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迎亲的队伍来了。
由于路途遥远,迎亲的人将会在余姚暂住一夜,第二天赶早乘船前往临安。
到了临安正好傍晚,正好依照古礼举行婚礼。
鞭炮声铺天盖地的响起,田幼薇和族中姐妹围坐在房中,听着众人打趣的话,低头含笑不语,心里甜滋滋的。
第一次成亲时,凄风苦雨。
这一次成亲,虽历经风雨,终究甜美可爱。
有人撺掇道:“我们出去逗一逗探花郎吧。”
这个提议才出来,屋里的姑娘们便“哗”的一声笑起来,挨挨挤挤地跑出去了。
田幼薇眼巴巴的,她也好想去,但是按着规矩,她今天是不可以和新郎见面的,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喜眉从外头走进来,笑道:“姑娘放心吧,奴婢已将张侧妃安排妥当了,二少奶奶和她一处作伴呢。”
按着旧俗,孕妇不便在这种时候露面,毕竟人来人往,鞭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响起来了,很容易惊吓冲撞到孕妇。
所以便由廖姝陪同张五娘去了廖家暂住,那边刚好在村子边上,要清净许多。
“安置妥当就好,你刚才进来瞧见阿璟啦?”田幼薇问喜眉:“怎么样啊?”
喜眉坏笑着道:“当然是极好极好了。来了许多人接亲,行郎们抱着花瓶、花烛、香球、妆盒、照台、裙箱……”
“停住,谁要听这个!”田幼薇送了喜眉一个白眼,她又不是没见过迎亲,哪家不是这样办的。
“那您是要听什么?”喜眉转了转眼珠子,大声道:“新郎真是好看极了!穆家百年底蕴,派出来接亲的儿郎们个个人才俊俏,端方庄严,行止得当,大家都在夸呢,说您嫁了个好人家,还有好多人围着邵爷恭喜。”
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欢快的笑闹声,田幼薇竖起耳朵细听,听到有人高叫:“不许新郎进来,叫他作诗,作不好不许进!”
又有人高喊:“给花红利是市钱啊……”
总之闹哄哄一片。
菊芬族姐牵着自己的女儿进来,笑道:“不得了啦,阿璟被拦着不许进来,阿薇你赶紧想法子去帮他呀。”
田幼薇才不信:“你骗我,菊芬姐你也学坏了!”
菊芬族姐笑道:“我骗不了你,不过我刚才听好几个愣头青说了,今晚非得把新郎和接亲的人喝倒不可,要给穆家一个下马威,叫他们知道田家也是有人的,以后不敢欺负你。你还得让人去说说,不然醉倒了明早起不来,误了吉时可不好。”
“是这样。”田幼薇叫喜眉:“去和我爹说说,叫他盯着些。”
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
穆家遵循古礼,田家就是乡里人家,两家人风格不同,要保持长久往来还得彼此注意分寸。
喜眉才去了没多久,就听见外头“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砸在地上的声音。
田幼薇惊得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菊芬族姐把女儿交给她:“你安心待着,我去瞅瞅。”
不一会儿,菊芬族姐和着田氏族中的小姐妹小媳妇们回来了,嚷嚷道:“还说是什么诗书传家的斯文人家,和匪徒也差不多的,眼瞅着弄不过咱们这边,直接把门给拆了。”
“把门拆了?没有不高兴吧?”田幼薇一惊一乍的,她可没见过谁家接亲,把女方的大门给拆了的,这得有多激烈?
“没有,没有,闹得高兴呢。”菊芬族姐笑得眉眼弯弯:“阿璟还是从前的性子,瞧着斯斯文文的,说动手就动手。可见骨子里就是个野的,平时的斯文都是装的。”
田幼薇骇笑:“他也动手了?”
这人可真看不出来啊。
“岂止呢,就是他带头拆的门!”喜眉吱吱哇哇地笑:“大家拦着门不许进,他大喊一声拆门,第一个冲上去,老爷这会儿在盯着他在那安装门,絮絮叨叨一直数落他。”
穿着新郎服饰的邵璟挽着袖子在装门扇,一身新衣的自家老爹拄着拐杖、当着宾客的面数落个不停,邵璟低头装蒜,假装没听见,一群人等着看笑话。
田幼薇想起这副场景就觉着格外好笑,又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笑出声来,憋得腮帮子发酸。
一天的时光就这么过去,待到夜深,宾客散去,一切归于平静,谢氏笑眯眯来了田幼薇的住处:“今天夜里,娘陪你睡?”
田幼薇连忙把她迎过去:“好啊,我很多年没和娘一起睡了。”
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谢氏刚嫁进来,她听族人说后娘都是很坏很坏的人,夜里会啃小孩子的脚丫子,怕得死活不肯和谢氏亲近。
有一天夜里狂风暴雨,雷电大作,有消息说乱匪会过来劫掠,田父带着乡勇去巡查防守,她和田秉都很害怕,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坐在窗边等田父回家。
屋里没点灯,狂风夹杂着雨雾吹进窗里,把两个人的衣衫都淋得湿透了。
谢氏撑着伞挑着灯笼过来叫他们去睡,他们谁也不肯听,谢氏就陪他们一直坐着等。
等到半夜,她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晓得第二天清早起来,她和谢氏躺在一起,她的手紧紧搂着谢氏的胳膊。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脚趾头,发现没少一个才松了口气。
从那之后,她也会经常赖着和谢氏一起睡,她喜欢谢氏身上那种淡淡的温暖的香味,那是娘的味道。
田幼薇想到从前这些琐事,不由得笑了,满心满怀的温暖甜蜜。
“娘,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答应嫁给我爹,给我们做娘啊?”田幼薇紧紧挽着谢氏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很小声地问:“后娘不好做,您长得好看,温柔善良又能理家,可以找个年貌相当的。”
谢氏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见过你爹为了保护乡亲被盗匪砍了一刀,他给的聘礼也多,我觉着他的心肠一定不会坏,会对我好。”
田幼薇乐了:“您眼光真好。”
谢氏笑道:“是啊,我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我过来,是有一件事要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