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呢?
  亨利的想法与大多数人一样,他痴傻地往后跌了几步,呆呆地看向全场焦点的寻安,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清瘦的人制服了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雄狮。
  无论众人是否接受,号角声响起,四边门洞的铁门大开,几列士兵举着长矛短剑,将夺标手们分散,余下中心的寻安。
  一名穿着锃亮铠甲的士兵走到寻安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请你跟我来,纳尔森大公有请。
  寻安颔首,跟着士兵走向正北边的门洞,身后是无数羡嫉的目光。
  铁门内是狭长而又阴冷的通道,两面的墙壁点着烛台,火苗摇曳。
  前方是分叉路口,继续向北仍是不见尽头的幽幽小道,右侧一条回旋石梯往上去,隐隐有一些浅白光亮照在青石板台阶上。
  士兵领着他拐进右方的阶梯,期间偏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没有跟丢,但寻安却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别的含义。
  寻安默不作声,绕了三四圈后,扑面的热气和晃眼的阳光一同造访。
  寻安一步步走近神秘白纱下的私人空间,周围的目光犹如镭射灯一般跟着着他的步伐移动。
  可惜并没有人议论,无法听到些许信息。
  只是四周安静地有些过头,寻安抬眼一扫,将他们或惊愕或不解或兴味的神情看在眼里。
  尊敬的大公,文森特带到了。士兵停在纱帘外,躬身敬礼。
  让他进来。
  温润而微微透着低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宛若森冷严冬里一汪暖洋洋的温泉水,融化冰冻的土壤,萌生出最稚嫩的绿芽。
  寻安一眼对上撩开的白纱后满含眷恋的深情眼眸,下意识地凝起了眉。
  啊,真的好像
  一声讶然的惊呼从位居高位的男人身侧传来。
  不知为何,寻安原本关注的便是站在边上的人,可见到面前的男人,由心底生出一股久远的熟悉感。
  它并不违和,也不是突如其来的瞬间感觉,更像是蒙尘在心底深处久不见日光的遗珠记忆被潮水冲上了岸,被海风拂去顶上薄薄一层灰尘,显露出半点莹莹的光泽。
  可这丝熟悉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寻安还没抓住一缕,便又被浪潮卷进海底。
  你先出去吧。
  大公将眼里的情意掩下,清冷地朝身旁的人说。
  是。
  那人颇有微词,但强忍着没说,临离开之前,给寻安投去一个愤然的眼神。
  寻安这才分了些目光给他,一看才知道先前为何会觉得此人的身影为何会让他感觉眼熟。
  只因他的面容与自己有六分的相似,加之身形接近,这才稍感熟悉。
  想来是他人口中正得势的伯里斯。
  你过来,离我近些。
  纳尔森大公朝他招手,随后从原木小桌上摆的果盘中拿了个粉嫩饱满的水蜜桃递给寻安。
  尝尝。
  寻安稍微有了点笑容,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咬下,香甜的汁水和软糯的果肉填满了口腔,给予寻安极大的满足。
  纳尔森目不转睛,就这么看着寻安连吃了好几口,一双樱唇被桃汁湿润,透着晶莹的光泽,着实诱人。
  味道不错。
  寻安吃完,将果核放在盘外,语气稍软。
  你看你,吃得满嘴都是。
  纳尔森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绣着幼稚的一对红羽知更鸟,针脚不密,看得出来绣花之人手法不太精湛,也极不符合纳尔森尊贵的身份象征。
  他站起身,抬手用丝帕为寻安擦去唇上的水渍,动作轻柔缓慢。
  寻安没料到纳尔森会有如此举动,在拍开他的手之前,纳尔森便收回了手帕。
  我可不是你的恋人。
  纳尔森闻言,自嘲地道: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他将丝帕叠好,放回怀中,看着寻安的脸,你跟他很像,就如孪生兄弟,可你眼里并没有我。
  我们如此相爱,世俗与人伦都无法阻碍我们,但世事难料我伊莱.纳尔森权势滔天,富埒陶白,却在病痛面前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寻安眉宇渐渐拧起,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世俗人伦?你的恋人
  你放心,我对你并无好感,方才下意识的举止也不过是因为你的样貌与安一模一样。
  纳尔森背着手,身影有些落寞,上天带走了安,却残忍地送来这些与他何其相似的人,让我饱受折磨。
  既然如此,你不如殉情好了。
  纳尔森的恋人十之八.九是名男性,也难得他身处旧时代作为权贵的象征,对待同性恋人还有一颗真心。
  寻安虽不理解爱情,但多少知道人类会以死相随,以身殉情来证明自己的感情即使是死亡也不能使之消弭。
  他也不介意给纳尔森指条明路,助他解脱于苦海。
  我想可是我不能。
  纳尔森走到寻安面前,双手落在他的手臂上,有些话即将脱口而出,只要你成为
  大公!第二轮快结束了。
  之前被纳尔森叫出去的伯里斯掀开帘帐,一脸急色,看见纳尔森与寻安挨得极近,眼里有异色划过。
  被伯里斯一打岔,纳尔森拉开了距离,愠气在心底滋生。
  来人。
  刚才领路的士兵站在外面应了一声。
  带文森特回场。
  寻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眼,勾起一分若有若无的笑,好一个有苦说不出啊。
  他抬步跟着士兵原路返回,留下纳尔森和伯里斯各有心思。
  瓦伦伯里斯,记住自己的身份。我能应你愿,自然也能撤销,别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心。
  纳尔森转身落座高椅,语气胜似腊月飞雪,无尽寒意。
  伯里斯低垂着头,手握成拳,指甲狠狠陷进掌心,咬牙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是
  纳尔森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若隐若现不远处猎场上,清丽的身影一如鹤立鸡群。
  世上有佳人,深雪出清泉。此心原无意,一坠尘梦中。
  他痴痴细语,满心的情意道也道不清。
  第11章 贵族游戏(3) 痴人摘下了他的面具
  大公怎么没把人留下?我看这人比伯里斯更有几分姿色啊?
  嗐,八成是大公真的看上伯里斯了,要我说啊伯里斯还真比不上安珀西。
  安珀西也是平民出身,和大公在一起后也不像伯里斯那样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那这人可惨喽!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就伯里斯那个性格,好不容易凭借自己这张脸上.位了,这一会儿又碰见个比自己还像还好看的,肯定别提有多担心了,万一自己被踹了换他爬上去了,就他上.位之后得罪了那么多人,要不是碍于大公的面子怕是
  嘻嘻,那我们可有好戏看了!
  寻安自高台下来回到猎场上,听见了看客的议论纷纷,倒是不担心伯里斯会对自己怎样,更在意纳尔森。
  只要我成为
  纳尔森当时说此番话的时候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似乎的确有苦衷。
  以他的地位,除了自己不想死,又有谁能强迫他呢?
  寻安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不等他细想,一膘肥体壮的大汉举着宽剑朝他砍来。
  他轻松避开,手刀攻向对方握剑之手的手腕处,并未触碰到,其整条手臂一抖,宽剑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你把我思路打断了。
  寻安抬脚踩在大汉锁骨上窝处,将他踹出老远,捡起他掉落的罗马宽剑,随意地挽了个剑花,浅笑看向遍地横尸的猎场上仅剩几名还能站立的夺标手。
  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
  正对面是衣衫染血的亨利,他朝寻安悄悄地打着手势,意图联合。
  寻安弯唇并未理会,既然我是这个游戏的主宰者,那作弊也没关系吧。
  他仍然故技重施,在天地寂静之中解决了余下的对手。
  此时场上除寻安外还有四人,亨利也在其中。
  主动来搭话的也算半个重要npc,先留下吧。
  寻安从亨利面前走过,瞥了一眼他执的长鞭,鞭身上倒刺翻起,血垢和表皮组织混合着粘黏在上面,显然挥斥的力度不小。
  放眼看去,大部分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鞭痕,且位置多在颈部和头部,哪怕不慎挨上一下,轻则毁容破相,重则命丧黄泉。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轻敌的下场就是如此。
  亨利看上去瘦弱,似乎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想必会是很多人首选攻击的对象,结果踢到了铁板,被披着羊皮的狼给骗了。
  寻安摇头叹息,踱步走向相隔几米远的另外一人,正要有所动作,原本安静的01突然上线,不断地给寻安发送警报。
  警告!警告!玩家行为将严重干扰游戏正常进度,请立即停止!
  寻安一愣,下意识地望向高台之上朦胧的一抹黛影。
  连风都停下脚步,他却仿佛听见了万籁俱寂中有熟悉的笑声传来。
  寻安思虑着何为游戏正常进度,收回了手,01的声音也随之渐渐淡去。
  但他着实好奇如果游戏进度发生了错误,会有什么后果。
  手一痒,又探向了面前的夺标手的眉心。
  警告!警告!玩家若不立刻停止,系统将自动开启应急机制,一切后果由玩家自负!
  寻安挑眉,指尖实实地点在那人眉心处。
  滴
  尖锐的翁鸣声愈发响亮刺耳,寻安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海都被惊扰,荡起层层涟漪。
  寻安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下陷,仿佛要掉入无尽的深渊。
  你真是不乖。
  黑暗中有人说话,声音甚是熟悉,让寻安身体一僵,抬手想要攻向声源处,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被束,无法动弹。
  我们有几个夜晚不见了,有想我吗?
  微凉的指腹触上他的脸颊,丝滑顺畅地游走至白皙的颈侧,转了个弯停留在喉结处。
  凉意褪去,所经之处升腾起燥动的火热,要将寻安点燃。
  原来是你在搞鬼。
  寻安睁着眼,却视不见物,眼中是一片虚无。
  他的灵力似乎也随之隐没于黑暗之中,就像石沉大海,连浪花都溅不起一星半点。
  言语不当,这是我送于你的礼物。
  尽管这其中包含了我的私心。
  寻安气极反笑,别美化自己的卑劣行径,玷污了礼物这个词。
  对方轻笑一声,手指离开脖颈,一路下行,惹来寻安震怒。
  你这登徒子,若让我知道你是谁,非生吞了你!
  往日的噩梦情景走马灯似的浮现在脑海,寻安面红耳赤,一口银牙欲咬碎。
  我也有此意,恨不得将你吞吃入腹,与我血脉融合。
  温润的气息扑打在寻安脸侧,作弊可享受不到完整的游戏乐趣了不过,我倒不介意你多尝试几次。
  寻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恍惚间感觉额上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
  下次见,小朋友。
  寻安眼皮坠铁,意识沉沦,迷失在黑暗中,半梦半醒之间听闻一句温声细语,似有所觉,但已无力开口。
  双眼轻阖,在清脆的泉水叮咚声里睡去。
  你是世间至净,我是万物邪生,灵力却毫无斥反,你我是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
  寻安被掀翻天喧闹吵醒,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又置身于牢笼,前后两名士兵卖力地推着。
  他还没回神,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境界似乎隐隐有突破瓶颈的趋势。
  在意识海里流动着一股陌生的灵力,强大却安静地缠绕在他的灵力脉络上。
  哎哎哎!你发什么呆呢!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点下来!
  粗糙沙哑似破风箱的嗓音将寻安飘远的思绪扯回。
  铁笼停在了一座古堡后院,粗略地估计要比阿诺德的庄园大上三四分。
  面前是一扇二人宽的木门,两旁站着武装齐全的守卫,满脸寒冰。
  寻安走出铁笼,轻轻地扫了一眼朝他大吼大叫的士兵,意味不明地笑笑。
  士兵当即心生不满,还想骂两句,结果张了半天嘴,连个音节都没有发出,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恐惧。
  环顾一圈,周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夺标手。
  门外的守卫掏出成串的钥匙将大门打开,示意寻安进去。
  最后一轮,祝你好运。
  门在寻安身后合上,外面的阳光也一并带走,留下橘黄的几盏摇曳摆动的烛灯。
  滴答滴答的落水声从深处传来,空荡荡地飘进寻安耳中。
  突然有一阵隔耳的摩擦声响起,盖住了滴水声,距离寻安的位置似乎并不远。
  跟我玩捉迷藏?
  寻安迈开步子,向幽深处走去。
  那你们输定了。
  另一边。
  伯里斯一把推开把守出口的侍卫,从他手中抢过钥匙,将门打开。
  进去!记住我的要求!
  他身后的两名抗刀壮士狞笑,放心阁下,我们保证他永远都走不出这道门。
  守门的侍卫低垂着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紧张地手心出汗,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大公身边的红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密谋徇私之事,当真是毫无顾忌。也不知是谁那么倒霉,惹到了他。
  伯里斯目送两名杀手进入门内,消失在拐角处,露出一抹冷笑。
  他目光落在一旁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的侍卫身上,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