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安望向村口的方向,看样子他们应该往神山去了。
  玉宝儿哦了一声,觉得奇妙,祭祀一般不都是白天吗?怎么他们反倒黑灯瞎火的时候去大晚上的看得清路吗?
  薄曛看了一眼玉宝儿,觉得这人也没他想象中的愚笨,至少思考的方向没错。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寻安。
  这些浩浩荡荡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手中是拿着照明用的东西。
  去往神山的路多是密林,眼下月光浅淡,他们要如何在一片昏暗中看清脚下的路?
  更何况他们还抬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红花轿。
  寻安撑着头思索着。
  银遥却觉得天色已晚,想调查什么也不方便,索性提议找一户人家借宿。
  等等。
  没走出两步,寻安就制止了银遥。
  干嘛?
  银遥抱着手,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气场不和,每次她一说个什么东西,总有人跳出来跟她唱反调。
  桐江村的村民有些古怪,最好不要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玉宝儿疑惑,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不等寻安将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说出,银遥就鄙夷了一声。
  你们还真胆小,借个宿能出什么事。你们不去我去。
  银遥心直口快,说完又有点后悔。
  本以为寻安他们会阻拦自己,结果她一直走出了近十米远,也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心高气傲的银遥极好面子,话都放出去了,这个时候要是调转头回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银遥为了自己的面子,脚步不停地离开,俏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空隙尽头。
  寻安皱着眉叫了她两遍,但银遥似乎铁了心要走,充耳不闻,很快就看不见了人。
  他算是仁至义尽了,银遥一心想要赶着去冒险,寻安想拦也拦不住。
  不管她了,我们去车上把睡袋和帐篷取出来,先在树林里将就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进村看看情况。
  玉宝儿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立马就答应了。
  薄曛走在最后面,有一缕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没入指尖。
  送走了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危险的目光落在寻安身边那个粘人精,薄曛半眯着眼。
  这个家伙要不要也送走呢?
  接近巷口的位置,玉宝儿瞧见了刚才想捡却被解回一巴掌拍开手的那个纸串。
  对了,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去捡这个黄纸啊?
  因为那是给死人用的安魂符,且常用于女性死者,阴气很重,最好别碰。
  这也是让寻安奇怪的一个点。
  祭祀山神,怎么会用上安魂符?
  玉宝儿不明觉厉地点点头,虽然她不太能理解什么是安魂符,但是给死人用的倒的确是要少碰为妙。
  她用星星眼看着寻安,心里对他的崇拜感又加深了几分。
  离村口只有几步之遥,就在寻安要踏出桐江村的地界时,突然被身后的薄曛伸手拉住手腕,强行停下了步伐。
  一旁的玉宝儿没人拉,径直地就要走出去,结果像是撞在了玻璃上。
  嘭地一下撞得眼冒金星,玉宝儿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抬头看向面前空无一物的村口。
  怎么回事?怎么出不去了?
  第42章 山神(3) 吃完这顿饭,才好上路啊
  寻安被薄曛拉进怀里,鼻尖萦绕着清淡的木香。
  温热的触感让寻安有片刻的失神,等玉宝儿捂着头痛呼出声时才思绪拉回轨道,手腕一扭松开薄曛的手。
  他抬手触摸村口的屏障,如石头般坚固。
  有点意思。
  玉宝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寻安的反应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跟她一样慌乱不解吗?
  大佬果然就是大佬。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玉宝儿心慌慌。
  他们现在就三个人,自己派不上用场,那个叫解回的面具男看着人高马大的,基本跟个摆设似地,全靠寻安一个人carry全场。
  寻安回身望去,不知何时每家每户的灯都暗了,只剩门前的灯笼还在散发着幽幽的烛光。
  大门紧闭,窗帘像是要将空气也隔绝似地全部拉上。
  一瞬间,桐江村像是悄无人烟的无人村,仅留宛若鬼火的幽灯随风摇曳。
  去那里看看。
  玉宝儿顺着寻安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桐江村唯一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位于桐江村的最后方,装修的风格都与其他的房屋不同,飞檐之下挂了一整排的大红灯笼。
  也是村中为数不多的高楼。
  可那里亮着灯,应该是有村民在吧不是说要避免和他们遇上吗?
  玉宝儿盯着那座楼房,看它就像是在深山老林里突然冒出来的精致楼宇,雕梁画栋,让人怀疑它是不是海市蜃楼或是妖精勾人的陷阱。
  它的房屋样貌与普通民房不同,像是庙宇祠堂的设计,很有可能是村里供奉山神的祠堂。
  寻安抬步向那边走去,薄曛毫无异议,紧随其后。
  眼下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玉宝儿语噎,扁扁嘴跟上。
  她怎么觉得解回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呢?
  一路上无言地闷头赶路,寻安神识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黑暗中有人在悄悄注视着他们。
  躲在窗帘后,隐藏在黑暗中。
  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话说,那个银遥不会真的去村民家借宿了吧?都没看见她人了?
  玉宝儿向四周环视了一圈,除了他们三人,整个村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现在每家每户都灭着灯,也不知道银遥是不是进了村民家。
  约莫两三分钟后,特意加快了脚步的三人抵达了祠堂。
  前门大开,站在外面都能一窥祠堂内部的底细。
  正大门上挂写着山神祠三个赤金大字的木质匾额,门前柱一左一右刻着四字简言。
  神威浩荡,福泽桐江。
  入门后是一座威仪的山神铜像,面泛金光,长须飘飘,道袍披身,足有两米多高,双手合十,盘腿端坐在祠堂正中央的高台上。
  神像周围燃着两指粗,三指长的红烛,旁边是供奉的瓜果糕点。
  祠堂中央陈了一张铺着黄布的长桌,桌上整齐排列着先人的牌位,桌下是跪拜用的蒲团。
  寻安确定里面没人后踏进祠堂,想了想还是反手将祠堂大门给关上了。
  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他抬眸注视着山神像,接着微微蹙眉。
  凡是受凡人供奉,铸造神像的神明,不管是铜像还是金像银像,神明都或多或少会在自己的神像中投下一缕灵力,算作是给信奉者的祝礼。
  假设神山真的有所谓的山神,那他的神像应该有灵力,即使最后灵力消散了,也会有存在过的痕迹。
  但寻安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未在神像上找到有任何灵力残留过的迹象。
  那就说明山神要么陨落了,要么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报纸上的报道又说桐江村只要祭祀祈愿,就能灵验,莫非是村民信口开河之言而已?
  薄曛自然也看出了神像的端倪,伸手在寻安面前晃了晃,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不好看。
  寻安被打断了思路,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开口训斥他,只好瞪了他一眼。
  桐江村的村民对山神真的崇敬到骨子里了,自己村的祠堂不建,花那么多钱去修神祠。
  玉宝儿上下打量着山神像,啧啧称奇。
  明明桐江村看上去也不怎么富裕的样子,却舍得花大价钱去修建祠堂。
  你靠着柱子休息一会吧,我们两个守夜。
  玉宝儿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就算醒着也干不了什么,就听话地跑去柱子下靠着闭目养神。
  寻安走到陈列牌位的台前,发现最中间的牌位比其他的牌位都要更新一些,像是才做好没多久的牌位。
  他走近一看,看见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常黛萱。
  这里好像不是陈放的桐江村先祖的牌位。
  按理来说祠堂多是供奉先祖长辈的灵牌,并且牌位的书写格式也极为讲究,写错了一个字都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但寻安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这里供奉的灵位都写着的是祀山神者后面跟上亡者姓名。
  薄曛拿起常黛萱的灵牌,翻看后面的诞辰与卒时。
  卒年十六岁。
  寻安看着牌位上的祀山神者,突然就知道为何桐江村能够祈愿成功了。
  这些逝者年龄全都不超过十六岁,而且卒年其实相差不了多久,只相隔了两三年不等。
  他抬眸看向山神像,扯出一抹冷笑。
  也不知桐江村民供奉的到底是神还是邪。
  薄曛闻言委屈巴巴,软下声音向寻安说:邪也不全然代表恶,我就不会这样\
  寻安瞧了一眼倚在柱子上酣然入梦的玉宝儿,回答薄曛:那是你应该做的。
  不然你还当什么神明。
  对,寻安说的都对。
  薄曛自夸失败,垂着个脑袋。
  祠堂里的线索也就只有牌位了,寻安在祠堂中来回踱步。
  你留下来看着她,我出去逛一圈。
  薄曛当即就想拒绝,被寻安横了一眼后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只好应下。
  寻安直接闪身离开祠堂,独留薄曛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静静地杵在原地。
  唉,寻安哥哥呢?
  玉宝儿突然身子一颤,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现寻安不见了。
  薄曛盯着大门的方向,理都不带理玉宝儿,完全充耳不闻。
  解回哥哥,你没事吧?
  玉宝儿总觉得现在的解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场,不是生人勿进,而是万径人踪灭的恐怖。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往边上又挪了挪屁股,
  祠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打开,薄曛皱着眉。
  开门之人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
  银遥?
  玉宝儿惊讶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正是不久前说要自己去村民家借宿的银遥。
  她看上去似乎很惊恐,脸上满是不知是被吓还是跑出来的汗。
  银遥喘着粗气,一进来就反手将门关上,靠着大门下滑蹲在地上。
  那,那些村民,村民
  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玉宝儿虽然对银遥印象不好,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慌乱。
  村民怎么了?
  银遥嘴唇发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虽然极力控制,但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后怕。
  那些村民想,想杀了我
  十分钟前,银遥瞥不下面子,独自一人去了村民家借宿。
  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不敢去离寻安他们很远的住宅借宿。
  银遥借宿的地方其实就与他们躲藏的平房相隔了一栋的距离而已,只是因为村民住宅灭有紧挨着在一起,所以看起来很远而已。
  笃笃。
  银遥扣响了大门,但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开门。
  难道睡着了?
  可明明屋内亮着灯啊?
  有人吗?我是来借宿的?开下门!
  银遥用力拍了拍门,大声地喊着,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回头张望了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又喊了几遍,正当她上火想要踹门的时候,门里传来了响动。
  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银遥刚想要开口,就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浑浊的眼睛。
  你是谁?
  对方就这么保持着一条缝隙观察着银遥,似乎有很重的戒备心。
  我,我是来借宿的。
  原本还在上火中的银遥被他的眼神一吓,顿时语气放软。
  门里的人又拉开了一点点缝隙,看向银遥身后,你一个人?
  银遥见或许有希望,心里松了一口气,本想说还有三个人的,但一想到他们几个人那副德行,又应下,就我一个人。
  屋内的人似乎在犹豫什么,半天还不开门。
  银遥站在门外有些急了,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不进去我找别家了!
  听到这话对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浅浅地笑了笑,发出令银遥不适的笑声,将门打开。
  进来吧。
  银遥因为他的笑容心下觉得不安,但看到屋内亮堂堂的,就放下了戒备。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口井,倒映着月亮月光,被微风吹得波光粼粼。
  在往前是一个小厅,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木椅,应该是接待客人用的客厅。
  身后传来声响,银遥回头去看,屋主将门关上,还多加了一把锁。
  她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防贼。
  但她再次回头去看,却发现原本没有其他人的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人,正用着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她。
  村里难得来外人呢,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一名穿着碎花布衣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笑地说着,银遥看着却油然而生一股寒意。
  大壮,带这个姑娘去里面那个没人住的房间。
  大壮就是给银遥开门的男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后看了银遥一眼,随后向客厅边上的小门走去。
  姑娘一定还没吃饭吧,不嫌弃的话就凑合一下,家里还有一点鸡汤。
  中年妇女转头对身旁的一名年轻的女子说:芳芳,去厨房端一碗鸡汤送到姑娘房间去。
  银遥一言不发跟着大壮,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为什么,这家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
  明明在笑着,说的也是热情好客的话,却偏偏让人无法从中感应到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