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知道吗?柳媚儿被看的有些紧张,连带先前的怨气都散了,怯怯的问。
  姜苌黛见她一喝醉就忘事的性子,只得出声:昨夜某只小醉猫咬的。
  这话说的让柳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黛姐姐的目光又直直望着自己,好似就像是在说自己咬的。
  我是那只小醉猫吗?
  柳媚儿好一会才红着脸询问。
  你说呢。姜苌黛对于柳媚儿的迟钝实在是想气又想笑,怎么会有人问这么傻的问题。
  可柳媚儿真的记不起来昨晚做了什么,现下突然知道自己咬了黛姐姐,整个人都怂了。
  那牙印还那么清晰肯定很疼得吧。
  对不起。柳媚儿跪坐在蒲团低垂脑袋认真道歉。
  姜苌黛没想她这般认真,只得出声安抚: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日后你当小心谨慎行事,省得落下把柄,知道吗?
  柳媚儿羞愧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低低的应:嗯,知道了。
  这抓奸一事传到柳父耳朵里时,还生怕长公主一气之下要和离。
  毕竟两年没有子嗣本来就很让柳父觉得蹊跷,现下流言四起很显然坐实这桩婚事不合。
  自然柳父也是万分担忧,而柳家其他子弟却心里在偷乐。
  柳媚儿出生就获得妾室子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从科举到入朝当官,甚至连长公主的婚事都是那么顺利。
  自然柳家子弟都是极为妒忌,只不过顾忌柳媚儿的嫡长子和驸马爷的身份,就连柳安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元家等人同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于那夜的事百般传谣,几日之间就连都城百姓都知晓抓奸一事。
  一日午后元皇后又顺嘴的将此事说与皇帝,本想着要挑拨柳驸马不忠长公主来让皇帝治罪。
  炎炎盛夏里心烦气闷的皇帝哪能听不出元皇后对柳驸马的挑剔。
  姜国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长姐过于强势的气势皇帝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自然皇帝也体谅柳驸马的难处,长姐虽然容貌举世无双,可为人妻本该温婉侍人,偏生长姐还把事闹得这般大,想来柳驸马恐怕也是有苦说不出。
  因着皇帝的不上心,元皇后也只能放弃挑拨,毕竟深知皇帝吃软不吃硬,若是表露太明显,反倒容易生了厌。
  还全然不知都城风波的柳媚儿,自从成为太仆寺卿之后,每日里可以说是极其休闲。
  太仆寺卿与朝堂权力中枢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不用上早朝,不过毕竟从三品官员,待遇俸禄还是很优厚的。
  白日里最多不过是清点马匹数量和车辆使用情况,可这些事底下都有官员负责,柳媚儿最多就是翻翻账簿。
  盛夏里柳媚儿早早回府沐浴,因着离乞巧节又只剩月余,所以自然又想到备礼的事。
  虽然柳媚儿对于黛姐姐多有哀怨,可是见着上回送的佩囊黛姐姐平日里都是带在身侧,柳媚儿的小情绪也就散了不少。
  午后柳媚儿伺候常氏午睡之余,乖巧的坐在榻旁跟着丫鬟常玉学习刺绣。
  常玉是跟着常氏随嫁的大丫鬟,因着忠心耿耿,自然也知道柳媚儿的身世。
  这手帕缝制起来比佩囊简单呢。
  柳媚儿揉着脖颈压低声音说。
  公子心灵手巧,学的很快。常玉看着柳媚儿长大,自然也是知道这孩子心性纯良,若当女孩子养也一定会成为好主妻。
  傍晚陪同常氏用完饭,柳媚儿便收拾物件回了自己院内。
  常氏喝着茶好奇的问:媚儿这回又要送给那长公主什么物件?
  回老夫人,是一方手帕。常玉给常氏吹捶腿认真说起媚儿学刺绣的趣事。
  这孩子对那长公主可比对我这老母亲花心思多了。常氏不免有些心里添堵,那长公主性情冷的紧,就怕自家孩子满腔热情落空啊。
  常玉忍笑的看着满是哀怨的常氏安抚道:老夫人说笑了,公子大半闲暇时日都在跟前孝敬,就连每月俸禄都是赶着交给老夫人,别家公子那都只有要银子的份。
  你这丫鬟倒是会挑好听的说。常氏唇角上扬的说,其实心里何尝不明白媚儿那孩子一向孝顺。
  七月初旬时天气仍旧有些热的紧,因着乞巧节的临近,不仅都城里热闹起来,连带公主府的宫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回小驸马会送什么物件给长公主?
  我看兴许是珠钗簪子之类的吧。
  去年小驸马贴心送了佩囊,说不定今年会给咱们长公主纳鞋底呢。
  这一句话引的无数宫人们嬉笑不止,要知道纳鞋底该是妻子为丈夫准备的物件才对。
  午后姜苌黛收到来自王宫的消息,正筹谋着要如何设计对付元皇后。
  没想到那柳媚儿迈着轻快步伐跃入亭内,嗓音明亮却又不缺乏软糯的唤:黛姐姐安好。
  嗯,媚儿怎么来了?姜苌黛不动声色的将信纸压入一旁书卷当中,指腹理了理衣裳褶皱端正身姿。
  嗯,今日沐休日呢。柳媚儿身着象牙白竹叶长袍,整个人看着更似儒雅书生,许是刚沐浴出来的缘故,脸颊有些红扑扑的,乌黑细密的长发被挽在脑后用玉冠束成团,光洁整齐的面容,樱红的朱唇就像抹了胭脂似的,这般眉眼比女子还要更明艳几分。
  姜苌黛耐心等着她出声,可直至宫人备上茶水糕点,对面的人还在忸怩的把玩折扇。
  媚儿再不说我可就乏了。姜苌黛随意斜靠软枕故意逗着她。
  若是旁的人姜苌黛可不需要这般耐心,偏生只有面对柳媚儿时,连带说话都要顾忌她这个爱哭鬼。
  上一世姜苌黛因着朝堂政事时常没空照顾她,所以每每见到她哭的跟泪人似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话音未落,果然对面的人面露急切了些犹豫的出声:乞巧节,黛姐姐要一块出来玩嘛?
  乞巧节,对于姜苌黛而言,实在是没什么趣味。
  又或者所有的节日对于身为姜国长公主的姜苌黛而言只是意味着一场又一场觥筹交错的无趣宴会。
  往年里那些世家子的请帖早就堆满案桌,许是因着去年姜苌黛一概未理会,所以今年才消停会。
  还是黛姐姐跟别人有约了吗?柳媚儿忐忑的询问,上一世因着身体孱弱别说过节,就连跟黛姐姐一同赴达官贵族的宴会都没有过一回。
  姜苌黛缓过心神来望着紧张兮兮的柳媚儿,想起她去年送的佩囊,不由得猜想难道她这回又备了礼物不成?
  宴会倒是没有,只是同贵家女眷们有一场酒宴,媚儿若是不闲无趣的话,可愿随我去赴宴?
  好啊。柳媚儿开心的时候,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光亮。
  这点姜苌黛到是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想起宫人们对她那些猜测议论,又不得不提醒道:媚儿不用特意备乞巧节礼物的。
  毕竟她在外是男子身份,哪有男子送女子亲自缝制的贴身物件。
  这太容易暴露她的身份了。
  柳媚儿茫然的看着神情平静的有些冷淡的黛姐姐,心情一下的失落起来。
  黛姐姐不喜欢礼物么?柳媚儿为了准备乞巧节礼物,月余前就开始准备了。
  没想到礼物还没送出去,便被冷淡的拒绝了。
  姜苌黛看着柳媚儿好似委屈的不得了,连带唇间欲说的话也只好压下。
  现下柳媚儿年岁都已二十,自己总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有些事当同她说清才对。
  毕竟当初成婚只是权宜之计,一来是为护住她,二来自己的婚事若是不定下,元皇后也会不停的跟皇帝唆使乱定婚事。
  我不是不喜欢礼物。姜苌黛只是觉得不想误导她对乞巧节认知,媚儿你可知乞巧节多是女子送心怡郎君的针线礼物的?
  知道啊。柳媚儿诚恳的点头。
  姜苌黛看了看她那满是真挚的面容,眼眸露出几分为难道:你身为驸马,哪能再送那些针线礼物的?
  柳媚儿有些不太理解问:那黛姐姐想要别的礼物吗?
  额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苌黛知道将来局势稳定,自己是要和离来恢复她的自由身,从而让她脱离朝堂争斗的。
  那是什么意思啊?柳媚儿弯弯眉头满是不解,本来准备许久的礼物突然不能送,心口哪能不紧张担忧啊。
  姜苌黛见她焦急担心的模样,那拒绝的话语实在说不出口,只得转而改口道:那你送的时候不要让旁人知晓,知道了吗?
  毕竟要是宫人们看热闹传开了,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都城的那些贵家公子哥从来都看不起地方出身的柳家,若是再传出驸马做针线活的事,恐怕他们更加会极尽嘲讽。
  好啊,媚儿会悄悄的送。柳媚儿眉眼带笑压低声音乖巧的应。
  这般似小猫儿一般的模样让姜苌黛忍不住探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应: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时日辗转已是乞巧节当夜,公主府浩浩荡荡出行的车马使得百姓们纷纷围观姜国第一美人,与此同时在车上的还有柳媚儿。
  满心欢喜的柳媚儿还是第1回 跟黛姐姐一同出去玩呢。
  那怕柳媚儿一句话都没说,姜苌黛都能看出来她在紧张。
  宴会上多是贵家女眷,你不用害怕的。
  姜苌黛身姿端正静坐其中,乌黑长发挽在脑后作妇人发束,妆容尤为精致动人。
  因着不想闹出大的动静,所以乞巧节通常姜苌黛不会与男子会面,省得都城里又该以讹传讹了。
  我没有害怕,只是好紧张啊。柳媚儿看了眼淡紫长袖薄纱的黛姐姐,平日里在公主府黛姐姐衣着多是清新淡雅,可赴宴时不仅妆容精致而且首饰尤为华丽,乌黑的发间银光珠宝犹如星河点缀。
  哪怕是近在身侧,可柳媚儿仍旧觉得黛姐姐贵气逼人,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甚至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大抵只有这样的黛姐姐才配得上姜国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吧。
  本来出行的激动欢快倒是平复了不少,只因着柳媚儿突然觉得自己打扮的有些简陋,而且男子又不能抹胭脂水粉,只能顶着素净脸蛋示人。
  而等柳媚儿看到各贵家女那富丽堂皇的衣裳妆容,才意识到这场宴会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豪华奢靡。
  柳媚儿一路跟着黛姐姐,只觉得自己怎么看都像黛姐姐身旁的小跟班。
  唉,早知道就该穿些更漂亮的衣袍,现下可不能给黛姐姐丢脸呢。
  参见长公主。大堂内陆陆续续跪下大片人影,柳媚儿却越发紧张起来。
  起来吧。
  待一干人等入座,柳媚儿苦闷望着面前桌上的菜肴酒水,哪里想得到那几个贵家女居然这般热情。
  柳媚儿眼巴巴的望着那几个贵家女眷们同黛姐姐说说笑笑,只能自己扒拉炸花生吃了几颗。
  舞乐渐起时,堂内越发热闹,笑声一阵阵的响起,柳媚儿却觉得闷的紧。
  这些贵家女热情的向黛姐姐讲述趣事,好似都想博得黛姐姐几分好感,自己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媚儿看了看面上笑意未曾变过的黛姐姐,心想好似黛姐姐对待自己也是跟她们一样,总是一幅温婉模样。
  待那些贵家女命人抬出一件又一件丰盛礼物时,柳媚儿那原本随身携带的手帕忽地有些拿不出手来。
  玉如意,奇珍异宝,绝世墨宝应有尽有,难怪黛姐姐那么委婉的想要拒绝自己的针线礼物。
  这么普通到寻常的物件,想来那些贵家女若是知道了,恐怕都得笑到牙齿掉下来不可。
  整整吃了一大盘花生,又喝了好些茶水,柳媚儿内急起身去如厕。
  待解了急,柳媚儿并未立即回堂内,闷热的夜风缓解柳媚儿心中几分不快,越发让柳媚儿不想去回莺歌燕舞的堂内。
  柳驸马好巧啊。容悦满是诚心诚意的走近道歉,上回的事真是失礼了。
  自从知道这位驸马是女孩子,容悦真的是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柳媚儿提防这位跟笑面虎似的容将军应:没事,只要别再灌酒就好了。
  容悦满面笑意的看着这可爱的小姑娘心想自己怎么当初就没看出来呢。
  放心,上回长公主的发怒,可真是吓死我了。容悦跟了长公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模样,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我、出来吹吹风。柳媚儿手握着栏杆心虚的没敢说真话。
  其实柳媚儿不想回去了,本来就明白自己跟黛姐姐差距很大,现下亲眼见到才知道差距不是一点点,而是天壤之别啊。
  这风是挺凉快的啊。容悦以为小姑娘不喜欢热闹,便也没有多待,毕竟难得有机会能这般近距离的看绝美动人的长公主,自是不能错过啊。
  待脚步声渐远,柳媚儿依稀还能听见堂内欢快舞曲的声响,那些贵家女夸赞黛姐姐的话语是那么的美好华丽。
  可自己嘴笨的很,除却目瞪口呆旁的是一句话都没有。
  柳驸马怎么一人在这呢?那倩影款款而来时,声音尤为轻柔。
  柳媚儿偏头看了看,才发现这女子好像有些眼熟问:我们认识吗?
  那女子手握圆面扇气质文雅道:谢家女谢兮,柳驸马真是健忘啊。
  原来是谢姐姐啊。柳媚儿这么一听名号,自然也知道这位才女。
  柳驸马怎么一个人在这呢?谢兮身段窈窕倚靠栏杆自是别有一番韵味,只不过好似身上有浓重的酒味呢。
  我出来吹吹风。柳媚儿听闻过这位谢才女的事迹,现年二十有二才华出众,目前尚未婚配,谢姐姐呢?
  谢兮眼眸浅笑唇角上扬道:真巧啊,我是来观赏这处风光景色。
  柳媚儿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谢姐姐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前些年你我也是这般对话,没想到现如今还是如此,真是妙不可言。谢兮悠悠看向高楼之下的万家灯火,让人很难猜透她的心思。
  相比于谢兮的好记性,柳媚儿就没有什么印象,埋头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上一回见面是何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