨得疯掉,白微影见状,扯了扯嘴角,语气淡然道:“五皇子此言差矣,所谓的成全,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后作出的取舍,陛下从未想过真正地立下储君,在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是陛下的眼中钉。”
司瀚之默然,白微影看了一眼司瀚之,“若是你当初能够韬光养晦的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至于司苑琼,他不过也是想要借着皇帝的手,除掉你们这些皇子,而后好登上皇位,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你活该罢了,你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代价。”
司瀚之的心防逐渐崩溃,少年郎突然嚎啕大哭,似是在悲泣命运的不公,又似是在叹息着那一念之差。
白微影并没有打扰司瀚之,她知道,司瀚之这是在与过往告别,人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够真正地长大。
待到司瀚之的哭声逐渐转小时,白微影适时地将一方帕子递给了司瀚之,“擦擦吧,既是哭完了,便该向前看了。”
司瀚之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
“不用谢,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帮你不过是顺便的事罢了。”白微影说着,从袖筒中取出钥匙,替司瀚之打开了牢门,“出来吧,趁着今晚便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你就不怕我中途反悔逃跑吗?”司瀚之走出牢门外,对着白微影问道。
“你逃不掉的,而且我看人很准的,你现在已经放下了,你的眼神不会骗人。”白微影眼角处漾出一抹笑意,打趣道:“而且,便是你想逃,你觉得你能逃得过阿圳的天罗地网吗?人嘛,该认怂就认怂,该认输的时候,就大大方方认输便好。”
司瀚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笑得释然,在走出大理寺监牢后,迎面却是看到了司华圳和上官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