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变漂亮了呢。庄苑拉着易潇安的一只手,退后一步看着对方道。
  易潇安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着回复道:老师才是。
  哎,别叫我老师,师生存续关系结束,我也没大你多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再亲切点,阿苑。庄苑说话的时候依旧很温柔,看着易潇安的时候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老师的确很年轻。易潇安由衷道。庄苑在学校里就是冻龄女神,艺术气质加上姣好的妆容完全看不出来将近三十岁的年龄。
  还这样叫?
  阿易潇安想按照她的意思来,可是还是别扭地卡在里说不出口:抱歉,我暂时可能还是改不了口。
  庄苑知道她的性格,也没强求,径自走上了车:怎么样,今天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芝加哥的博物馆不错,还有很多其他地方。易潇安列举了很多庄苑可能感兴趣的地方,并说可以先去吃个早午饭。
  她把昨天想到的地方列在了手机备忘录里,庄苑压根没接过来看,微微蹙眉道:小安,怎么没听你说艺术馆?你忘了我是干嘛的啦?
  芝加哥最好的艺术馆就是她上次和舒颜去的那个,庄苑说的应该就是它。
  老师是想去哪里吗?
  当然啦,不过你是不是去过很多次了?
  嗯,是去过。易潇安收回思绪。
  没关系,艺术上的事情,从来不是去一次就可以吸收完学习完的。常看常新,或许你愿意和老师再去看一次吗?会不会算是浪费你的时间?
  庄苑歪了歪头,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易潇安当然不会拒绝,她笑了笑:不会。就去那里吧。
  易潇安发动车子上路,一路上庄苑又和她聊了一些国内的事情,国内还没放假,庄苑这学期返回去带了高一的学生。易潇安问她这么样,庄苑将失望写在脸上,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易潇安。
  易潇安笑,说才都是高一的孩子,不需要有太高的要求或者太早的结论。
  庄苑问易潇安的大学生活怎么样,易潇安说一切都很好,交到了几个朋友,学会了开车,当然变化最大的,应该是过上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庄苑知道舒颜的事儿。
  她的家庭背景,她和舒颜的关系,还有之后舒颜去学校公开处理江琳的事儿,庄苑都知道。
  易潇安手握紧方向盘,等待着她可能问到有关家庭有关舒颜,庄苑却没有再往下问。
  车开到艺术馆附近,易潇安停到了一家之前常来的墨西哥餐馆前,这里算是离艺术馆近的餐馆里味道最好的。
  车子刚刚停下,庄苑就有些惊讶地问:到了吗?
  我们先在这儿吃饭,老师。
  庄苑微微低头,看向对面的小招牌店面,两条细细的秀眉皱起来:你平时就在这里吃东西吗?
  易潇安以为她对墨西哥餐过敏或者什么,有些不解道:是的,怎么了?
  庄苑的眉头仍皱着,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这种餐馆太小了,又是开在外面,很多地方不够过关的。就算你一个人在国外,也不要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
  庄苑说完拿出她的手机,在手机上翻找了几下,调出一个四星餐厅打开导航:走吧,去这里吧,老师请你。
  易潇安觉得庄苑可能是误会了她是因为价格问题选择这种小馆子,想解释一下,看到庄苑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架在了车前,最终没能说什么,开车去了那家高档餐厅。
  庄苑平时出行很多都是受邀参加活动等,衣食住行基本都有主办方操心安排,本人对这种星级酒店十分轻车熟路。
  她来到一楼餐厅,坐下之后点了两份价格不菲的套餐。套餐里包含一杯酒,易潇安想提醒她自己不能喝酒,没必要点这份儿额外价格的,庄苑却说不喝放在那里就好,没关系的。
  易潇安不想和她争执,国外最正式的餐宴是晚餐,很少有人来专门享受这样正式的午餐。
  尽管如此,易潇安还是以茶代酒,同庄苑举杯,算是接待她的到来,同时感谢高中时候庄苑对她的帮助。
  庄苑笑着举杯,也没回复什么关于师生之间的恩情,将高脚杯晃动了一下,仰头,优雅地将香槟送入口中。
  冬天艺术馆闭馆较早,易潇安刻意不动生色地加快了吃饭速度,庄苑却不着急,顺便和易潇安聊了一下这家酒店的布局设计多么缺乏美感。
  有机会还是要去法国看看。现在有过外出参加活动吗?
  暂时还没有,下学期可能会有。
  那刚好,下学期我也有不少活动,说不定就又在哪个国家见面了呢。
  嗯,肯定还会有机会和老师再见面的。易潇安礼貌道。
  像是看出来她还是在以学生的身份对老师保持客气,庄苑笑了笑没说什么,将酒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用方巾浅浅地擦了嘴,从挎包中抽出一张数额很大的美金放在桌子上:
  我们走吧。
  来到艺术馆,易潇安照例拿了两个人的护照证件去买票,庄苑站在门口等她,她穿的太少,已经在肉眼可见地发抖了。
  艺术馆门口的冰激凌仍在售卖,即使这么冷的天也会有人买来吃。
  庄苑站在原地环抱着胳膊发冷,看到旁边走过去拿着冰激凌的小孩,难以克制地很深地皱了下眉头,十分不理解这种行为,让她看着更冷了。
  她那个嫌弃的表情有些明显,落在易潇安眼里,易潇安愣了一下,走到庄苑面前道:老师冷吗?我车里还有其他衣服。
  庄苑啊了一声,看到车停得也不是很远,搓着手道:那就麻烦小安帮忙取一下了。
  易潇安说了句没事儿,让她先进去等,自己返回车上帮她拿了一件儿更厚些的大衣过来。
  庄苑将另一件衣服也穿上,又接了一杯热水拿在手中,这才好一点。
  易潇安看她发冷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老师怎么还是不注意好好照顾自己,应该要习惯看天气预报的。
  庄苑原来给她们上课的时候就总会感冒或者鼻炎什么的,有男老师曾经开玩笑说她这样的艺术家把全部精力用来画画,反倒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你倒是反过来教育老师了?庄苑抬眉,假装嗔怪易潇安。
  易潇安没有害怕,学着她从前的模样道:不是教育,只是为了你好呀。
  庄苑听出来了,笑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易潇安的肩膀:照顾不好就照顾不好喽,你还这样奚落我。坏女孩~
  庄苑说完把易潇安的大衣在身上裹紧,抱着胳膊走进去了。再游旧地,却是和不一样的人。
  庄苑当然不会像舒颜一样需要她去介绍什么,易潇安只需要站在庄苑身边,听着她或皱眉或满意,对每幅画做出属于她的见解评价。
  有几个不知道哪国来的学生模样的游客,竟然认出了庄苑,说之前在一次活动上见过她,几个人围着庄苑,非常兴奋地和她谈论着画。
  易潇安本来站在庄苑身边,看他们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聊,和庄苑比划了一个要不自己先离开一些的手势,庄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快聊完。
  易潇安觉得无所谓,自己走到身后的楼梯上,还给庄苑和她们聊天的背影拍了个照。
  等过了好一会儿看到她们招手告别,易潇安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学生顺便问了一句庄苑这是她的朋友吗,庄苑犹豫了一下点头:是我之前的学生,她的画也很棒。
  几个人又客套了一会儿,易潇安跟着庄苑进入另一个展厅。
  老师的作品现在在国外流传度越来越多了。易潇安由衷感慨。
  庄苑也没否认,她的眉眼中都有一种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天赋流艺术家的骄傲,是一朵从小到大就被保护极好长大的娇花,偏偏自己也开放地绚丽夺目,是不会老去的女神。
  从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绘画风格。庄苑忽然道。
  易潇安脚步停顿了一下,等待着她往下说。
  现在有改变吗?对了,明天有空去你家看看最近半年的画。庄苑很随意。
  没有很大改变。易潇安答。
  庄苑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道:能理解。
  理解什么?
  你的画风,在学你的母亲沈绫。当一种感情得不到抒发的时候,往往会寄托在某一方面。搞艺术的尤其是这样。
  易潇安微微蹙眉:老师觉得,我是因为思念母亲,在所有的画中都带了她的风格吗?
  也许不是全部,但的确会有这个原因,不是吗?庄苑转身,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
  易潇安张了张嘴,想去解释,又觉得有些多余,最终道:也许是吧。
  庄苑展颜:不用着急,慢慢就会改了。
  我不想改掉。易潇安没有看她,小声回答。
  庄苑愣了一下,看着原地微微低头的少女,自己的学生自己最了解什么性格,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了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从艺术馆出来之后庄苑也提议去看电影,问易潇安附近有没有电影院。
  易潇安猛地想起那天和舒颜一起看得包场点映,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回答:附近没有,需要去别的地方。
  庄苑有些遗憾,说先等等,她上车之后用手机查了查最近放映的电影,手指很快地划了一圈也没有满意的,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机:都是商业片的市场。
  易潇安也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安慰庄苑道:有一部一星期之后上映的挪威电影看起来不错,如果愿意等,她们可以一起去看那个。
  那你记得要和我一起看那个。庄苑有些像个小孩子。
  易潇安愣了一下,一时间觉得没什么理由拒绝,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庄苑住的远,既然也没什么要做的了,晚上路滑不好走,易潇安便直接开车送她回酒店。她们俩的交集本来也只限于高中的师生身份,聊过这些之后一时间就没有别的什么话题了。
  易潇安从不喜欢在背后聊什么八卦,庄苑更不喜欢。有些老师总说庄苑和于言不合,于言明里暗里恨不得找机会打庄苑的小报告,其实庄苑眼里可能压根都没有过那个人。
  甚至易潇安和她聊林微的时候,庄苑都对这个曾经的学生名字恍惚地陌生了几秒。
  车又开过了一会儿,庄苑忽然道:舒颜后来又联系过你吗?
  易潇安打方向盘的手臂猛地顿了一下,庄苑口中的后来两个字信息量不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
  易潇安思考了一会儿,将这个后来默认成她出国留学后:嗯,有联系。
  我在舒颜家住了四年。易潇安强调了一下自己和舒颜有过的关系。
  庄苑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些无奈: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庄苑说完之后看着前方道:你十八岁生日的事情我听说了。舒颜带着别的女人回家见你。
  易潇安睁大了眼睛,也许是想要庄苑是怎么知道的,庄苑只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我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联系你。
  易潇安没有说话。
  你原谅她了吗?庄苑问。
  易潇安不知道庄苑对她的事了解多少,只是觉得她现在的问题很有些让她不舒服。舒颜和她的事情,也不应该被拿出来分条析理。
  老师,舒颜是我的姐姐。易潇安的语气中有种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收压感。
  庄苑没再说话。
  车开到酒店前,易潇安拉起手刹的时候,庄苑很随意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小安,你喜欢女生吧?
  她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易潇安。
  有了前两个问题的铺垫,易潇安也并不惊讶或是隐藏,转头看了庄苑一眼:是的,老师。
  庄苑嘴角漾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听出了她这声老师的意思,放轻了声音回到:你故意的。
  易潇安没再说什么,庄苑的目光很直白的放在她身上,像是在温柔地赏析着一件优雅的艺术品。
  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这次带了一幅画来,带酒店。一起上来看看吧。庄苑邀请到。
  易潇安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次有空吧老师,今天有些晚了。
  庄苑也看了一眼时间:有什么晚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啊,反正你开车也方便。
  我在门口等你,停好车就过来吧。庄苑说着就要下车,下车前看到易潇安的嘴唇上好像粘了一根头发,没等易潇安自己动,庄苑就凑近,伸出拇指替她在嘴唇上轻轻蹭了一下。
  庄苑指尖的触感蓦然传来,易潇安整个人都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庄苑眉眼柔和地一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怕我呀?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易潇安难以回答。
  庄苑下了车等在酒店门口,易潇安把车停到一旁,踩下刹车、挂空挡、拉起手刹,像是机械式地完成一套流程一样。
  下车,关好车门,庄苑在酒店门口朝她招手,直到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易潇安吓了一跳,下意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上次和舒颜去她酒店取礼物的场景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当那辆小推车向两个人冲过来的一刹那,她清楚记得两个人互相拉住彼此的那种慌乱。
  一股迟钝的闷感从心口传来,庄苑看她很久不动,不明所以地向她走过来:怎么了小安?
  庄苑想拉她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老师。易潇安看了一眼被刚刚摩托车溅湿的裤脚,抬起头道。
  没事儿就好,快走吧。
  易潇安躲开庄苑的手。
  不了,老师,我要先回去了。
  你难道真的怕我会做什么?庄苑有些委屈地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