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年级第一衣领旁若隐若现的吻痕传遍高一。
校内失恋者无数。
此战,钟贞胜得不费吹灰之力。
☆、十七
这周三高一因故没晚自习。放学后,钟贞回小区,在楼道里恰好碰见下班等电梯的秦淑原。
秦淑原穿了条高腰长裤,布料轻垂,搭双深黑细高跟,上身素简的白衬衣,长发高束起,露出纤长的脖颈,挺拔而优雅。
见到钟贞,秦淑原略微诧异地笑了笑,不经意望了眼她身后,说:“贞贞,萧珩没和你一起?”
“老师找哥哥有事,好像和竞赛有关……”就没一起走。
面前一亮,电梯门大敞,秦淑原摁下按钮,侧身让几人下来,一面对钟贞说:“你晚自习回来要走那条小路,夜里一个人危险,萧珩也太不懂事了。”
进电梯,四面不锈钢壁被例行涂上保养的油,钟贞站在秦淑原右侧,看着她影子斜映在油光发亮的电梯厢上,奇异地扭曲。
她嗯了声,算答应。
秦淑原睨眼钟贞,见她神情恹恹,柔声问:“是吵架了?”
电梯到,视线变暗。
钟贞跟在她身后,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位继母的有些举止,有点奇怪,像是在试探什么。
女孩不说话,似乎默认了。
秦淑原还没拿出钥匙,门从里打开,一位中年妇女满脸笑容地同她打招呼,用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说着:“哦哟,你回来哉,我等你长长远远。”
女人脸上神情僵了霎,转而恢复微微的笑意,问:“什么事?”
“就是,我明天没空来哉,公司说换个人来。”
秦淑原点点头,“行,辛苦你了。”
妇女拎着包,出来时又朝钟贞问候道别。
钟贞看清她衣服左胸口处的一行字。
是保洁公司的阿姨。
她在玄关处慢慢地换好鞋,眼角瞥见秦淑原在厨房洗菜,她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为了不惊动她,钟贞没开阳台门,她掀开一角帘子,看见地上一滩水渍。
衣服洗了没多久。
她回房间又仔细看了一遍,摸了摸床底。
没有灰尘,干净如初。
对秦淑原请保姆定期打扫的事,钟贞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总觉着怪,又感到合理。她也想不出为什么,仿佛,秦淑原就天生适合不做这些事,她就天生适合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大概是每个人气质所致,譬如萧珩,她绝对想象不出他迟钝的状态。
“贞贞——”秦淑原的呼喊从厨房传来,她眼皮不适宜地跳了跳,“今天你爸爸下班从镇上赶到这儿,晚上我们能聚一聚吃顿饭。”
怎么就这么突然地……
钟贞靠在门上,很是费解。
她一抬眼,就见到秦淑原站在她面前,也不知何时走来的,脚步轻得没声音。
她长发挽起,露出圆月般饱满的额头,眉目间端庄清丽,她轮廓微深的杏眼正望着她,像审视虚无的黑暗那般,眼神微散。
钟贞心下有点不舒服。
“这几天萧珩有什么不对……晚上的时候,你和我们说说,再怎么说……”她轻轻叹气,“你们都是兄妹,一家人也没什么隔夜仇。”
她看着她,唇边有一个弧度:“对吗?”
钟贞握紧门把手,低声应了。
…
萧珩回来时,已是晚上六点四十。
他被老师留在办公室,测试了几张奥赛卷子。给他做测试的是高三年级组的数学组组长,老资历的数学老师。
事出突然。
他想起钟贞喜欢在他不在时偷看他的课桌,他只好在课桌里留下一张纸条通知钟贞,简明扼要说了情况。
原本一开始说只做一张卷子就行,萧珩想着能赶上钟贞的脚步,就做得快了,数学组组长一看时间,又对了答案,顿时眉纠结在一起。
正确率极高。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问萧珩,是不是做过一模一样的卷子。
萧珩说没有。
老师不信。
这状况引来了除萧珩的数学老师外,还有组内好几名老师。
因而又发了一张难度更大的卷子给他做。这回老师们不再闲聊天,而是边看他解题的思路步骤草稿,边看答案。
毕竟奥赛题不是看看就能会的,他们读一遍题目,也不见得能全部做出来,更不见得立马就有思路,有些题目他们也需要冥思苦想一番。
明显地,萧珩处理题目的方式和答案不尽相同。
第二张卷子做完,答案对完后,老师们无比惊奇。难度不降,他的正确率只高不低。
组长不由问:“你以前参加过这类竞赛吗?”
萧珩数学老师说:“没有,我去他班主任那看过他的档案了,他没有参加过竞赛,也没有任何得奖情况。”
老师又问了一遍萧珩,他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
简直神了。
萧珩数学老师拿着他两张卷子啧啧赞叹,组长不信这个邪,又抽了一张更难的让他做。
这么几套卷子做下来,天就黑了。
组长老师好意提出载萧珩一程。
萧珩想到前面的路上早已没有钟贞,夜路漫漫,一个人潜行也是浪费时间,便答应了。
车内,老师问了一路,对他十分好奇。
“你怎么到我们学校来的?怎么没去弇一高?”
“我那时候户籍地不在弇城,中考是回北京考的。”
“我听你班主任说,高一总共两次考试,你都拿了第一。”他又重复,“你中考成绩也是好的,怎么会来弇高?”
按理说老师不该对任教学校不满。
但弇高升学质量确实不好,生源在三所高中中最差,师资亦是,教学出色点的老师都被两所四星高中私下挖走,校内重本又几乎无望。
萧珩没说话。
老师颇有些感慨:“我有个同学也在北京一个中学教书,他原先混得也不怎么样,不过他学历高,还念了博士,后来说是有个机遇,就起来了。”
到小区楼下,萧珩暂别老师。
他如往常敲门,耐心等待。
里头有脚步声,门缝下透出的亮光被遮去,一片漆黑。
拉开门,钟老师还愣了下,萧珩侧身进屋,带上门。
他回房间,在两分钟内随即察觉不同。
仿佛有谁来过,人走了,气息却留下,挥之不去。
萧珩慢慢扫视整个房间,找到了一处不同。
一张信纸,从窗帘下露出一角。他去拾起,逐字逐字地看。
哥哥,未免引起怀疑,兄妹间感情不能太好。
我撒了一个谎,我们两吵架了。
萧同学,今天晚上,你配合我,装一下。
不晚安,哥哥。
…
今夜晚餐桌上,气氛微妙。
钟老师自觉担任起家中主心骨角色,看向钟贞,清清嗓子,说:“贞贞,最近回家作业做得怎么样?”
她握着筷子戳戳饭,低声:“有些不太会……”
“不太会?”
“做得不太好,都……不太对。”
“你不能请教请教别人吗?”
钟贞余光小心地瞥眼身侧的萧珩,没说话。
钟竹生顺着她目光看去,沉默了几分钟,说:“你不能问哥哥?”
钟贞佯装委屈告状:“他教我只说一遍,我记不住。”
一面说,她脚背绷紧,足尖轻轻地沿他脚踝骨骼打圈。
一个人唱独角戏,不够逼真啊,哥哥。
接触一瞬间,感官全面苏醒。她在他身旁要他沦陷,比喝一口水还要简单。
“不是记不住的问题,”萧珩微皱眉,他看了她一眼,神情冷若冰霜,“我说完,她也不会。我想我没有这个能力教她,况且——”
况且,这不过是表面的冰天雪地,心底为她着迷。深深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