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青咬咬牙:“要不……你悄悄儿去给我熬一碗堕胎药?将肚里这块肉给打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干净了。”
苏铭一张脸都白了:“师傅,这可是谋害皇嗣啊……”
“我跟皇帝这会儿都没关系了,我肚里的孩子自然是我想留就留,不想要就算了,全在于我,你也不必太过拘泥。”
叶芷青低估了土著对于皇室的景仰,也许是从生下来就被洗脑,苏铭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开这个药:“师傅,你也知道堕胎药有多伤身,万一喝了这个药以后您再不能生育呢?”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叶芷青苦笑:“你说什么傻话呢?难道我往后还想嫁人不成?快去吧就当师傅求你了!”
她向来刚烈,何尝软语求过苏铭。
苏铭磨不过她,悄悄儿出去开了一碗堕胎药,亲自守着火炉熬,期间虎妞几次过来要替他被打发走了。
他亲自端到了书房里,放到叶芷青面前,最后一次劝她:“师傅,孩子在你肚子里,就算……就算跟皇帝老爷无关,那也是你的孩儿,你真的舍得?”
房门轻轻响过,苏铭轻手轻脚出去了,房里只留下了叶芷青一个人。
黑苦的汤药盛在白玉般的瓷碗里,热气袅袅而上,仿佛这些年她惆怅的心事。
叶芷青坐在书房里发呆,抚摸着小腹,脑子里却满是怀着贤哥儿的趣事,她大着肚子满怀欣喜的在灯下为贤哥儿缝小衣服,那人摸黑进来,站在门口催促她:“怀着身子可不能动针线,做什么不能让丫环去做?可别伤了眼睛!”
……
她在产床上疼的死去活来,而他远在千里之外。
……
她最后一次抱贤哥儿,小家伙壮壮实实,也许过得三五日连亲娘的模样都记掉了,如今他也有三岁了吧,可会在地上大跑,可会喊爹叫娘……而他不认识她这个娘!
……
她心里犹如一把钝刀慢慢的割着,起初只觉得疼,那种缓慢入肉的疼,有点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渐渐便是生疼,疼如骨髓,无可救药。
母子生生离散,此生渐成陌路,怎不教人痛彻心肺?
碗里的汤药渐渐凉了,她鼓起勇气端起来放到了嘴边,才尝到草药的苦味,却一阵反胃,忙丢下药碗去吐,等她吐不出什么,却弄出一头汗回来,汤药早就凉透了。
她站在书案前面,凝视着那一碗黑苦的汤药,喃喃自语:“孩子,是不是你也不愿意离开娘?”无论这孩子的亲爹是谁,它都是她的骨肉。
叶芷青端起汤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将碗搁回原处,打开门苏铭正守在院子里团团转,见到她出来便小跑着迎了过来,二十出头的稳重青年一瞬间就变得毛手毛脚,目光越过她的肩去瞧书房里的药碗,见到里面黑糊糊的汤药都没有了,双肩都垮了下去,小心来扶她:“师傅小心——”
她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胳膊:“没那么快的,今晚你去铺子里住吧,带着大庆,三天后再回来。另外把丫头婆子全都遣到前院,只留下虎妞侍候我就好了。”
三日之后,苏铭带着几大包补药回来了,见到叶芷青面色略有几分憔悴,竟然坐在后院子里晒太阳,顿时不满:“师傅你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呢?赶紧回房好生躺着。我带了补气补血的药材,让虎妞熬了给你喝。”
叶芷青躺在藤椅之上舒服的都快眯眼睛了,打开他的手:“现在哪有风啊?让我好生躺会儿,这椅子真舒服,谁买回来的?回头赏他!”
赖大庆不明所以,高兴的凑过来:“师傅这椅子是我买的!”被苏铭一巴掌糊在脸上:“憨货!家里的银子都在我手上,跟师傅讨什么赏。”
他心里装着千钧重负,只不能向赖大庆这缺心眼的说,还要故作高兴道:“这傻货整日就想着赚银子,瞧上了前街油坊的闺女,想着攒老婆本呢,都快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叶芷青笑:“大庆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一句话倒让赖大庆红了脸:“阿铭你胡说!”
他倒是喜欢油坊家的闺女,可家无恒产,如今还跟着师傅生活,拿什么娶妻?不过痴妄罢了。
叶芷青鼓励他:“我们家大庆心眼好又生的壮,还有本事,怎的就不能娶油坊家的闺女了?他家闺女难道是天仙不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叶芷青重回扬州,却不打算长久居留,因此她回来没几日便开始安顿家中之事。
叶府与铺面她既带不走,手头又有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财伴身,便决意要留给苏铭与赖大庆,家中一应丫环婆子俱留下来。
当初她在宫里出事之后,宋魁便留在了周府,说是要留下来看护贤哥儿。
他本来便是周鸿所派,留在周家老宅子做个护院也无可厚非。
叶府如今留下来的,便是小厮婆子,外加四个丫环俩徒弟,总要有所安排。
虎妞听得叶芷青要离开扬州,头一个就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姑娘去到哪里,奴婢便跟到哪里,从此以后再不分开。”
思萱不能说话,却也默默的站在了虎妞身边,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意愿。
后买的丫环小桃小菱与叶芷青相处的时间不久,但她们跟虎妞等人相处的更久,对虎妞服从习惯了,不等叶芷青再问,也站到了虎妞身后:“奴婢们跟着虎妞姐姐!”
叶芷青:“……”她原来想的轻装简从呢?
丫环们也就罢了,没想到苏铭与赖大庆也不肯留下来:“师傅带着几个丫头们出门,我跟大庆也不放心。家里可以留给卫大爷照看,铺子转出去就好,我们都跟着师傅吧。”
叶芷青离开扬州几年,所经历之事讳莫如深,家中只有苏铭一人知道真相,就更不放心她带着几个丫环到处去走了。
苏铭既有此意,赖大庆一应之事尽皆听从他的吩咐,坚决要跟在叶芷青身边,全家除了看门的小厮,灶上的婆子没问过,其余人等都要跟着,完全是搬家的节奏。
叶芷青被这帮人给弄的哭笑不得:“我不过出个远门,说不定过几年就回来了,你们都跟着我,难道不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她手指虚虚点着赖大庆:“大庆,你要真跟我走了,回头油坊家的闺女嫁人了,你可别哭!还有阿铭,我可听说扬州城喜欢你的姑娘不在少数啊。”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异口同声道:“师傅都未成家,做徒儿的怎么好成家呢?”
叶芷青险险说出“我早就成家了,只是夫离子散。但此话说出来太过伤感,她索性应允了众人。
苏铭这几年执掌叶家,虽然没多少家产,可也算是暂代了一家之主,颇有些雷厉风行之势,过得三日就将铺子转出去了,带了一包银子跟帐本回来要交帐。
叶芷青:“……”她这行李都还没整理完呢,如果不是她回来的突然,她都要怀疑苏铭随时准备着离开扬州,才有此神速。
家中诸事理顺,她正准备让赖大庆跑一趟漕帮,去请刘嵩跟卫淼来吃顿饭,顺便将家宅托付,没想到刘嵩已经带着卫淼先自来了。
刘嵩自到扬州为叶芷青接过风之后,就离开扬州去各分坛巡视,忙的脚不沾地,昨晚半夜才回到扬州,今日一大早就来催促卫淼前往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