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腾飞稍稍克制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哄得这小姑娘好些,想了半天却说:“是你自己说,等我出来了再骂你。”
寒汐可怜地看他一眼,把脸埋了起来。
小晚端着饭菜进来,见卫将军气势汹汹地瞪着寒汐,她小心地问:“将军,没事吧?”
卫腾飞醒过神来,尴尬地点头:“没事,你让她吃饭吧。”又对小晚说,“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我原本还恼凌朝风,成了亲了不得,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新娘子,现在才感激他,幸好他带着你出来。”
小晚笑道:“将军可不要笑话我们,反正将来不论朝风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他的。”
卫腾飞颔首:“夫妻就该在一起,没有分开的道理。”
说罢这些,卫腾飞便出去了,临走忍不住又对寒汐凶道:“你要听小晚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等你好了,哪里不能去,谁能拦着你?先忘了西平府,不然你娘没什么事,你先去见阎王了。”
好好的话,非要这么凶巴巴地说出来,女孩子怎么能受用。小晚也只能安抚寒汐:“他们行军打仗的人,就是这样,你别忘心里去,将军是关心你。”
寒汐颤巍巍地问小晚:“嫂嫂,我会疼死吗?”
小晚摇头:“不会的,咬咬牙,一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明天就会比今天好些,到大后天更好些,是不是?”
寒汐嗯了一声,之后艰难地吃了些东西,又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一觉,醒来时,外头已是黄昏。
凌朝风带着小晚,去河边洗衣裳了,卫腾飞一直守在门前,听得屋子里的动静,立刻推门进来问:“你要做什么,别乱动。”
倒是寒汐有些尴尬,自己衣不蔽体的羞于见人,她扯了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些,怯怯地说:“我渴……”
卫腾飞倒了茶,笨拙地喂寒汐喝,不过喝几口水,两个人都累得半死,寒汐趴在床上喘气,卫腾飞问她:“是不是疼死了?”
“嗯,醒来就觉得,我要死了。”寒汐苦笑着,“睡着了在梦里也疼。”
“军医有可以止疼的药,但是会上瘾,我不敢给你用。”卫腾飞不再那么急躁了,温和地说,“寒汐,你忍一忍。”
“我知道……”
“寒汐,对不起。”大将军愧疚地说,“把你害成这样。”
寒汐扭过头来,善良的姑娘温柔地笑着:“将军,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卫腾飞摇头:“现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快好起来,我就能少些愧疚了。”
寒汐笑道:“那能不能说好,在我离开之前,别再骂我了,卫将军,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一见我就特别凶,一开口就训斥我。”
卫腾飞别过脸,脸颊上的红肿早已消退,但留下一道指甲划痕,他说:“你扇的耳光,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到底是谁讨厌谁?”
寒汐傻笑,牵扯背上的伤,疼得她直呲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当时就怕卫腾飞昏过去了,想也没想,一巴掌就照顾上去。
“我以为是去年我来府里,被你看穿了我想做坏事,从此以后,你就讨厌我了。”寒汐满心惭愧,那件事她真是不应该,倘若真的和卫腾飞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会是怎样的状况,她会是卫夫人吗,可卫腾飞一定会更讨厌她才是。
“卫将军,对不起,请你原谅。”寒汐真诚地道歉,“我没有坏心,更不愿害你,是因为家里……”
“不用说了。”卫腾飞伸手替寒汐盖被子,虽然已经很轻了,可是被子盖在背脊上,寒汐还是疼得皱眉。
他很心疼,语气越发温柔,说道:“那件事,我早就忘记了,也从来没讨厌过你,我讨厌你的话,为什么还救你。”
寒汐笑道:“将军那会儿,根本不知道是我在被人欺负吧,任何人你都会救的。”
“就你聪明?”卫腾飞见自己被点穿,不禁虎起脸,“少说话,睡觉吧。”
“你又凶了。”寒汐撅着嘴,转过头去,咕哝道,“我是睡不着了,才想说话,说说话,还能忘记疼。将军,我嫂嫂呢,找她来可好?”
“她去洗衣裳了。”卫腾飞干咳一声,“那……你想不想听,我带兵打山贼的事?”
“不要听,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寒汐回答得很干脆,但她说,“将军,能说说皇后娘娘的故事吗?”
此刻,村落的河边,小晚正麻利地洗衣裳,凌朝风在边上打下手,几大盆衣裳很快就洗完了。
小晚吃力地直起腰来,喘口气四处看看,便见河边一丛野菊花开得优雅清丽。
她蹦蹦跳跳地跑来,将花儿捧在手心,摸了摸闻了闻,这洁白清秀的小花儿,香气也这样淡雅,叫她爱不释手。
“喜欢就摘下来,带回去也能给毕姑娘赏玩。”凌朝风跟过来,说道,“这里有这么多呢。”
小晚摇头:“让她静静地在这里待着吧,我每天都要来洗衣裳,每天都能看。”
凌朝风把小晚的手捂在掌心:“把你带出来,却是来吃苦了。等这里的事做完了,我们直接去游山玩水,玩上几个月再回家可好?”
小晚忙摇头:“霈儿怎么办,我可想他了,他一定也想我,要是夜里偷偷哭,也太可怜了。”
凌朝风笑:“那臭小子,没你想的多愁善感,他肯定开开心心地好着呢。”
小晚不信的,和相公捧起洗好的衣裳往回走,她说霈儿其实心思特别细腻,别看年纪小小的,特别知道体贴大人,这样的孩子,最招人疼了。
“在你眼里,没有比霈儿更好的孩子了?”凌朝风问,“将来,我们的孩子呢?”
小晚笑眯眯地看着相公:“哪里来呀,去买吗?”
凌朝风不理她,大步往前走,小晚只能一路小跑地追上来,凌朝风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木盆,舍不得她太吃力。
小晚说:“相公,等我们有娃娃了,要更疼爱霈儿,千万别让他感到失落。他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孩子,这一点,更叫人心疼。反正在我眼里,霈儿就像是我生的一样,我好喜欢他。”
正文 196 威胁
凌朝风含笑不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小晚便是手里没拿东西,也跟不上相公的步伐,在他身边一路小跑,念叨着家中的霈儿。
“说这么多,都不如做来得实在。”凌朝风忽然停下,笑悠悠看着娇妻,“想生一个了?”
小晚笑靥如花,赧然道:“那现在也不成啊,等你为将军办完这件事,我们回家再商量。”
凌朝风说:“这件事办完了,还会有下一件事,这样的许诺不可靠。”他竟是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来,搂着小晚慢慢走起,说道,“咱们就照之前说好的,凡事既来之则安之。”
“我跟你说个话,但你不能笑话我。”小晚神秘兮兮地,笑得那么欢喜,眼眸里充满了幸福,她道,“相公,我总觉得,我们上辈子就是夫妻。”
“是吗?”凌朝风心中,亦有此意。
“你会笑我吗?”小晚说,“可我真的觉得,我们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你我都在白沙县,也许曾经真的遇见过呢?”凌朝风说,“我也一直有个念头,我们好像很早就相识了。”
“傻相公,傻娘子……”小晚指一指凌朝风,又指一指自己,凌朝风却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只见小晚柔柔地说,“相公,谢谢你。”
“谢我什么?”
“来河边找我。”
凌朝风深情地看着小晚:“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谢谢你在那里等我?夫妻之间,谢来谢去的做什么……”
可他情不自禁放下了手里的木盆,拥起小晚的腰肢,在柔软的唇瓣上深深吻下去。
秋风阵阵,吹动草木发出沙沙声响,最后一抹夕阳照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远处,卫腾飞想来河边找小晚,刚好看见夫妻俩在丛丛草木之间相拥而吻,大男人怔了一怔,很快就背过身去,可忍不住又回眸望了一眼。
他如今,心里霍然明白了一件事,但不知是看着凌朝风和小晚恩爱而有所感悟,还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多了一个人。
这里的情况,在三日后传到了京城,皇帝获悉卫腾飞险些在深山遇难,紧张不已。卫腾飞若真有闪失,朝廷失去一员大将不说,似烟最亲爱的哥哥去世,她往后的人生该多么悲伤。
项润很是后怕,不等商量出别的结果,先派出一道八百里加急,责令卫腾飞在山体稳固之前,不得再进入危险之地。
而后他才来告诉似烟,本打算安抚似烟的紧张,但因为有惊无险,似烟却是淡淡的,反而念叨着:“那位毕小姐也是神奇,兜兜转转,又和哥哥碰面了,去年的事,皇上还记得吗?”
毕丞相要女儿勾-引卫腾飞的事,皇帝早就听似烟提起过,如今想来,不禁一笑:“指不定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的缘分。”
“那也要两情相悦才好,急不来催不来的。”似烟笑道,“哥哥的婚事比常人迟了那么多年,就更不能随随便便对付,一定要娶一个心爱的女子才好。”
皇帝颔首,十分骄傲:“要像朕一样,娶心爱的女子。”
似烟狡黠地笑着:“那我勉强算是嫁给了心爱的男人了。”
项润虎起脸:“哪里勉强,你说来叫朕听听。”
一面说着,伸手将似烟搂在怀里,两人正要亲热,门外宫人来报,说是西罗国王子求见。
那位哈斯王子自从到了京城后,除非皇帝摆宴或是因国与国之间的事务召见,他几乎不会主动来见皇帝,项润则一直在等他来,等他呈上西罗国皇帝的求亲文书。
然而那封文书,早就被哈斯丢在了白沙县凌霄客栈,在京城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后,他终于来履行自己的使命。即便没有皇帝的文书,也亲口来向皇帝,请求让他带一位美丽的大齐女子,回到西罗国。
果然,该来的事,终究是来了。
皇帝自然要推辞一番,是高姿态也是事实,他自己的女儿尚不足两岁,他反问哈斯要如何和亲,哈斯却用日益流利的汉语回答:“皇帝陛下,我想娶一位美丽的大齐姑娘成为我的王妃,大齐的姑娘在我眼中,都如珠宝钻石一般珍贵。”
这个西罗国人,举止优雅,说话动人好听,总是不吝啬他的溢美之词,叫人听着觉得夸张而不真诚。
仿佛那边的人都是如此,项润曾暗暗想,那里的人究竟如何判断言谈中的真真假假。
“和亲乃国家大事,你的心愿和诚意,朕明白,你且等一等。”皇帝冷然道,“朕不可能强行命令哪一个姑娘嫁给你,既然你熟知汉语,可知我汉人有句话,叫做两情相悦。”
哈斯彬彬有礼地说:“在西罗国,也有这样的话语。”
“既然如此,和亲之事,再议,你且退下吧。”项润道。
“但是……”哈斯碧蓝碧蓝的眼眸,像来自大海的宝石,带着几分神秘和妖艳,若是长在女子的脸上,必定会勾人心魂。
“何事?”然则项润心中,早已有所准备。
“再过二十天,西罗国的舰队就将到达大齐海岸。”哈斯低沉着目光。
“来接你回国?”项润气定神闲。
哈斯抬起双眼,仰望这位年轻的帝王:“……是。”
皇帝不为所动,只道:“朕会派人备下大齐的美酒佳肴,迎接远方来的客人。”
哈斯欲言又止,鞠躬后,礼貌地退下了。
项润坐在书案之后,心中竟是有几分激动澎湃,不知父皇母后此刻远游到了何处,他真想去告诉父皇,终于有人要来威胁这个强大的国家了。
他并非要将国家和百姓陷于战乱或是危险之地,对于一个统治者而言,真正能帮助其成长的,就是敌人。
“来人。”皇帝朗声道。
“皇上有何吩咐?”内侍总管迅速赶来。
“传皇叔和沈云觐见。”项润兴奋地站起来,“命他们速速前来。”
这一边,哈斯王子优雅地走出皇宫,虽然他在京城已经逗留了很久,可见到他的人,依旧十分好奇新鲜,走到哪里都被各种各样的目光关注。
通往皇宫的路上,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沈晴端坐在车中,身旁的婢女忽然说:“郡主,是西罗国的王子。”
沈晴抬手挑起帘子,便见那位蓝眼睛的王子正朝相反的方向走,大抵是刚刚觐见过皇上,而他脸上带着从容优雅的笑容,遇见谁都那么客气。
“郡主,难道他的眼睛看出去的东西,也是蓝色的吗?”婢女好奇地笑着,“怎么会有蓝色的眼睛呢,他的皮肤还这么白。”
沈晴默然不语,任由马车将她送到皇宫,长寿宫的轿子早已在宫门前等候,她下了马车坐轿子进宫,但到了祖母跟前不久,就听宫人们说,王爷和大公子都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