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忱藏不住脸上的担忧神情,扭着手指小声说:“我发现你不在,就醒了。”
  他笑,“你没醒的话,能发现我不在?”
  她挠头发,“好吧,我是先醒来才发现你不在的……”
  张擦干了双手,扔下毛巾,没说什么,走过去揽住她肩膀,带她去吧台。
  “你失眠了吗?”边忱转头去望他的下巴,再往上,瞅到他眼圈下淡淡的青色,是睡眠不足的迹象。
  他倒了杯温白开,修长五指握着玻璃杯,微仰着头喝水的时候喉结轻微滚动。看得她也忍不住吞口水。
  “渴?”张看她这副眼巴巴的样子,有点好笑。
  她摇头,“……不渴。”
  “还疼得很吗?”
  “好多了,就是酸……”她又脸红了,长发微乱,迷糊样。
  两个人站在吧台前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一齐笑开。
  张伸手掐了掐她圆圆的脸蛋,问:“陪我去天台看星星,有兴趣吗?”
  “啊?现在啊?”
  他“嗯”了一声,哼出极轻的尾音。听在边忱耳里,她感觉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她主动去牵他的手,反被他圈住手腕。
  “别碰到伤口。”
  “哦……”边忱发现,他总是比她还细心。
  各自披了件长外套,凌晨三点半,踩着楼梯上顶层天台去了。像两个偷偷溜出去做坏事的小孩一样。
  其实,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天台是危险的。边忱心想。
  第61章 xyz
  1
  有一种人之所以难以去爱, 原因之一是他深知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承受他的爱。
  也许会有人建议:为什么不试着换一种爱人的方式?
  可真正的爱,一旦妥协了,就再也算不上是爱。心境和情绪都不再是他本真的反应。
  他也根本无法从任何别的的爱人方式中体验到爱。所以他不会妥协,不会改变,不会蠢到去跟任何人磨合。
  张在很久以前就明白,磨合而来的感情根本不能叫感情,顶多算合作之情,久而久之就会疲累。
  “磨合”的意思是:换成另一个人也行。
  所以他的每一种感情都是唯一的,永恒的,无法改变的, 不能换成另一个人的——如此沉重而偏执。
  他骄傲如斯,谁若被他划进特殊范围, 就绝不被容许产生一点点的逃离/疏远/背弃意愿, 更遑论她还敢明确地表现出来。
  …汗水从额角流到眉心,张跪在她上方, 把她整个人罩在身下, 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分表情变化。
  摧毁一个人的过程总是过瘾的, 但如果摧毁的是自己的挚爱, 过瘾之后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自我恼怒, 紧接着便是传说中的自我毁灭。
  她脸上的表情脆弱又伤痛, 丝丝长发被汗水沾湿, 黏在脸颊两侧, 皱着眉, 半闭着眼, 承受他无法无天的放肆。
  理智回归时,看见她这个样子,不受控制的烦躁和懊恼涌上他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张真想把自己送进地狱。
  轻轻蹙眉,动作温和地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手臂撑在她头顶两侧,张俯视着她,开口喊她的名字,极致的性·爱缠绵过后,他的声音性感且华丽。
  边忱眩晕又迷糊,全身疲惫,听见他这一句,小小声“嗯”了一下,不敢抬起眼帘看他的脸。
  “我曾经给过你很多机会停止靠近我,你不听劝,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他问得漫不经心,可语气里丝丝入扣的胁迫是无法被忽视的。
  边忱凭借本能也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躲避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一抬眼就撞进他黑曜曜的瞳孔里,里面只有她的脸的倒影。他这样的注视不是不迷人的,会让人错觉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轻而易举就跌入他的包围圈。
  张还在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可是边忱的嗓子真的哑到说不出话,被他半强迫着做了那么久,她的音节都是破碎的。
  她摇了摇头,算作回答。
  但是见他的表情阴晴不定,眸底的阴郁又有聚集之势,边忱小心翼翼把右手举在额头侧边,做出发誓的手势,用沙哑至极的声音说:“……我真的不后悔,观音娘娘、玉皇大帝……全都可以帮我作证……”
  张笑了,突然而至的柔软抵达他心间。真好,即使被他欺负成这样,她还是保持着最初的特质,可爱天真而懂事。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目光却触到她掌心的一块暗红色。
  是擦伤,还不浅,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结了。
  从机场到现在,他一直没牵她的手,根本没察觉到。
  “……”
  张是多聪明的人,一看到这个,没过几秒,一切都理清了,也完全找回了理智。
  从她身上翻身离开,系好皮带,衬衣还松松垮垮的,没顾得上。
  他一言不发地用被子裹住她,类似悔恨的情绪在他内心极速蔓延,又极速被他掐灭——悔恨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之一。
  他俯身去吻她因做·爱后而显得娇艳欲滴的唇,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吻她,万分温柔。
  他什么都明白,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背起双手,明白她无缘无故被迫接受了人生中第一场欢爱,明白自己做了多疯狂的事。可是他依然什么都不说,不道歉也不安慰,只是默默记在心里,试图在日后无声补偿。这是张的风格。能理解的人并不多,幸好,幸好她似乎是能理解的,她从来不跟他闹脾气。
  想着这些,张捧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吻得更深。
  边忱被他的动作弄得仰起头,换气困难,有点气喘,想推开他,手一碰到他的胸膛就被他抓住。
  “以后不能藏着,”他在她唇边轻声说,“发生了类似的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没?”
  “……”边忱眨巴双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大概猜到他知道了什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她蜷了蜷十指,掌心还是有刺痛感,之前在越野车上,因为顾着他的洁癖和害怕碰到伤口,边忱不敢把手给他。
  在他持续不断占有她的过程中,她默默承受,同时追溯着每一个细节,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时他的情绪转变点,就是在车上她缩回手那会儿。
  挣开他的束缚,边忱用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忍不住鼻酸,小声指出他的蛮不讲理:“你又没问……”
  张听见了,没否认,但也没打算向她承认错误。
  只是连人带被抱起她,往床边沿坐下,把她放在自己腿上,问:“具体怎么伤的?”
  平静的语调下涌动着阴狠,对那些弄伤她的人的阴狠。虽然他们已经被枪杀了。
  边忱摊开手掌,低着头看,“嗯……就是路上啊,突然冲出来那辆车,你的‘英雄’们让我留在后座别乱跑,然后……”
  她说着,想起那些因为保护她而无辜被杀的人,心里抽痛,语气也变得难过:“然后我就捂着耳朵坐在车里面,后来被一个彪形大汉拉出去,不小心摔着了,两只手蹭到了地面,然后就成这样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最本源的错误是由她引起的,于是很聪明很适时地把脸埋进他衬衣,闷着声音道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擅自跑出来的……张饮修,对不起。”
  张根本**气来,俩人的关注点显然是不一样的。但她这么乖巧懂事,很容易地就再度唤醒他某方面的**。
  他没说话,埋下头去轻轻啃咬她的侧颈,细细密密地,直到她受不了刺激,偏着头躲开。
  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声线性感:“笨蛋,我只需要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
  “当我向着我的敌人开枪时,承受最大风险的人,是我。然后才是你。懂吗?”
  “……”
  宛如一支燃着烈焰的箭,贯穿她原本止不住委屈的心脏,顷刻间点燃她整个人。
  此人总是有本事用一句话就说破她全部的心思,顺带以强力粘合她刚刚出现裂缝的心态。
  卧室里一片安静。边忱吞了吞口水,在他怀里轻轻蹭,眼底湿润,“……我爱你。”
  他猝然笑开,“你真俗,永远只会说这一句。”
  “……”这难道不是最真诚的情话咩?
  2
  抱着她去浴室的时候,途中经过小厅的吧台,犹豫了一秒,张拐过去。
  该做的事还是做完比较好,他不喜欢在私人感情上给自己留退路。
  边忱,我赐予你随时毁灭掉我的机会,永不后悔。
  刚把她放在地上,她就倒抽凉气,站不稳,攀着他小声喊:“疼……”
  他抿唇,让她坐在吧台上,“以后不会让你疼了。”
  “哦……”可边忱还是疼,两手抓着自己的身上睡袍,想到他之前是怎样狠着劲要她的,她心里就犯怵,根本不敢想以后。
  坐在这里有点凉,边忱扭头去看他的背影,“你在找什么呀?”
  “等等。”
  “哦。”她百无聊赖,想晃一晃小腿,但是腿一动,某一处就痛得不行。只能安分守己地端端正正坐着。
  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支细金属管,是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壁橱那边转回来了。
  边忱拿起来看了看,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干嘛给我这个?”
  金属管上雕饰精致,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但她翻来翻去看了几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更不明白他的用意。
  两手手臂随意撑在她身侧的吧台边沿,张垂着眸说:“拨开顶端,把里面的药物倒在任何一种液体里,无色无味,无法察觉。”
  “啊?然后咧?”她一头雾水。
  “如果哪一天你实在觉得我罪恶滔天不配存活,用不着求助于所谓正义的力量,”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简单点,用这个就能杀掉我。”
  “……”边忱叉腰,佯装生气,“你不会是那啥,做·爱做糊涂了吧?”
  她的措辞让两人一齐笑出声。
  张抬手去揉她的头发,平静反问:“难道你完全认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吗?并且,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机场见到听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我操控的是无数条成熟的产业链。”
  她低眉,也不假装,“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那些,那么血腥暴力的冲突,一下子就死了好多人,”她翻转着手里的金属管,“我觉得,很震撼,就……”
  她卡住了,张观察着她的神情语态,把她耳边的长发别在耳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