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靛蓝色便服,黑发如墨,玉冠加顶,行动处发丝随风飘动,风流韵之,即使面无表情,也让施燕然的心扑通跳个不停。
  “妾身给王爷请安。”
  她微微俯身垂眸,声音娇柔,哪里还有白日里的气焰。
  南启凌跨进门槛,淡淡的栀子香随着他的经过飘进施燕然的鼻间,让她忍不住多吸了一口气。
  然而南启凌并未马上让她起身,于正中椅子上坐下,冷冷地看着没有他发话就不曾动的人,半晌后才道:“免礼。”
  话落,施燕然欣喜地扭动身子走过来,然后在她边上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茶到他面前,心里喜不自胜,正要说话,不想那人却是先看了过来,眸中有些冷意。
  “听说,你上午和颉王府的人起冲突了。”
  没有疑问,听得施燕然的心跟着一紧,对上他的眼,忽而想起嬷嬷说过的话,忙身子一低,跪在他面前,只一刻双眼就红了。
  “王爷息怒,妾身……妾身只是一时冲动,也没想到会是颉王府的人,妾身真的不是有意为之,请王爷责罚!”
  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企图通过假装柔弱来博得眼前人的怜惜,但是显然,她想错了。
  “来人,”南启凌冲外随意喊了一声,立马就两个护卫进来,面色恭敬地站着,南启凌往地上的人身上一瞥,抬眼说道:“明日之后,王妃身子不适,且需在心兰院休养些时日,你们负责王妃的安全守在院外,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守。”
  为迎宸王归来,宫中举行宴会,各皇子王爷,朝中臣子都需携正室女眷及府中嫡女出席,他自然不能将他的王妃禁在府内,否则若是父皇问及,怕是会有人多嘴。
  “是!”
  两人恭敬回答,后转身出去,南启凌并没有继续留的意思,起身就要走。
  “王爷!”
  施燕然一把揪住他的下摆,顾不得起来,压根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将她禁足,本是做戏的眼泪这回真的给掉了下来,“王爷,妾身已经知错了,你……你就不能给妾身一个机会吗?”
  她好不容易才将人盼来,难道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机会?”南启凌皱眉,很是不屑地挪了挪脚,将自己的下摆从她手中解救出来,“不是你请本王责罚的么?怎么又要给机会了?”
  两句话把施燕然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抬手就给自己两个耳光,她梨花带雨地仰视着男人,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南启凌冷笑一声,迈步往外走。
  “明日宴会,别忘了。”
  话落,人已经到门外了,随行的人紧跟其后。
  施燕然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放在两侧的手捏得死紧,像是感觉不到痛觉一样,连指甲陷入肉里都不知情。
  “王妃……”
  待人走后,紫苏过来想扶人起来。
  “滚——”
  ☆、第118章 进宫,婆婆的挑衅
  施燕然一把将人推开,愤愤起身,抬手就将桌上的茶具给掀翻在地,屋内顿时噼里啪啦作响,屋外的丫鬟战战兢兢进门跪到了她面前,口里一个劲说着“王妃息怒”。
  然而现在的施燕然哪里听得进去,抬脚对着面前最近的一个人就是一脚,那丫鬟因为她的这一脚嘴角开始渗血却不敢去擦。
  施燕然气得胸前上下起伏,眼中恨意尽显。
  ……
  第二天,午饭后曲柔便带着人到了锦娘住的屋子,因为宸王府长久未有人居住,打扫起来甚是费劲,于是南宸等人就暂时住在这颉王府,依着南苍颉本人的说法就是,人多热闹,他都已经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府中有了生气,他才不会轻易放人。
  “锦娘,你看这件你喜不喜欢?”
  屋里,曲柔让丫鬟们把她上午上街去采买的东西统统搬到了锦娘房中,桌上,凳子上,穿上几乎都给堆满了。
  锦娘有些不可思议地往屋里看了一圈,然后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那件粉色的衣裙上,衣袖和裙摆处皆以金银丝线绣了几只飞莺,绣得倒是挺生动的,就是这颜色……
  “不喜欢是吧?”不等锦娘开口,曲柔就自说自话地放下了,然后又拿了另外的。
  几番下来,锦娘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看花了,最后终于选了一件不是那么夸张的藕荷色瑶裙,广袖山绣着凌云,外套纱衣,暗金线织成羽翎,优雅大方。
  “不错不错,我们家锦娘生得好看,穿什么都美!”
  换上衣服后,曲柔上下端详,很不客气地王婆卖瓜,对锦娘的这身行头很是满意地点头。
  锦娘哭笑不得,跟着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镜中人脸蛋小巧,面若桃花,嘴上点了唇脂,很是鲜艳,及腰的长发挽成飞天髻,配着这张脸和身上的裙子,颇有一种仙气儿。
  锦娘突然很是庆幸自己重生到了这具身体上,比起前世样貌平凡的她,现在的这张脸便出众了许多。
  刚重生的时候这具身体还很瘦弱,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肉,面色蜡黄,一看就不健康,可在嫁人后,她就觉得自己的重量只增不减,脸上有肉了的确是好看些,但她在想,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就不妙了。
  “王妃国色天香,小王妃天生丽质,我们家的两位王妃样貌都是极好的,”胡椒嘴巴甜,说得话让曲柔笑得合不拢嘴,可下一刻,小丫头就叹气了。
  “也不知道,我们家王爷什么时候才打算娶妻,几位封王的皇子都有了妃子,就算没有正妃,侧妃也都好几个了,可再看我们殿下……”
  说着,又是一声无奈地叹气。
  “行了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曲柔笑着从她手里把要给锦娘带的耳坠子拿过来,如是说道。
  胡椒摇头,拿起梳子给锦娘把后面的头发就给顺了一遍,“王妃您有所不知,先前太后便曾向王爷提及此事,太后她老人家向来慈善,奴婢们都是知道的,可我们家王爷就仗着她老人家心慈,疼他,一直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搁着,偌大的王府,除了奴婢们这些下人,王爷若是一走,连个主子都没有,唉……”
  “那样不是更好,”锦娘从镜子里看去,“我看你们王爷对府中的人也宽厚,他不在,你们帮着管理府里事物,没有主子的压迫,岂不自在?”
  哪像施家那一大家子,姨娘小姐们整日就不待消停的,她不止一次听府里的下人抱怨,说今天这个姨娘又怎么了,那个小姐又怎么了,若不顺心,有人甚至到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身上撒气,那种光景,光是想想就够了。
  胡椒自是不知新来的小王妃心里想的什么,很是无奈地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可就因为王爷对奴婢们宽厚,奴婢这些下人们才上心的。”
  锦娘看着她一脸愁苦老成的样子,再想起南苍颉本人,不禁觉得好笑。
  “得了得了,”曲柔上前,让锦娘站起身来,然后又端详了一遍,继而看向胡椒,说道:“别杞人忧天了,我看啊,你们家王爷就不适合娶媳妇,时间不早了,你去外面看看马车都准备好了没?”
  胡椒心下叹气,福了福身转身便出去。
  光是两人的穿衣打扮就花去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已是申时,胡椒从未外回来后说外面已经准备妥当,曲柔便带着锦娘往府外走,因着锦娘的右腿在摔下陡坡的时候被石头给磕到了导致有些淤血没有散开,走起路来有些跛脚,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但南苍术却不忍心让他的小妻子挨痛,锦娘刚出门就遇上了本应该在外等她们的南苍术,没等她说话,当着曲柔的面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锦娘羞涩不已,不好意思地往身边人看了一眼,果然就见胡椒和辣椒以及他们那个好事的娘正捂嘴偷笑,她脸一红,抬手就捶在了男人的肩上,不痛不痒,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自己能走,你快放我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就算是夫妻,也不成体统,都被人笑话了。
  南苍术只垂眸瞥了她一眼就迈开了步子,“进宫后有你走的时候,届时你想让我抱都抱不成。”
  他分明就面无表情,可说出的话却让锦娘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什么叫她想让他抱,这简直……
  想着,锦娘没注意就把心里的想法给抱怨了出来:“谁想要你抱了,一点正经都没有……”
  闻言,南苍术挑眉,看着窝在他怀里的人,生了逗弄的心思,余光往边上一瞥,故意低了头,压低声音,但却又能让跟着的人都能听到。
  “昨晚,是谁把我的手抓过去让人抱的?”
  他语气微沉,眼神暧昧,锦娘只觉浑身的热气一个劲地往头顶冒,羞愤得拿眼瞪他,“你!”
  她哪有把他的手抓过去,分明就是他手放的地方不对,她觉得很不舒服,所以就给挪了一个地方,这人怎么……怎么这么能掰扯啊……
  “好了好了,”曲柔适时制止小两口的情调,往那大门口看去,“你爹他们就等着我们,要说情话晚上自个儿关了门去说。”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看着锦娘的眼神却是不怀好意,充满了邪恶。
  “娘!”锦娘羞恼,瞋了她一眼。
  曲柔耸肩,笑得揶揄,随即抬脚就给跑到了南宸面前,一点不害臊地搂着南宸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然后扭头看向已经被抱出来的锦娘,眉眼一跳,颇有一种“你看,我才不怕”的味道,这一刻,锦娘真是哭笑不得,连着先前的害羞都给忘了。
  南宸眉一拢,看着自己面前一脸得意的人,下一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当做回礼,看得周围的小丫鬟面色通红。
  曲柔猛地退了好几步,抬眼,正巧见锦娘已经坐到了车里,然而窗户的帘子却被她拉着,笑得意味不明。
  南宸!你给我等着!
  想逗别人的人最后反而被人看了笑话,曲柔心里那个气啊,以至于上了马车在看到锦娘那一天别有意味的笑后连话都说不出。
  锦娘头一回见她娘吃瘪,心里乐得慌,凑过去,故意装作不知情,道:“娘,你看你这脸红的,莫不是发烧了?”
  说着,抬手就要往曲柔的额头上摸去。
  ☆、第119章 进宫,初见太后
  “你这丫头!”曲柔一掌拍掉她的手,脸上的红还没褪去。
  锦娘捂嘴嗤嗤地笑,马车已经开始走了,曲柔因为被气到的缘故怎么都不开口说话,锦娘笑而不语便由着她去。
  掀开帘子,马车已经驶出颉王府所在的街道,外面车水马龙,小贩叫卖,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边上客栈酒楼参差不齐,比起她先前逛过的辛集镇不知要热闹多少倍,看着眼前的事物,锦娘不禁想起前世,想想除了辛集镇外,哪怕她在天子脚下生活了十几年却连一次上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坐着豪华精致的马车去往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锦娘想,有机会她一定要出来好好逛逛,以了却前世的遗憾。
  约莫一炷香时间,热闹的景象渐渐消失,马车进入一条干净却无一人往来的道上,且这条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士兵守着,他们几乎都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一样,她知道,估计这就进了祥城的道了。
  祥城,顾名思义,大吉,先祖皇帝在定国号时便将自己的希冀寄托在了上面,希望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吉祥安泰,永垂不朽。
  马车经过这条道后转弯,锦娘便见一道城墙赫然屹立在眼前,正中间立着一宏伟楼阁,墙头士兵不动如山,一脸正气,周边异常安静,只听得马车的轱辘声,等到行至墙下后停了下来。
  泰安门,斗大的三个字,苍劲有力地挂在大门上方,分明是死物,可却让人一看便升起一股敬畏之意,马车帘子被掀开,南苍术伸手,曲柔抬手让他给扶着下去,锦娘紧跟其后,下了车才发现,周围实在大得不像话,而在这高巍的城墙下,她惊觉自己实在渺小得可怕。
  “奴才喜子,给宸王、宸王妃、小王爷、小王妃请安。”
  略微尖细的声音,锦娘循声看去,只见一弓着身子身穿深蓝色衣服的小太监正位于他们边上。
  南宸手微抬,那小太监便微微直了身子,看着几人,恭敬地说道:“太后已在慈安宫等候多时,各位主子请。”
  腰一弯,侧身朝着城门的方向。
  南宸颔首,率先走在前面,那小太监便跟在下方带路。
  之后锦娘才知道,原来那泰安门就是进这祥城的正门,也有正北门一说,其余还有正南永安门,正西崇安门,正东宣安门,因为身份的不同,要进的门也就不同。
  作为当今皇帝的胞弟,自是从正北泰安门入,而只要进了这四道门内,不管是谁,都不得乘坐任何代步工具,需徒步前行。
  一进去,入眼的便是碧瓦红墙,锦娘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连京都街上都不曾去过的人,如今竟是进了这皇城,即便她再怎么让自己镇定,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别紧张,”温柔的声音来自耳边,锦娘扭头看去,就见她娘笑着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安抚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多来几次就成了,以后没事我就带你进来,反正太后在宫中也无事,顺便陪陪她老人家不是坏事。”
  昨日进宫一趟,见老人家虽卧床,但精神还是好的,太医说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什么大碍,他们也算暂时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