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人间大火 > 人间大火 第37节
  他离开家,经过派出所,心里恼恨不平,却果然跟仇人狭路相逢:小汪警官正送个腿脚不好的老太太从里面出来,他把老太太交到他儿子开来的车上,关上车门,一抬头也看见马路对面的范小鹏了。
  范小鹏难以置信,横着眼睛,狠狠瞪着小汪警官,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官复原职了?就是你!就是你害我没有学上,害我四处吃瘪!
  接待大厅里还有人排队办事儿呢,小汪警官也没有空搭理他。派出所和警察是一个人接受道德教育的底线,让他知道有警察在这儿就好了,他的行为就该被约束在一个格子里。汪宁的脸上是职业的威严,朝范小鹏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我看着你呢。随即后背给他,转身进门。
  范小鹏咬牙切齿同时心里发毛。
  他游手好闲地又溜达到了自己犯事儿的文具店门口,隔着玻璃窗看见孙莹莹在里面做奶茶,他脑袋里浮现出她被拽掉帽子以后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和凄厉的喊声,那种快感,那种迫害了别人之后的快感——像小时候逮到活的蜻蜓,然后拽着翅膀把它撕扯开一样——又涌上了心头。他心里面忽然有了个计划:等我出国的手续办妥之后,等我临上飞机之前,我再来,我再作弄她一次,然后我就远走高飞,小警察也逮不住我!——他把很多希望都放在出国这件事上了,好像那是一个分水岭,那之前可以报仇雪恨,那之后就能飞黄腾达。
  忽然范小鹏感觉到自己似乎也被什么人注视着。
  文具店旁边一个空了很久的门市框架里出来一个人,那人头发精短,小脑袋瓜子,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下巴缩在领子里,浓黑的眉眼,就隔着条马路,也看着范小鹏。范小鹏被盯得不舒服,转身走了。
  他还不知道那是谁。
  在文具店里捣乱的那天太过混乱太仓皇失措了,以至于他的记忆里有些不完整的因素:他以为那天自己没能跑掉,把他摁住的是小汪警官或者他的同事,他不知道其实是这个人。疯子的儿子刘天朗。
  第十八章 (5)
  两个她最信任的人都在不厌其烦地跟孙莹莹说这个世界有多么好,可是真正要有勇气迈开脚,真正要去发现的还是她自己。
  她独立活动的范围在一点点扩大:有一天推着自行车来给我们单位送了两包a4纸和一些办公文具;还有一天郭姐饿了想要吃一条街道外的馅饼,临出门的时候来了朋友,莹莹帮她把馅饼买了回来;拿到奖金那天——奖金可是郭姐发到她手机上的——她自己去逛了一个服装店,买了一条新的围巾给妈妈。当然她不认识路的时候,她非得跟人说话的时候,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第一次扫码却把微信和支付宝弄混了的时候,心里也是谎的,也会麻爪,但独立出行,重新跟人交往的新奇和喜悦会微妙地平静和治愈这种慌乱,她不怕出门,她在这个过程中寻找着那个我和小汪警官都喜爱的推荐给她的所谓“生活”,也在这个过程中寻找着自己,寻找着那个本该正常生活的女孩儿。
  终于有一天,那个女孩儿好像做梦一般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她看见十几岁的自己了,还在跳芭蕾呢:肤色粉白,翘鼻子尖儿的女孩儿,盘着高发髻而更凸显了精致的侧脸和长长的脖颈,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蹈裙,身体瘦削但有力,手臂如同天鹅一样平展开时肩膀上会凸起漂亮的肌肉,腿又长又直,被练功袜紧紧包裹,单脚擦地或跃起的动作十分利落。
  她多年轻呀,多美呀。
  孙莹莹看不够那个“自己”,她穿过小街着急过去却被一扇玻璃挡住,她离得太近,呼吸附着在玻璃上结了薄薄的霜,孙莹莹赶紧把那些霜抹下去。动作和声响却把那梦境里面的人给惊动了,那个“自己”也停下了舞步,和她的伙伴们一起,隔着落地窗,带着不解抬头看她。
  孙莹莹有点失望了,不,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小女孩儿,那不是她自己。
  她赶忙想走,旁边的门却开了。
  漂亮的舞蹈老师披着大衣看着她笑:“您要来看看吗?可以进来看。这是我们新开的舞蹈教室。现在有公开课。您可以来看看。”
  孙莹莹赶紧摇头,想赶快离开但脚下却没动:那是新开的舞蹈教室呀,是教芭蕾的地方,女孩儿们真美,老师也美,她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呀,她们在跳什么呢?
  舞蹈老师看出来她的好奇和犹豫,热情地邀请:“有成人课。你要是想要学也可以来。”
  这话激起了孙莹莹的一点点好胜心,犹豫半天,她终于手放在自己胸前,笃定地说道:“我会跳,我会跳芭蕾舞。”
  “那您脱了大衣,进来试试?反正我们现在是课间。”
  孙莹莹的第一个反应是马上摇头,可是转了一个念头,她却想到: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试试呢?那些孩子们刚才跳的我都会,我还会更多的,我可以试一试呀。
  “嗯。
  行。”
  她被那位老师让进了舞蹈班的大门,脱掉了身上的大衣,她在里面穿着一件腈纶毛衣和紧身的牛仔裤。小女孩儿们看着这位偶然路过就要进来试试的奇怪姐姐,而经验丰富的老师马上就从她的颈肩形状和紧窄的身形看出从前训练过的痕迹。
  孙莹莹固定好了头上的假发,音乐响起来了,她扶着栏杆起先没动。伴奏曲的乐律和节奏像是春天里降临在北地的第一场雨一样,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干硬土壤的缝隙里融化了她,滋润了她,在某一个最熟悉的音符里,她忽然扬起头,伸开手,浑身的肌肉被有序而熟练地调动起来,一位,二位,三位… …起先还是那些基础的站立的动作,很快那个比谁都喜欢跳舞比谁都刻苦的女孩儿回来了,她踮起脚尖,快速地旋转起来,轻盈地跳起,双脚在空中击打了三次,她伸展手臂,撑开双腿,像小鸟一样高高地跃起!
  哎呀那个女孩儿好像真地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那些美好的记忆,熟悉的和陌生人的赞美,男孩子看到他时的眼里的好奇和喜欢,未来那许多的可能性,还能上电视呢,能被辽芭录取,成为一个真的舞蹈家,那是那么多的好事儿… …
  舞蹈老师的电话振动,音箱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那只鸟在片刻间回到过去却还是收拢了翅膀落在地上,毕竟十二年没有练过了,落下时咚地一声,呼吸也跟不上,扶着栏杆喘了一会儿,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心还像她们一样,还是年轻的,还是新的,可是人却磨损了,旧掉了。
  小女孩儿们却看出她的好来,颇为惊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舞蹈老师打完了电话也问她,您是从前学过吗?
  孙莹莹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混乱地回答那位老师,学过的,但是很久没有跳了。
  “跳得非常好呀。”舞蹈老师说,“不跳可惜了。您平时可以经常来玩。成人课上学员们可以一起排演节目。”
  孙莹莹摇头:“不,我不来了… …我还要上班呢。我不跳舞了,我也不是小孩儿了。也跳不出来什么大出息。”
  有些话在心里面,她能感受到,却说不清楚:那短暂的愉快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人在重拾回忆的时候更加难过而已。
  舞蹈老师笑了笑,并不同意她的说法,温柔地讨论:“只有小孩子才能跳舞吗?上班就不能跳舞了?跳舞要什么大出息?跳舞就是跳舞,就是让自己美,让自己高兴而已。全中国跳芭蕾的人那么多,有几个人能成为谭媛媛,或者吕萌呢?我还是辽芭的,从前还跳《吉赛尔》呢,现在开个舞蹈班不也是挺好的吗?”
  孙莹莹一边穿大衣,听到这话愣住了。
  舞蹈老师说她自己是“辽芭”的,因为她,莹莹觉得自己跟“辽芭“又一次那么接近了,更多年少时的感受与此同时扑面而来,那时跳舞真的是为了有多大的出息吗?不,跳舞就是因为她喜欢而已,而她现在仍然喜欢。
  孙莹莹仔细地观察这位女士,打量她的脸,她的身材,她还是美的年轻的,仍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一个矫健的舞者,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舞台上继续跳《吉赛尔》了呢?
  “那您为什么没留在辽芭呢… …?”她问道。
  “想要跳舞不一定非得留在辽芭。”舞蹈老师说,“有人年纪大了,有人出国了,有人嫁人离开了,我呢,我为什么离开… …”舞蹈老师思索了一下,微微弯腰,伸手在自己左侧小腿处敲了敲,“咚咚”两声。
  第十九章 (1)
  1.
  孙莹莹愣住。
  “假肢。”舞蹈老师平静地说,“花了不少钱。但是很轻很自在。你可不用这么看着我,不用可怜我,我就是不上台了而已,我还跳舞呢。因为我喜欢。”
  孙莹莹热泪盈眶却不想让这位舞蹈老师看见,她赶紧低下头去,把围巾带在脖子上又摘下去,反复几次,与此同时重新打量这间小小的舞蹈工作室,这里其实离家不远,跟克俭小区就隔了一个街口而已,旧居民楼下的窗改门,厚实的落地玻璃,锃明瓦亮的镜子,油润润的地板,绿植和小女孩儿们身上的香气。
  “… …您这里,成人课是什么时候呀?”
  ——她已经被说动了。
  … …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为了帮助孙莹莹重新开始,我们几经周折费了半天劲。我处心积虑地带她出去玩,挖门盗洞为她安排工作,汪宁暗中给她开工资还不敢说,宁可每每被她妈妈讪白,差点丢了饭碗也要照顾她,以至于差点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其实都是我们满怀热心之下走的弯路。当然了,在这条弯路上,还有她自己爸爸妈妈胡里八涂地跟我们一路同行:尤其是他妈,心心念念地就是得给她找个铁饭碗,好工作。我们都忘了,或者下意识里去回避一件事情,那就是芭蕾舞。孙莹莹最喜欢的就是芭蕾舞。而我们这些想要照顾她,对她好的人,似乎都在暗中达成了共识:这么多年了,那个受过重伤的,留下疤痕的孙莹莹,她不能再跳舞——她从家里出来之后,就应该选择一条最基础,最安全的生活方式,有活儿干,有饭吃,能见人就可以了。她要结婚?也行,汪宁会带着堵枪眼一般的牺牲精神去完成这件事情!——而跳舞是什么?于一个普通人,那都是温饱之后的浪漫,是形而上的追求,于孙莹莹,那更是不能去碰触的伤疤!
  不,这是我们的主观臆断,这是不对的。别说孙莹莹她仍然四体康健,能跑能动,就算是舞蹈老师那样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戴着假肢的人,也可以继续跳舞!
  跳舞才是孙莹莹重新开始生活的真正的起点。
  但这过程中至少有一件事情我跟汪宁是对的,而且不约而同地传达给了她:生活是好的。孙莹莹从舞蹈教室出来,她觉得身上有劲儿,脚跟下面仿佛安了弹簧,步伐轻快。她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刚才的舞曲,她回味着刚才跳舞时候的感受,同时也在认真地体会着我跟汪宁的话,没错,生活是好的,只不过生活的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别人塞进来的,生活的好终究得一个人自己去遇见,自己去找到。
  马路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新蘸好糖的大山楂红得透亮还冒热气,小贩招呼她,刚出锅的,来一个吗妹子?
  孙莹莹走过去要了一个糖葫芦,拿
  出手机付钱,接了糖葫芦刚要吃一个,冷不防被人从旁边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紧紧抓着木棍儿,胳膊都疼了,手里的东西硬是没掉,转头看看,一张少年人的脸,挺不好看的,像是见过,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可想不起来了。
  “给我!”少年人粗声粗气的命令她。
  孙莹莹有点蒙:怎么现在乞讨的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了?一个糖葫芦嘛,非得要也不是不能给,急什么眼呢?这么馋吗?她原本往前送了一下,就想把糖葫芦给这人了,慢了半拍还是发觉不对劲儿,手收回来:“不。”
  男孩儿瞪眼睛,气得要死似的:“给我!”
  孙莹莹慢慢地说:“是我的,我的干嘛给你?”
  “哼。”男孩儿歪着嘴巴恶形恶状地,“你还是找削(东北话,想要挨揍)呀。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你是不是还想要我把你帽子头发都拽下来呀?!”
  孙莹莹就这样被提醒了,猛然知道他是谁了,不久前的文具店里,就是他把她的帽子假发猛地拽下来,像在玩篮球一样在空中传给他的伙伴,而她那些小心翼翼掩藏的伤疤和痛苦就那样被狠狠地揭露在别人眼前。他现在又来了,又来找她麻烦了,又要拽她帽子和头发了?孙莹莹马上伸手扣住自己头上的帽子,瞪大了眼睛惊惧地看着这张脸。
  范小鹏见她样子是怕了,他也就高兴了,得意了:“我就是来告诉你,
  是你害我上不了学了,但是无所谓,我反正要出国了,现在我自在着呢,我有的是时间,我有时间就过来收拾你!你别以为有警察看着你就仗义了,他们能一直看着你吗?我还掀你帽子拽你头发!哈哈哈怕了吧?”
  孙莹莹向后退了一步。
  范小鹏伸手取她手里的糖葫芦。糖葫芦对一个高中生来说算是一个多重要多有吸引力的东西吗?不,他早就开始吸烟了,他才不爱吃那个酸巴叽溜的玩意呢,但那是他把这视为对之前自己身上收到的惩罚的反抗和宣泄,也因为能让一个女孩儿,一个弱者恐惧而心里暗爽。他这次要拿走她手里的糖葫芦,下次还可能弄她的钱,再有下次,呵呵,他可能会碰碰她脸,动一动她身上,占她的便宜,要是不去想这人后脑勺和背后那些恶心恐怖的伤疤,她那张脸还挺好看的… …
  那范小鹏个子还没有长过孙莹莹,但是一个小孩儿已经坏成了两个大,恶徒无论老少,总是这般开始:他们知道一个人的弱点了,他们喜欢被人害怕,喜欢迫害,在此过程中体会自己的强大,并企图获益。
  在十二年前,在另一个时空里,范小鹏的爸爸范志明也曾用同样的方法去威慑控制另一个人,并迫使他犯下了大错,一把火烧了克俭小区的半边楼。那个人就是刘疯子。时光流转,他的儿子又要故技重施。他能得逞吗?
  孙莹
  莹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糖葫芦,一只手扣住自己的帽子和头发。她反应不够快,不知道赶紧躲开,更不知道叫人帮忙,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再一次被这个坏孩子欺负。范小鹏见她不肯就范,恨得呲牙咧嘴地就上来使横,一只手拽她头发,一只脚就照着莹莹的肚子踹了过去,可是他腿还没有抡开,忽然被什么东西从脑子后边硬硬地敲了一下,“啪”的一声,一个小石子落地。
  范小鹏回头,几步远的地方,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孩儿。
  第十九章 (2)
  范小鹏放过孙莹莹,回头仔细研究那个男孩儿,他还年轻,跟他差不多大的样子。
  “你谁呀?”范小鹏隔了几步远问他。
  男孩不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一样。
  “刚才是你撇石头打我?”范小鹏厉声问。
  男孩儿点了点头。
  他那个满不在乎的样子把范小鹏给气坏了:“你手欠吧?还是闲的??!”
  男孩儿“切”地一声,好像是笑了,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起来的小包裹,当着范小鹏的面儿一层一层地打开,动作很稳当很有章法,范小鹏一下子就愣住了:大大小小全是理发修胡子用的剃刀,各自锃明瓦亮,角度稍稍一变就能让人见血的样子。
  范小鹏舔了舔嘴巴,再也没敢说话也没敢动,他刚才那么气势汹汹地把自己架上了高台,谁知道遇上了随身带着凶器的硬茬子,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给他解围的是兜里嗡嗡作响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有大事儿忙似的:“啊?爸?学校的事情下来了?行吧,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他就这般灰溜溜地遁了,头都没敢回。
  范小鹏回了在山水佳园的家,他爸爸范志明让他赶紧上网填表,顺利的话,两个月以后就能启程去澳大利亚念语言班了。范小鹏刚刚在外面吃了瘪,打开表格一看有没有几个英文字是认识的,再一听说是去澳大利亚,一下子不乐意了:“干什么呀?谁要去澳大利亚呀?什么破地方呀?我初中同学都去美国和英国,怎么把我弄到澳大利亚去了!给我换个地方!”
  范志明为了这个儿子出国的事情跑了好几天,今天才跟徐宏泽暂时敲定了。他带了些礼物去的,人家没要说不抽烟,两条软中华怎么拿回去又怎么拿回来。范志明心想那白面书生跟他准岳父不一样,无论韩仁江现在有多大的身家了,也算是个熟练的商人,也记得他曾在同一条船上的交情,他张口求助,老韩总会帮忙。可徐宏泽不一样,不收礼物卷了他面子不说,还公事公办地告诉他,他能做的就是帮忙搭上国外的关系,完成申请语言班和预科学校的手续,能不能出上国还得看领事馆给不给签证,那就跟他没关了。
  范志明心里面已经憋了半口气,结果儿子回来还因为去的是澳大利亚不是英国美国而不满意了,这一下子可把他给惹毛了,几口把碗里的面条划拉进嘴巴里,扔掉筷子,两步窜到外面去,指着范小鹏厉声问:“小瘪犊子你说什么?”
  老婆意识到事情不妙,已经抄过来挡在了范小鹏前面,防止他爸真的动手。
  范小鹏有恃无恐:“我说我不想去澳大利亚,要去就去美国!”
  范志明脱了拖鞋掼过去:“澳大利亚都不一定要你,你还他妈去美国!我让你去!”
  范小鹏头一歪躲过拖鞋:“不能把
  我办去美国,就是你没能耐!你不是说你认识韩仁江吗?你认识他有什么用?!我爸要是韩仁江,我哪儿都能去了!可惜你没有那个能耐!”
  范志明气得眼睛发红,一手把他老婆撕开推到一边,一巴掌狠狠抽在范小鹏脸上,范小鹏被抽了一个大趔趄,撞到墙上,范志明从后面薅着他衣服把他拽到窗户边上来,让他看外面一条街之外的克俭小区:“你说我没能耐?我如果没有能耐你就该住在对面的小破楼里。你还想住在这儿?看不上我呀?你想找韩仁江给你当爹呀?我告诉你,他怎么起家的我没跟你说过吧?他还是靠我呢!你看外面,你现在看外面,要不是我,他能建起来这个山水佳园?你嫌我没有能耐,你还敢到处给我闯祸?!哪次不是我给你擦屁股?!”
  当爹的忽然暴怒把范小鹏给吓坏了,当即痛哭流涕的表示再不敢了,之后老老实实地去填出国申请学校的表格,又查字典又打电话求同学,忙活半宿,累得够呛,好不容易弄完了,其实就是些姓名地址和之前学习经历的自然情况的内容,就这样还被范志明不停地骂,说好几万去重点学校借读的费用都他妈喂狗了,高中生连这点玩意儿都整不出来。范小鹏被教训得狗血临头,嘴上不说话,心里面在追溯自己这些遭遇的源头,他又想起孙莹莹来了,心里面发了狠劲儿,找到机会非得再收拾她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