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晓荒院里的陈放着沈亦的尸体,但说不定也有什么线索能了解肖狭背后的阴谋。
  肖狭从侧门出来,正好是寻安从空廊转入花园的时候。
  他微一偏头,看见寻安的衣角消失在视线中,眼中划过思量。
  肖道长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请道长相助。
  大太太计上心头,几乎想立刻着手行动,了却心事,遣退了下人后请肖道长在身旁落座。
  夫人有何事?贫道自会竭力。
  大太太压低了声音,在肖狭耳边将自己的计划托出。
  肖狭听完后暗暗心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夫人既有此打算,那贫道便想个法子。
  寻安还未到荒院,就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神识一探,原来是两名持.枪的士兵守在破烂的院门口。
  他嗤笑一声,也不按照常规的法子走了,直接心神一动,转眼便站在贴满符纸的棺木前。
  锁魂符?
  符纸上有斑斑点点的黑色印记,想是棺中的亡魂挣扎欲逃出棺材时留下的痕迹。
  刻意不让亡魂被阴差带回地府,还要大费周章地结阴婚,还有沈家厚重的死气
  寻安手虚按在棺材上,封在棺板上的符纸震动地厉害,纷纷碎裂开来,散落一地。
  棺上未落棺钉,棺木板腾起停在半空,显露出棺里横死的沈亦。
  不是短命之人,可惜生不逢时,也生错了人家,碰上肖狭这个缺德东西,也是你倒霉。
  第22章 作鸳鸯(6) 大太太再起歹心
  寻安俯下身去细看沈亦的尸体。
  除去面色紫青,唇无血色且干燥,几乎与常人无异。
  沈亦入梦时穿着一件病服,映照他生前所穿衣物,此时已换上大红直裰的新人服,腰间的金色龙纹腰封中央点着一颗圆润光滑的夜明珠,手捧着鲜艳的花球,腕上系着编织好的红绳,末端打了个死结。
  绸缎光亮鲜明,却越衬得可怜。
  不便用手亵渎尸体,寻安神识掠过,食指在沈亦的嘴唇上方虚空一点。
  食魂子母虫卵?
  沈亦寡白的嘴唇张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虫卵躺在舌苔上。
  薄如蝉翼的透明膜衣每隔半分便鼓动一下,仿佛下一秒触角就会刺破膜衣钻出来。
  所谓食魂子母虫,被称为剧毒之虫,但本身毫无毒性。
  单独的子虫或是母虫亦或者在没有孵化前脆弱无比,哪怕是稍稍用力一碰,也会致其死亡。只有子母虫皆被唤醒,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食魂子母虫极为罕见,使用条件也苛刻无比。
  作为蛊虫,下蛊之人需先将母虫寄生在自己体内,以精血饲养,又因要令其产下子虫卵,所以不能完全埋于身体中。
  只能剜去一小块皮肉,将母虫卵放置在伤口处,不得愈合。期间不能有剧烈的运动,防止虫卵受伤死亡。
  待母虫孵化后,还需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七日使其成长,直到产下子虫卵后,将母虫寄生至体内,便能号令母虫。
  随后将子虫卵或是孵化后的子虫放入被下蛊之人的体内,届时只要下蛊者一声令下催动母虫,再由母虫指挥子虫,从内部蚕食被下蛊人的血肉,最后连魂魄都会被吞噬地一干二净。
  子虫进食的过程中,会将啃噬的皮肉和魂魄转化为能量传输给母虫寄生者,而寄生者为母虫提供营养,母虫又为子虫供给养料。
  如此循环,可以说只要饲养母虫的人不死,就能利用子虫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被寄生子虫的人,除了杀死母虫别无他法,死无全尸不说,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世上,再无比这更恶毒的蛊虫了。
  有野心有手段的人,一旦从恶,所产生的影响无限量。
  寻安取出子虫卵,念沈亦也是可怜孩子,不想他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吧。
  寻安的手已经将将停在了沈亦眉心处,就要落下,给沈亦送去神明的福礼,念经超度。
  他虽是神明,不管人间事,但如今在地府任职,死人事还是有权过问的。
  却又忽然记起他现在不过置身于虚拟的游戏世界中,纵使他翻天覆海,也改变不了一个npc的来世。
  不知何时他都忘却了这是个虚构的世界,将自己真实地带入进参与者这个角色中,而不是刚开始的旁观者。
  寻安惊诧于自己身份和情绪的微妙变化,差点不留神将手中的虫卵捏碎。
  幕后主使设计此游戏到底有何目的呢?
  他挥手将沈亦的尸体和棺木板恢复原状,转身带着满腹思虑离开。
  转回偏院的路上碰见不知做何事的肖狭,左手攥着一个身窄口宽的青花瓷瓶,右手一条桑叶枝,深入瓶口几秒后抖动两下取出。
  深绿的枝叶上被沾上了些许的灰白色的粉末,肖狭将枝条挥向院中,纷扬的粉晶在阳光下折射细碎的光亮。
  坊间有言,前不栽桑,后不栽槐柳,当院不栽鬼拍手。
  这桑树属阴,以往多用于获取桑叶饲蚕,不作为庭院住宅观赏之用。
  沈府上下既无柳杨,也无桑槐,可见当初也是讲究了风水忌讳的。
  平常人或许寻安并不在意,但此时出现在肖狭手中,就有必要查探一下了。
  寻安生了别的心思,或许能借此机会捕捉到幕后主谋的行踪。
  他闭目默念术词,催动在太上老君处学的探踪术,睁眼已是满目银白。
  警告!警告!玩家若不立刻停止,系统将自动开启应急机制,一切后果由玩家自负!
  寻安漠视,清冷地看向在半空中不断挣扎的肖狭。
  神的威压持续地施向肖狭,他的面色已经酱紫,晃动的肢体逐渐僵硬,目光落在虚无上,并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便落得如此境地,尽管扼住他命运喉咙的人就站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
  脱力松开的瓷瓶打在地上,四分五裂,瓶中洒落出大片灰□□末,扑起阵阵细烟。
  空气中掺杂着腐败糜烂的气味,神明嗅觉敏感,曾有邪道借此讽刺神明神类犬灵。
  寻安闻出粉末由何组成,厌恶地拂去这滩肮脏之物。
  01又通报了一声,寻安手掐心决,时刻准备在遁入黑暗前抓到对方的灵力波动。
  肖狭抽搐两下,眼看着眼白就要翻上去,猝然幽幽中传来一声弦断,余音荡出无形的波痕。
  寻安蹙起月眉,感受到弦音穿过肖狭,自己施加的威压顷刻间荡然无存。
  肖狭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退回原本他站立的地方,碎裂的青花瓷瓶也自动拼凑到一起,还原了之前的模样。
  事态的发展不似寻安所预料的那样,除了他自己,一切都仿佛被倒转了时间沙漏,倒带播放。
  银白色从寻安眼眸中褪去,掐好的术法也不得不作罢。
  但他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寻安证实了一个推测。
  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幕后之人的注视下,只要察觉到不对,就能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应对策略。
  寻安抬眸看向散发灼灼热气的烈阳,狠狠攥紧了手掌,无形的寒气萦绕在周身,冰冻了骄阳下无精打采的绿叶繁花。
  他拂袖离去,残留的寒意让廊里的肖狭打了个冷颤,环视一圈后继续挥洒着手中的桑叶枝。
  半刻钟后,肖狭离去。
  前来打理院中绿植花卉的丫鬟拎起水壶正要浇水,却惊奇地发现叶片和花瓣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伸手摸去,还能感受到凉意。
  这大热天的,怎么会起霜呢?
  她未想太多,按照平常的水量继续浇灌,等她走到肖狭曾洒过灰粉的地方时,打了个喷嚏。
  真是怪了,一会儿结霜,一会儿又打喷嚏。
  丫鬟嘟囔几句,揉了揉鼻子快步离开。
  寻安行至中庭,大太太本焦头烂额地在庭中打转,一侧身,看见了悠哉悠哉的顾青。
  她是又喜又怒,方才她去顾青屋中寻人,却没看见她的身影,随即乱了分寸。
  顾青呢?
  自是无人应她,大太太连忙派人去找,自己思绪万千,迈着步子赶去离偏院最近的一个大门。
  本以为顾青是溜出去了,但守门的士兵一口否认,称今日并无人出入。
  下人们找了一圈,全都回来禀报说没看见过顾青,问了所有守门的士兵也都回复说没有看见顾青的踪影。
  光天化日之下,顾青难不成长翅膀飞了?
  大太太心里愈发不安,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一丁点震动都能触发剧烈的喷发。
  这时突然看见顾青风轻云淡地出现在她面前,无异于即将溺毙的落水者看见了一块浮木,是绝境中的希望。
  青青你去哪了!到处找你都找不见!可急死我了!
  大太太冲上前,满脸急色,语气不善,你跑哪去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到处乱走吗!
  寻安轻轻地扫了她一眼,眼中的寒意让大太太瞬间如至冰窟,所有的焦虑怨恨不安都眨眼变成讳莫如深的恐惧。
  大太太后撤了几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眼下说话都打起了结巴。
  怎,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找我有事吗?
  大太太闻言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也不再纠结顾青方才去了何处。
  亦儿回来了,正在他屋里收拾东西呢,我这不想着赶紧知会你吗,谁知去了你屋里却没见着。
  寻安也懒得与她演戏了,直接了当地拆穿大太太的谎言。
  沈亦回来了?他不早就死了吗,尸体还躺在荒院的棺材里。
  大太太惊得脸色霎时苍白无血色,干笑几声,自欺欺人地说:青青你胡说什么,亦儿就在东厢房好生着呢?你若不信,就随我一起去瞧瞧。
  正常人听见有人胡诌自己的孩子死了,第一反应都该是暴怒或是破口大骂。
  大太太此等反应,就已经露出了马脚,令人心疑。
  寻安自知大太太和肖狭又暗自密谋了诡计想要加害自己,但若不跟大太太走这一趟,怕是也会被幕后主谋强行走这段剧情。
  你既然笃定沈亦在东厢房,那便去一探究竟,只希望大太太找好了解释的说辞。
  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僵硬地走在前面带路。
  她想不通顾青是如何知道沈亦已经死了的。
  当时沈亦留洋回国,又染上了时疫一事府中上下都已知晓,但在医院病亡却是除了自己,大帅和那些人姨太太以及道长才清楚的。
  其他人,都以为沈亦染病后又被送出了国,不可能会有人知道真相。
  大太太在心中仔细推敲,忽而灵光一现,想起了被她忽略的一个人。
  彭全。
  府上的老管事,从小看着沈亦长大,与他感情深厚。沈亦在医院的时候也是他不怕被传染,多去照料。
  肯定是他在医院听见了肖道长和他们的谈话,得知了沈亦去世的事情。
  怪不得那日顾青上门,自己问是何人,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才回答。
  大太太再起歹心。
  等她解决了顾青,就送彭全一起上路。
  第23章 作鸳鸯(7)倒v开始 闭上的房门后,
  寻安跟在大太太身后,前方不远处便是东厢房。
  闭上的房门后,是险恶的人心。
  东厢房内没有死而复生的沈亦,只有手捏符纸,蓄势待发的肖狭。
  自大太太起了想要一劳永逸,趁早解决掉顾青的念头后,他们便合计了一个办法,以沈亦为诱饵,将顾青引来东厢房后一举拿下。
  本以为事情会进展顺利,但肖狭在厢房中等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见大太太将人引来。
  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肖狭虽是有些心急,但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不会像大太太那般一丁点动静都能弄得自己方寸大乱,反正顾青一介女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
  他指节敲在腰间的黑色木牌上,仍不见小鬼有反应,依旧缩在里面不敢动弹,愤懑地啐了一口,眼不见心不烦地摘下腰牌塞进怀中。
  俗话说鬼怪要比道士更能注意到外界的局势变化,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亦或是碰上比自己强上几层的,都会如惊弓之鸟,藏的藏躲的躲,小鬼此时的状态有那么点相似。
  可沈府上下除了自己,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就算顾青那时一眼看见了小鬼的实体,也不至于将它吓成这样,到现在还不敢出来。
  肖狭苦想不出结论,只能归结于小鬼能力不足,被大太太请来的一队阳气旺盛的列兵吓着了。
  真是枉费我花那么多心思培育你。
  埋怨中,肖狭听见了屋外传来了走动的脚步声。
  他敛起飘散的思绪,侧身躲在旁边的屏风后。
  亦儿,你看谁来了?
  大太太推开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偷偷地看向了屏风的位置,咳了一声后侧身让寻安进来。
  寻安见状露出一个嘲讽的淡笑,怎么不见有人应你?
  大太太看顾青抬步进了屋内,也不跟她多费口舌,拉着她的手臂就往里面推,自己快步离开,将门从外面锁上。
  青青,你也别怪我心狠,谁让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呢?
  她这时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把自己放在了无辜的位面上,你就当行善积德了,只要你们成了婚,咱们沈家就没事了。
  屋内没有动静,大太太附耳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想要推门进去,但转念一想,或许肖道长正在做法,万一她贸然进去,打断了道长作法,那可就麻烦了。
  大太太不疑有它,自认为解决了一桩大事,噙着笑离开。
  我得去看看新人服做得怎么样了。
  寻安听着大太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侧头去看维持着举符纸动作的肖狭,甚是滑稽。
  若子母虫都在一人体内,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他取出子虫卵,在肖狭手背上一点,细长的口子便带着殷红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寻安强行催化了子虫卵,正要将子虫放在肖狭手背上的伤口处。
  忽闻叮铃作响,一圈圈水波涟漪浮现在寻安面前,随后逐渐扩大,将寻安包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