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真是只脾气暴躁的小野猫。谢景松开揉捏手腕的另一只手掌,示意虞煜看他由红肿渐渐浮现出青紫的可怖手腕。
就算没脱臼,起码也得好好修养几天,才能消肿恢复正常。
饶是如此,这人仿佛一点痛感都无,仍挂着淡淡笑容,说着欠揍的话:对小玩笑这么凌厉的回应,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很不错,长见识了。
小玩笑?
开什么玩笑!
在场所有人,此刻都为睁眼说瞎话的谢景之不要脸而大受震撼。
尤其是本身了解谢景性格的谢睿!
不那个无情无欲的冷面恶魔,真的是谢景真实性格吗?
亦或许,现在这个面对唐妤时才表现出的恣肆随心,直率调戏,甚至不惜放下身段直白争风吃醋的一面,才是真正的三皇子本人?
看不懂,看不透。
谢睿在侧后方审视着前方兄长高而宽厚的挺拔背影,将谢景的威胁度在内心中再度提高几个档次。
幸好谢景拥有那个致命的弱点。
仅此一条,就注定谢景生来带有原罪,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登上皇位!
虞煜在你是受虐狂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用理智将其消弭无声。
好歹对方还顶着个王室名头。
他努力告诫自己,方才压下拳头硬了的冲动。
我是唐妤,唐域平是我的父亲。
抛开感性层面,对三皇子刻意避开关键的回答,虞煜的疑心反而加深了。
他眯起眼,试探道:三皇子殿下,您恐怕认错人了,我此前并未见过你,逃跑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对方用耳语遮遮掩掩,他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好看看这个所谓三皇子的第一反应!
灰发灰眼的皇子果然神色一凝。
他深深望了虞煜一眼,笑道:别这么正经嘛,唐妤。
你的确从未见过我,毕竟我前不久才回到王都星。三皇子说,至于刚才的话嘛
眉眼不羁的男人朗声笑了起来:美人在前,能有人忍得住不去享受逗弄一二的乐趣么?
虞煜:靠!
失策,遇上剧情里没有的变态了!
男人垂下受伤的手臂,还在继续往下说。
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可正因为如此,愈发惹人愤怒!这家伙竟然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脑海里转悠着如此下流的念头!
白瞎一张基因优良的好脸了!
我叫谢景这个名字嘛,记不记住都可以,别忘了我就行。
也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势必要给虞煜留下一个短时间内难以忘却深刻印象。
倏地,他话锋一转:小猫咪,你生气时挠人的样子,可比低眉顺眼躲在这家伙身后时可爱多了!
谢、谢、夸、奖!
深呼吸了又吸
虞煜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凶狠的回答,恨不得当场将人锤进地心!
盯住虞煜因气愤而上前几步,贴在长裙侧边,虚握成拳而隐忍颤动的充血指尖。
谢景润了润干涩的唇角。
淡粉色的。
滑而有力的指尖
想含住。
舔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3 02:15:32~20210615 00: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染 10瓶;4955760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混血鲛皇(6)
将难言杂念深埋心底, 谢景挑挑眉。
他曾通过下属的消息,远在荒星之上,注视了唐妤三年。
在记忆里面容模糊不清的天真少女,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软弱无能的金发小子,彼时,谢景并不因得知这类消息而感到些许动容。
是以今日他此番前来, 不过是为了敷衍谢睿的盛情相邀。
眼见空气里又开始弥漫起火药味,谢睿头疼地打着圆场,谢景笑笑, 顺水推舟地示意抱歉。
虞煜冷着脸, 丝毫不给谢景面子, 转身离去。
安维向谢睿低头致歉,也随之匆匆追去。
等
谢景喉头滚了滚, 咽下未尽的挽留话语。
三年中,谢景只见过唐妤一面。
在通过光屏窥视到唐妤的第一眼, 他的热情已经骤然退却,只留下灌注全身的空虚与索然无味。
偶尔他会升起一个疯狂而古怪的想法,就好像好像整个世界只是一场梦!
虚假、疏远。
舞台上的每个人, 挂着弧度一模一样的僵硬笑容,按着各自的角色台词共演一出滑稽剧
灯光照亮的中心, 是负心薄幸的王子与痴情命苦的公主。
而他。
不过是幕后默默守卫公主的侍从,唯一的角色功能,便是在需要时, 能够为心如死灰、流离失所的公主提供一处容身之所。
花园里跪倒一地的侍从听到封口令后, 被谢睿统统赶走。
走的走,散的散。
谢睿刚处理完首尾,呆怔许久的谢紫娴终于反应过来, 被抛下的她简直像是一个无人在意的独角戏小丑。
谢睿你看看,你看看这些混蛋!!
谢紫娴气得抓狂不已,又下意识不敢找浑身煞气的谢景麻烦,只好拽住谢睿说理,不让他抽身离去。
将谢氏姐弟俩失却风范的争执声抛却脑后,谢景提步离开,循着虞煜出宫的路线而去。
起先带路的仆从,是他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此刻正传来信号,寓意情况有异。
谢景并不喜欢娇弱可怜的公主。
他更厌恶的,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天生贵族。
在这场仿佛加速过,常常令他感到违和的虚假幻梦里,富有鲜活气息,能让他产生无穷探究欲的
唯独那株昳丽带刺,谜团缠身,而若即若离的雾蓝色虞美人。
谢景始终记得。
第一次见面,他听到的自我介绍并非唐妤,而是虞煜。
真奇怪。
分明他只听过一次这个名字,字形与读音却在霎时间浮现在脑海,仿佛揭开了潜藏在某个角落里的记忆封印,深刻得无法忘却。
跟随隐蔽信号,谢景转过一个无人拐角。
急切见到虞煜的渴望,令他不自觉加快脚步,由掩饰性的小步慢走转为大踏步,迅疾如风。
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存在,等待三年,今日方才得窥真容。
可他守望的花儿却生病了。
苍白脸色透着怏怏病气,远比上辈子在监狱相识的第一面,还要来得虚弱。
直到虞煜因被调戏而气恼,眉目间的恹恹与麻木之色消散,脸颊泛起淡淡薄红,施加在他手腕上的怪力亦不减分毫,谢景才稍稍放下心。
取而代之的是。
心底被掩饰得极好的阴郁,随着污泥翻滚上涌。
唐妤对那个金发小子报以何种心情,无关紧要。
但虞煜,绝不行!
谢景垂眸,在能够隐约听见说话时的廊桥亭侧停下脚步,又伸手在红色亭柱轻点几下。
数据在透明光屏流过,挺拔身影唰地消失在亭柱后。
前头领路的仆从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虞煜蹙眉,却无暇他顾,只因安维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离开。
放手。虞煜心情烦闷,语气变冲,刻意压低的柔和声线瞬间拔高,一瞬间恢复了原本清朗的男声。
拉住他衣袖的手,随着对面睁大的眼睛而慢慢攥紧,直到手背绷起青筋,最后才无力垂下。
你
安维欲言又止的脸色变化,实在太过精彩。
虞煜心中一跳,差点以为是性别模糊光环失效,本就开始暴走的剧情即将陷入无可挽回的全面崩塌。
这些天以前安维低声黯淡道,你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哦。
就这?
挺直的脊背霎时松懈下来,虞煜忽地为自己这一惊一乍的反应而自嘲。
好歹也算是活过几辈子的人,这些天来的失常表现,简直丢脸!
也许是太过看重,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可他又不是真正的怀春少女,成年人,大悲大怮一场后,该从梦里清醒,预备回归了。
说来还是那个奇怪的三皇子,一时乱来打搅了他的心态。
算了,反正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虞煜并没意识到身后坠着一道若有所思的深沉眸光,更没可能注意到他刚刚心中还在暗骂的人,摸了摸忽如其来发痒的鼻梁。
他总算想起,眼前期期艾艾的安维是小世界的主角,更是他回家的关键
在这具身体有限的余下时光里,不能浪费恋人费尽心力替他谋来的心血。
往前走,一直走。
失却的往日,往事种种,纵千般万般懊悔无奈,再也无法回头。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习惯了这句话溜到嘴边,变成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出乎意料的是,得到道歉的安维情绪反而激动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我之间,更像是一对生疏的陌生人?!
明明回到了从前,从前还可以挽回的时间点,他拼命在补救上辈子对唐妤的亏欠。
为什么他做的改动越多,却提前将唐妤推得更远?
虞煜张口无言,最后还是只能留下两个字。
抱歉。
他虽读过剧情大纲,知晓唐妤原本的悲惨命运,与她和软弱男主之间的诸多虐恋情深,可他只是个旁观者。
真正该获得安维愧疚与补偿的是当事人,不该是他这个赶鸭子上架的扮演者。
然而身为女主的唐妤,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大结局前硬生生跑了路,由此才会引发小世界崩塌危机,才会有他与不同的小世界之灵之间,那些阴差阳错的雇佣与交易。
在这个重启后的星际小世界。
从一开始,唐妤这个存在就只是世界之灵在所有人记忆里构筑出来的虚假幻影。
或许,安维也不过是又一个剧情操控下的提线木偶,等到剧情打上预定的结局标记,小世界彻底稳固运转,才能迎来真正的解脱。
他何必同这些个无知无觉的可悲木偶置气?
同病相怜而已。
这话我只说一次,听清楚了,安维。虞煜怜悯地叹口气,认认真真直视金发下,那双饱含痛苦与迷惘的天蓝色眼眸。
他从清澈的瞳孔里,瞧见了一个身着长裙的纤长身影,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一个虚假的幻影。
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扮演者,能够深度共情,完美扮演别人眼中的设定。
虞煜,是一个画家。
不是羞怯柔弱的林玉,不是拥有灵异体质的江瑜,不是剧情里被恋人所伤害辜负却痴心不改的唐妤,更不可能是任何一个角色人设。
我不是那个你记忆里,深爱着你的唐妤。他说,所以你的爱恨情仇,一切情感波动,与我无干无系。
你想挽回唐妤,弥补曾经的遗憾,也许并不出自你的本心即便是本心如此,你要找的人,也是过去的唐妤,不是我。
我不太懂,我真的不懂,阿妤,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安维张皇失措,此刻他像是一头暴躁的野兽,不安地抱着自己低下的头颅,颤抖着摇晃,什么叫过去的你?
他唇瓣因紧咬而失去血色,蠕动喃喃着:明明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明明我一回来就已经拼命往回赶,来到你的身边
这次安维不想再因为外力,因为种种不得已而说放手,在赶回王都星的飞船迁跃过程中,他设想过数十种可能,唯独没考虑过最糟糕也最不可能的这一种。
他无论如何也想要重新拥抱,祈求原谅的人,率先一步松开手,平静地宣布
过去的那个唐妤,消失了。
记忆中那么爱着他的人,怎么会消失呢。
奇迹般的重生,换来的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破烂结局!
我不接受
安维喘着粗气,被誉为曾被神明吻过的柔润好嗓子,在连日来的疏于维护下,渐渐趋于嘶哑:我绝不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回复,起码,你要告知我突然改变的缘由。
这些天的确发生了许许多多事。
可上辈子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忍受烈火焚烧,而甘愿双双赴死殉情的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世上只有唐妤那么对他好,即便受过再多委屈与伤害,在最后关头,却依旧舍命相护。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变故!
是因为刚才,我无法从那个纨绔皇子的手中保护你,出丑了,令你很失望,所以才说气话,对吗?
猛然,安维灵光一现,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他对所谓三皇子的嫉恨与怨火,再度加深。
这份妒火来得如此迅捷,见到谢景的第一眼,安维的警报就敏锐窥见到这个男人投诸他身后,因意外而未曾遮掩好的惊艳与渴望。
上辈子有个死缠烂打的沈榭舟,这辈子又横空出世来个三皇子。
可恨!
那家伙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虞煜冷哼一声。
说完,他似乎听到背后传来什么动静。
扭过头只见一览无余的廊亭与湖面,虞煜以为是自己多心。
他便又转回去:但我刚刚所说的所有话,与他毫无关系。
那是为什么?安维不肯放弃追根究底。
他恐惧从虞煜口中,听到最害怕的那几个字却又无法阻止自己不去询问原因。
原因?虞煜露出思索之色,缓缓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