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见他们一家擅医术,自寨子里的老巫医过世之后,但凡寨子里有人生病,都要跋涉山路去别寨求助,便作主将他们留了下来。
锦姐儿在寨子里出生,与寨子里的小孩子们一起长大,说的一口流利的黎依族话,随着寨子里的小伙伴们捉虫打架玩泥巴,也有一帮颇为相得的朋友,生活的恣意快活。
美中不足的是,叶芷青出了月子之后,便开始谋求向外发展,这几年靠着积蓄做药材生意,还教支黎山的越民认识药材,并且收购他们的药材,再贩运到山外面去,给外地的药商。
她心肠慈和,给的价格很公道,山民自己跑到山下药铺去卖,价格通常被压的很低,碰上她居中收购药材,既免去了跟狡猾的山下人打交道,还能多赚不少,因为支黎山十里八寨的越民得着信儿,都喜欢将药材送到她家里来。
除了收购百越之地的药材,她还带着苏铭远涉交趾万象等地,将交趾所产的金银器具、象牙、檀香木、楠木以及万象所产的野生灵芝、燕窝、沉香粉、沉香片、虎骨等运回来,贩卖到西南各地。
经过数年经营,如今在西南之地提起柳夫人,也算是小有薄名,不但拥有商队,还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店铺,生意遍布西南各地。
只是与之合作的商家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盖因每次谈生意她都以薄纱覆面,身边仆从簇拥。
虎妞前年嫁给了赖大庆,听得族长儿媳妇问起来,面显焦色:“我们家锦姐儿可来找过虎子玩?中午睡觉的时候一个没看住,她自己溜出来了。”
族长儿媳妇招手让小丫头去虎子房里看看,回来报说虎子还手脚摊开睡的正香,顿时也有几分忧心:“这小丫头别是跑到林子里去了吧?”
本地山民打小在林子里跑惯了,尤其寨中有勇士,虎狼之物远遁,但对于一个四岁多的小姑娘来说,林子里还是潜伏着危险。
锦姐儿打小生的漂亮聪慧,尤其她娘会医术,还救了族长儿媳妇母子的命,虎子又最喜欢跟“锦儿妹妹”玩,族长儿媳妇难免有个痴想,若是两家能结成个娃娃亲也是不错。
只是叶芷青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面行商,孩子就丢在寨子里,族长儿媳妇纵然有心,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此心为熄,听到锦姐儿不见了,热心的唤了家里的人手去林子里寻。
寨子里得叶芷青恩惠的不止族长一家,每年她回来之后,有病的山民总会求上门来,她都耐心看诊,大家也习惯了她的存在,锦姐儿淘气也不是一日两日,听得她不见了,也有人家一起结伴去寻。
锦姐儿此刻正在支黎山上一处茂密的大树上会着,她小小年纪爬树倒是很溜,坐在一处树桠杈上,抱着个野生的果子啃,吃的满脸狼狈,还“惆怅”的往远处山下的方向看着。
叶芷青将她生下之后,还在寨中请了奶娘来喂她,自己却是养好身子就出门了。
说来奇怪,叶芷青陪伴在锦姐儿身边的日子少的可怜,但小丫头却莫名对她有种亲近感,见到就要往她身上扑,几个月不见也不觉得生疏,有时候叶芷青对她的热情都觉得奇怪,莫名想起她亲爹,总觉得这丫头骨子里携带着萧烨那变态的基因,有点让她吃不消。
锦姐儿可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看亲娘的脸色,反正她对任何人跟事都淡淡的,小孩子便觉得,大约亲娘跟寨子里别家孩子的亲娘都不一样,天生就是这种冷淡的性格,她便加倍用小孩子的热情来融化。
叶芷青离寨日久,锦姐儿有点想她了,坐在最高的树桠上两个时辰,听着远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却依旧瞧不见有人进山,失望之极,果子也啃饱了,便抱着树干慢慢往下滑,才到一半便猛然跌了下去,好在山上几十年落叶堆积,土地松软,她人小身子轻,跌到地上也不觉得疼,沾着一身泥土草屑往家走,半道上遇见来找她的虎妞,被揪着胳膊一顿数落。
“姐儿去哪儿了?你再要四处乱跑,万一被老虎叼走可如何是好?等夫人回来,奴婢可没法交待!”
锦姐儿眨巴眨巴她那双大眼睛,情绪低落:“我娘……几时回来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叶芷青此刻身在邕州,颇有些焦头烂额。
她近年行商,从交趾万象等地行贩运之实,也积攒了些客商。此次出发之前,邕州的徐常林便跟她约好象牙、虎骨、沉香所需之数目,连定金都付了,哪知道等货物运到之后,徐家却出了问题。
叶芷青此次行商是带着赖大庆的,哪知道才进了邕州,将货物拉到自家的铺子,苏铭就匆匆迎了上来,面色凝重将她请到后堂,茶都没奉上,就道:“师傅,出事了——”
苏铭跟在她身边多年,如今历练有成,也能独挡一面。而赖大应胆大勇武,常年跟着商队押运货物。
赖大庆跟着叶芷青在外面跑商习惯了,胆气倒是很壮,还嘲笑苏铭:“阿铭,你这是在小地方呆久了,胆子都缩回去了,不若下次跟着师傅也出去多跑两趟,说不定就练回来了。什么事儿倒把你吓成了这副模样?”
苏铭瞪他一眼,这才道:“师傅,徐家出事了……”
“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家出事了。”赖大庆一根筋,压根想不到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反是叶芷青见微知著,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可是咱们这次押送的这批货”
此次的象牙虎骨沉香等都是名贵之物,徐家交了订金,数量甚巨,叶芷青抽调了各铺子里的流动资金,积欠别家的货款都写了欠条,原本以为不愁销路,等回来交了货就可以回收所有款项,哪知道订货的商家出了问题,一时半刻若是销不完的话,岂不是影响了她的资金链。
苏铭忧心忡忡:“师傅所料不差,这几个月徐家生意回缩,店铺田产朝外质典,听说徐常林重病,近来由他的长子主事,但却不曾力挽狂澜,只能看着常家溃败千里。听说徐家还积欠不少商家银项未曾结清,不少人都往徐家去讨要货款。”
叶芷青万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沉吟片刻才道:“不如明日你陪我去探病吧徐常林跟咱们签订了供货契约,总要先探探徐家的口风再做打算。”
赖大庆还傻呼呼道:“他们不要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拉出去卖了?”
苏铭在他的大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这么蠢,你到底是怎么娶到媳妇儿的?”也难为虎妞不嫌弃他。
他摸着大脑门很委屈:“阿铭你怎么跟虎妞一个口气?”数月小夫妻分离,还真有点想他家婆娘。
气氛被他一打岔,顿时轻松许多,就连叶芷青也不由笑了:“那叫傻人有傻福,你若是跟大庆似的,早就成亲了,也不必蹉跎至今!”
苏铭:“……”好好的谈着正事,怎么就演变成了催婚?
话题转的太快,他还有点适应不良,木着一张脸无奈道:“师傅,您又提此事!”
叶芷青也叹息:“有什么办法?家有大龄未婚徒弟,为师不操心谁操心?”
两人分明年纪相若,却差了一辈,叶芷青两世为人,又历经坎坷,容颜未老心境却已然不复当初,说话颇有几分老气横秋,却难得让苏铭无法反驳。
“是是是!徒儿让师傅操心了!”苏铭好脾气的笑:“等忙过这阵子,徒儿一定成家立业!”
叶芷青很是欣慰,但是很快她的欣慰就被生意上遇到的危机给抹平了。
次日一大早,苏铭便陪同叶芷青前往徐府探病,徐府门庭冷落鞍马稀,比之半年前光景大不相同。
徐府门口的小厮大概是接待讨要货款的客商很多次了,听得这戴着帷帽的妇人要求见徐常林,便苦着脸道:“不瞒两位,我家老爷病了一段时日,不见外客,府里是大公子主事,小的做不了主。”
徐常林年方四旬,长子今年也才十八九岁,听说之前为着改换门庭,一直在书院里读书,家是变故骤起,这才不得已回家打理生意,还是个稚嫩少年。
苏铭道:“我师傅姓柳,与你家老爷有生意来往,擅医,既然徐老爷有病,麻烦小哥通传一声,说不定我师傅能帮徐老爷瞧瞧症状呢。”
那小厮将叶芷青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公子可是姓苏?是柳记的苏掌柜?”
叶芷青常年在西南一带活动,她既做着药材生意,初初创业之时,贩卖药财,也曾遭遇无数刁难,但叶芷青都用她过硬的医术与识别药材的能力一一化解,其中种种艰艰于她不足以提起,却也算是在西南医药界打出了名头。
徐常林病重之后,徐家也曾延请信得过的大夫,但都未曾治好徐常林的病,好好一个盛年男子眼看着萎靡不振,徐家上下无不发愁,上个月派人前往滇南抚仙湖请名医傅岩,结果傅老爷子远游未归,而他的后人这些年专注于贩卖药财,于岐黄之术并不擅长,这才作罢。
徐府的小厮也听过柳记的柳夫人擅医术,只是这一位也是行踪不定,听得她寻上门来,立时便请了师徒两人在门房候着,他跑去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