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眼下所处的背景来看,此时出现如此密集的乌鸦群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鸟啼声像一个信号,惊醒了还在晃神的其他人。
  银遥抬头望向渐渐飞远的鸟群,低声地骂了一声,真是晦气。
  玉宝儿回过神,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有一张地图。
  她几乎想都没想地就直接跑到寻安面前,略过了薄曛和银遥,寻安哥哥!我这里多了一份地图,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啊?
  薄曛听着玉宝儿亲昵的称呼,尤为不爽,所幸有面具遮挡,无人发现端倪。
  寻安接过地图。
  整张地图是手绘图,画得十分简陋,甚至有的区域还进行了修改。
  能得知的信息就是在山林遍野的北面深处,有一个小村落,而村庄的东南方,有一座被红笔单独标记出来的山峰,旁边写了两个大字,神山。
  银遥在边上看着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自己格格不入,无名之火开始燃烧,直接几个跨步走到了他们面前,挤开了玉宝儿,凑前去看地图。
  这什么破地图?画得乱七八糟,连条路都没有,谁看得懂啊。
  玉宝儿嘴巴一抿,被银遥的低素质给气着了,刚想怼她一句,寻安扭头去问薄曛,解回先生有没有看出什么来呢?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被点名的薄曛从寻安手中接过地图,粗糙的地图上根本没有任何提示该选择哪条岔路。
  他卷起地图,目光落在两条岔路上。
  两条岔路都树林茂密,左边的一条路笔直到底,看不见尽头,右边的小路在百米的距离后拐进东侧。
  要我说走哪条路都一样,干脆走右边的路算了。
  银遥的提议说服力太低,一时没有人回应她,脾气又上来了,选条路都磨磨唧唧的。
  可是万一选错了岂不是浪费了时间吗?
  玉宝儿被银遥瞪了一眼,瑟缩着脑袋往寻安的方向躲了躲,下意识地想抓住寻安的袖子,被薄曛移步挡住。
  走左边。
  寻安注意到了薄曛的小动作,不由地好笑。
  虽然薄曛的想法与自己一致,但还是要多问一句,为什么呢?
  太阳落山则西斜,地上的影子向东倾,说明正前方是北面,既然地图上标明的村庄在最北方,那自然是选择笔直的路,右边也许是进山的路。
  比起银遥凭感觉的选择,还是薄曛的理由更加充分一些,玉宝儿当即就认同他的想法。
  那咱们就走左边的路吧!
  玉宝儿这就准备出发,可视线扫过旁边的汽车,想到一个主意,哎!我们开车去怎么样?要不然不知道该走到何年马月去呢!
  银遥一桶冷水浇下来,你会开车?
  玉宝儿小脸顿时垮塌下来,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
  四个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寻安叹了口气。
  我来吧。
  寻安试着去拉车门,并未锁上,车钥匙就放在驾驶位上。
  他扫了一圈前座和后座,并没有任何行李。
  拿着钥匙启动汽车,按下了后备箱开启键。
  后备箱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玉宝儿闻言立刻跑去查看,有东西!
  她从后备箱中拎出一大袋食物,随意翻了翻,大部分都是便当和罐头。
  有一袋吃的,还有帐篷和睡袋,还有几个锅碗瓢盆。
  银遥对这些不感兴趣,直接拉开后座的车门进去等着。
  寻安扫了她一眼,走到后备箱。
  看里面的东西似乎更像是出来自驾游的,但玉宝儿手中的地图又说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是神山。
  哎,这是什么?
  玉宝儿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里面装着四个手电筒,一板电池,一个指南针,几件厚外套,五六瓶矿泉水和一张卷成纸筒被压扁的报纸。
  玉宝儿抽出那张报纸,将它摊开。
  一七年的小报纸,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啊?
  玉宝儿随意翻了两下,头版头条只是报道了某某县市举办了什么大型活动,内容平平无奇。
  寻安从她手中接过报纸,将正反两版都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在中间版面找到了一则内容特别的小篇幅报道。
  世外桃源桐江村,山神真的存在
  玉宝儿也注意到了这则报道,轻声地念着上面的小字标题。
  桐江村是东南地区的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交通闭塞,坐落于深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
  在桐江村东南方有一座大山,名叫神山,桐江村的居民世代以来都坚信神山有一位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的山神。
  据曾在桐江村生活过的村民阐述,每逢桐江村久旱不见雨,或是磅礴大雨久不停的时候,村民们就会去神山祭拜,祈求山神庇佑。
  而每次祭拜过后没几天,大雨或是大旱马上就会有所好转,从未失灵过。
  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也从未有人想过要离开村子,到外面去生活。
  而当记者问起这位曾在桐江村生活过的村民,既然桐江村被称作世外桃源,又为何要离开时,村民却又避而不谈,似乎对此讳莫如深。
  这个山神真的有这么灵吗?
  玉宝儿嘀嘀咕咕,回过神来寻安已经关好后备箱离开了,连忙跟上。
  我坐副驾
  玉宝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发现薄曛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他明知道玉宝儿站在边上,却不动如山,视若无睹,任由玉宝儿傻站在外面。
  寻安心里暗笑,薄曛一个活了万年的老神仙了,还跟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较真。
  虽然这么想着,但到底边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女性不如薄曛在边上,也就任由薄曛小孩子气了。
  玉宝儿在车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薄曛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只好摸摸鼻子,坐到后座去。
  真是有够磨蹭的。
  在后座上等了半天的银遥对着玉宝儿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
  玉宝儿气极反笑,想着不跟这种人计较,直接无视银遥,紧贴着边上坐下,恨不得离银遥八丈远。
  汽车缓缓发动,驶进左边的岔路。
  太阳逐渐隐退在山林身后,夜色从天际线爬上天空,茂密的森林陷入一片寂静。
  怎么还没到啊,我说你就不能开快点吗?这都十来分钟了,还没到,别是走错路了吧?
  银遥放下车窗,看着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晚风吹拂带着丝缕的凉意,脸上满是不耐。
  这位女士,如果你觉得慢,可以下车自己走,又或者你来开车?你意下如何?
  寻安刹车,转头看向银遥,嘴角带笑,却笑意不及眼底,在朦胧月色下透着阴冷。
  这里不是你的王宫,我也不是你的奴仆,如果你想继续游戏,就请你闭嘴。
  银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开口却觉得喉咙处卡着一块石头,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寻安见她老实下来,转过头去继续开车,余光扫了一眼静坐着的薄曛。
  空气中有淡淡的灵力波动,想来以银遥的大小姐脾气能乖乖闭嘴,得益于薄曛的暗箱操作。
  哎!你们看前面是不是有亮光?
  玉宝儿手指着前方,惊奇道。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在山野间。
  或高或矮,或远或近。
  就像破碎的夜明珠散落在田野间。
  第41章 山神(2) 这个家伙要不要也送走呢
  寻安将车停在靠近村口的树林里,并未直接驶进村内。
  因为天色的原因,寻安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两个手电筒,为以防万一还将电池也一并取出。
  几人从车上下来,车钥匙被寻安放进袖袍,再转入乾坤囊中。
  村口处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桐江村三个字。
  长期风吹日晒的缘故,已经痕迹模糊,快被尘土填平刻痕。
  桐江村的房屋大多还是平房,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各处,并不像其他村庄一样紧挨着。
  村子里没有人走动,虽然每家每户都点着灯,却没有万家灯火般的温馨感,反而更显得村落寂寥无声,清清冷冷。
  这个村子也安静了吧,现在也不过是太阳下山没多久,最多也就七八点的样子,正是广场舞阿姨们欢乐的时间,怎么这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玉宝儿抓着手电筒,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阵寒意,总觉得桐江村给人的感觉很不祥和。
  连个路灯都没有,真是穷酸得离谱。
  终于能说话的银遥皱眉看着眼前的桐江村,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桐江村的街道上并没有路灯,负责照明的是每家每户房檐上吊着的油纸灯笼,散发着忽明忽灭的米白色光芒。
  若是哪家门前的灯笼灭了,那他门前的一片区域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
  银遥见另外三人都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们心里打退堂鼓了,不敢进去。
  她嗤笑一声,打开了手电筒,昂起头,像是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高傲地踏入桐江村的地界。
  寻安见状似乎想制止银遥,但她一只脚已经迈入桐江村的地域,想要阻止也为时已晚。
  普通人或许无法看见,但以石碑为界,整个桐江村都被笼罩在宛如凝胶般浓稠的透明薄膜中。
  银遥踏进去的瞬间,整个结界都像是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寻安哥哥,我们不进去吗?
  玉宝儿此时倒是佩服起银遥来了,竟然敢一个人走进去,眼见着越走越远。
  寻安记起了报纸上形容桐江村与世隔绝,现在看来,桐江村的与世隔绝另有蹊跷。
  这里的死气比沈宅还要浓厚,要是放个小僵尸进去不出几个时辰都能被这里的死气催养成僵尸王。
  再不进去银遥一个人在里面怕是不安全,虽然他对银遥并没有半点好感,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遇上什么危险,还要费力去救她。
  三人带好手电筒,一并进入桐江村的地界。
  方一踩上桐江村的土地,一股阴风直吹面门,让人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被风吹起,不停摇曳,烛火也脆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明明夜风算不上萧冷,但偏偏就觉得遍体生寒。
  玉宝儿紧紧跟在寻安身后,四处打量,生怕灯火黯淡的街巷中窜出什么未知的怪物。
  银遥见他们几人终于进村,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生怕他们真的丢下自己。
  尽管她嘴上说得轻巧,但真的进来之后才生了后悔的心思。
  别出声,有点不对劲。
  银遥刚张嘴,就被寻安堵了回去。
  他拧着眉,招手示意她们跟着自己,快步移至旁边两座平房之间狭窄的空隙中蹲下。
  怎么了?
  玉宝儿压低了声音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寻安食指抵在唇边,让玉宝儿噤声。
  周围顿时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银遥觉得寻安小题大做之时,突然听见一阵敲锣打鼓丁零当啷的声音乘着风晃晃悠悠地飘过来。
  声音愈发地近了,锣鼓喧天的动静却似乎并没有惊扰到村里的居民。
  任凭声响震天,也没有出来看热闹的人。
  山神垂怜,布施恩泽;佑我桐江,风调雨顺。
  抑扬顿挫的男声回荡在大街小巷中,每念一句,都有一声摇铃和着擂鼓响起,紧接着便是异口同声地跟念祝词。
  纷纷扬扬的黄色纸条叠成双旋的长串,随风洒落至瓦檐墙角。
  有一张正好飘落在寻安脚边,玉宝儿想伸手去拾,被薄曛一手拍开。
  玉宝儿被薄曛冷冷地扫了一眼,讪讪地笑了两下,揉着自己的手背,缩回墙跟。
  寻安看了一眼脚边的纸串,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沉闷整齐的脚步声经过寻安他们躲藏的缝隙外,寻安贴近墙面,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探出身子查探。
  他让其他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勾着腰移步到靠近街口的位置。
  一群人身着黑色长衣,前后簇拥着中间穿着黄衣抬着四四方方的小轿子的人,最前方是一名白衣男子,手里握着一个铜铃,每念一次祝词都摇晃一下,发出清脆而余音悠长的铃声。
  在他的身后有三人,一个撒着黄色纸串,一个在铃声结束后负责敲鼓,剩下那个手持一对小镲。
  寻安视线停留在黄衣人抬着的红色花轿子上,侧面没有小窗,顶上披着流苏坠的红色布匹。
  这群人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像是机械地按照命令执行着固定的动作。
  目送着他们脚步一致,没有任何停顿地一路走向村外。
  寻安刚要离开叫薄曛他们出来,转身时余光却瞥见了对面的房屋的窗户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回过身,直直地对上一双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对方看见寻安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好奇的神情,脸上是极不自然的笑容,非常僵硬,像是被无形的钩子吊起的笑容。
  他的眼里有不安,有兴奋。
  更多的,还是仿佛来自无尽深渊、污秽不堪的森然恶意。
  寻安对此没有太大反应,礼尚往来地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反而将对方的微笑假面击碎,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对面平房的灯被熄灭,窗边站着的人影也隐没与黑暗之中。
  原来村子里还有其他人。
  寻安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直到敲锣打鼓摇铃声彻底听不真切后,才返身回去。
  刚才那是什么动静啊?
  得到可以说话的许可后,玉宝儿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情况。
  她旁边的银遥难得保持了沉默,但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对刚才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声响很是好奇。
  他们说的是祭祀的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