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冷漠地丢下刘大奔等人,径自跟着邵璟回了家,美美地吃了一顿,再连夜去了一家制作澄泥砚的店。
与店主和师傅谈了许久后,她拿出一张图纸:“就按这个做,我急着要,还得烦劳你们连夜赶制。”
次日起来,她需要的其他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她少不得拉着邵璟的手狠狠吹捧了一番:“我就知道,这么多琐碎繁杂的东西,只有你能在一夜之间办齐!”
邵璟轻抚她的脸颊,微笑:“虽然受了些气,但是处理得很好,是真的长进了。”
田幼薇感叹:“还是你最懂我。”
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让她回家,家里又不是没饭吃之类的话。
她若是只图吃饱穿暖,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这目标早就达到了。
邵璟大笑:“我们是难夫难妻嘛,我不懂你谁懂你!”
田幼薇拎着一大堆东西雇车去了窑场,刚进去就有人提醒她:“主管问了你好多次,脸色可难看了!”
田幼薇笑着谢过,命车夫把车一直赶到主管李达门前,叫小虫几个守着,她自己去找主管。
主管李达看到她就劈头盖脸地骂起来:“为何此时才来?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开工?”
田幼薇无辜地道:“要买这许多东西怎么也要花些时候,我又没钱,转眼间就找不着刘管事了,为了筹钱我只好押了我娘留给我的簪子。”
李达忙道:“都买了些什么?我看看。”
田幼薇拦住他,正色道:“主管大人,中间牵涉到我家传之秘,恕我不能示众。还请大人拨一间屋子与我,供我独立居住使用。四天后我若拿不出结果,任打任杀都由得您。”
李达狠狠瞪了她两眼,威胁一番,到底给她安排了屋子。
田幼薇就让小虫把马车上的铺盖家私等物搬去放好,李达后知后觉:“刘大奔呢?”
田幼薇一脸懵:“他们没回来吗?我昨日进了城,见着一家卖饼子的,饿了,悄悄溜去买了吃,回来就不见他们了。怕不是,去勾栏玩耍忘了时辰?”
李达厌烦地挥手让她走开。
田幼薇叫了小虫和还没走的几个师傅凑到一起,拿出几个木制的模具,叫他们取了瓷泥,或是调制成浆,或是碾压成条,再注入或压入模具之中。
那几个师傅不太明白田幼薇想做什么,这法子似乎是想让他们用铸造金银铜铁器的法子做瓷器,但这能行吗?
瓷浆比不得金银铜铁汁,还得考虑到含水量、流动性、重量、拉力、强度等等一系列非常复杂的东西。
可以说是,若干因素缺一不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差一点点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田幼薇并不解释:“先试试手感。若是后面有事,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众人无奈,只得听了她的。
中间,李达过来溜达了好几次,都是默默地观看一回又默默地走开。
田幼薇一直埋头绘图,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事。
傍晚时分,狼狈不堪的刘大奔终于回来了。
他被府衙的人关进牢里吃了好大一个亏,幸得认识人,这才设法打通关系放了出来。
想到自己挨打吃苦,田幼薇却趁机溜了,还装聋作哑没告诉窑场实情,刘大奔少不得在李达面前挑唆了一番。
李达却是莫测高深地道:“你受苦了,放你几天假,回去休息吧。白家子侄这里我自会处理。”
刘大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转过身就想去找田幼薇的麻烦,再顺便偷看一下她在做什么,却没想走到工棚外头就被几个兵丁给拦住了,说是闲人勿进。
刘大奔不服:“我是这里的管事,不是闲人。”
那几个兵丁才不理他,直接架着他的胳膊扔了出去。
田幼薇直到饭时才知道这件事,几个匠人惶恐不安:“主管派兵看守着咱们,是真的要砍我们的头吗?”
田幼薇也拿不实在,她和李达不熟,因为刘大奔的缘故,对这人印象也不好,但她已经想好应对之法,便安慰众匠人:“别怕,只要按照我的法子做,不会有事。”
第三天,白师傅给田幼薇送来了几个用澄泥制作的模具,都是按照礼器的尺寸打制的,只是因为时间关系,稍许粗糙了些。
田幼薇带着人精心打磨一番,再将这几天经过多次实验计算得来的瓷浆注进去,耐心等待瓷坯成型。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终于得到和澄泥模具配比最合适的瓷浆。
当第一只形状、尺寸堪称完美的瓷坯出现在众人面前,欢呼声中,白发苍苍的老匠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匠人们把田幼薇围在中间,想要用传统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欢喜激动之情——那就是把人抬起来往上抛。
田幼薇敬谢不敏:“当务之急是赶紧报给主管知道,这法子能行的话,要大规模制作澄泥模具。”
正说着,就见李达带了几个人进来,目光炯炯地道:“不错,赶紧把法子告诉我,我好给你们请功。”
白发苍苍的老匠人趁人不备,悄悄给田幼薇使了个眼色,表示这人不可信。
田幼薇神色如常:“那我整理一下再给大人?”
李达笑得很开心:“写吧,我就在这等着。”
忽听门外有人道:“要给谁请功啊?”
紧接着,白白胖胖的朱将作监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李达神色微变,随即笑着迎上去:“大人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属下好去接您。”
朱将作监道:“你们有正事要忙,接什么接,我就是来看看进度的,眼看时间过去很久了啊,也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我也急呢。”
李达引着他往外走:“这里腌臜,请大人外面奉茶,听属下与您细说,这些天,属下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带着他们做呢……”
待到朱将作监和李达走了,白发工匠才悄悄提醒田幼薇:“李达最爱吞人功劳,一定会说都是他想到的……”
一个匠人死气沉沉地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能有工钱拿,能活下去不挨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