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兰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她摇头,“哥哥,你难道还不了解母亲吗?你要是娶了秦秀瑶对我们家没什么好处,对你的未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你要是娶了秦秀瑶,就是我们照顾秦家,若是你娶了顾姐姐,就是顾家照顾我们家绝品邪少。”
冯浩然却不同意,“那我们以前不是也照顾秦家了吗?现在秦家已经发达起来,人家也会和我们互相帮衬的。”
冯玉兰摇头,叹了口气,“哥哥,母亲是不会让你一辈子在家里管这些铺子田地的,若是要做官,那自然是顾家能帮忙,秦家有什么用?”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中有一丝轻蔑,赶紧端正了态度,继续道:“就算他们家出了个秀才,能不能举人还不一定,就算中举,能不能中进士还两说,就算中了进士,能不能谋个实缺更难说呢。哥哥,你觉得母亲会答应吗”
冯浩然的脸色立刻煞白,“我去问母亲,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冯玉兰半羡慕半怜悯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候奶妈上前道:“小姐,那马车还回去了。”
冯玉兰嗯了一声,“可曾送上谢礼?”
“小姐放心,不会失礼的。”
冯玉兰就不说话了,转身又追着冯浩然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妥,便道:“咱们回房去吧。”
冯浩然去二奶奶屋里的时候,她正在小憩,头有点疼。
虽然兴冲冲地来了,想着要问个究竟的,可自小在二奶奶面前的恭恭敬敬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脚步,心里那股灼烧的感觉似乎也在慢慢地平缓。
从小都是这样的,自己若是有什么和母亲不一致的想法,就会被说是叛逆,母亲虽然表面不说,但是会让他去撞个头破血流,后回来给她道歉,说再也不犯了。
于是犯过的再也没有犯,没犯过的也因为他的好胜心切去尝试过,结果无一不是自己败了。
他的人生,就是一条已经规划好的路,是母亲给他规划好的。
当初三婶和娘争夺掌家权,祖父偏向三房的时候,他气愤母亲被欺负想要帮她,可母亲却让他专心读书。
结果没几年,母亲不但把当家权要了回来,他也已经是秀才,颇得祖父赏识。
如今,二房在家的地位却不是当初三房能比的,现在也不是哪一房能撼动的。
他想要就这样了,挺好的,可母亲却又说想让他入仕。
他想不明白,可他心底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没必要和母亲争执,因为后事实都会证明母亲是对的。
可,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放着喜欢的女孩子不娶,却去娶一个不喜欢的。
就算他满怀着一肚子委屈,想要来跟母亲争论的,可一听到母亲在小憩,头有些疼,他立刻就下意识地遵从了自己的习惯,担心母亲会不会不舒服。
他站立了片刻,那些丫头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也没人来打扰他,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内室传来二奶奶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母亲!”冯浩然快步入内,给二奶奶请安。
二奶奶扶起他来,揽着他在罗汉床里坐了,“这是怎么啦?衣服湿哒哒的,头发也湿漉漉的,青萝是怎么服侍你的?”
二奶奶面色一沉,就要发作的样子,冯浩然立刻道:“娘,我在外面淋的,不关她的事儿呢。”
“那随你的小厮呢?”
冯浩然生怕连累小厮立刻就说自己打发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我,我去秦家送冰了我老婆是校花。”
二奶奶嗯了一声,“然后淋了一身雨回来?”
冯浩然忙摇头,“不是,是回来才淋的。”他又怕母亲觉得去秦家淋了雨没人管,赶紧澄清。
二奶奶叹了口气,“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会不知道吗?”
冯浩然猛得扭头着她,双眼异乎寻常的明亮,“娘!”
二奶奶笑了笑,“你听见我和你舅母给你议亲,不满意顾莹,你觉得你喜欢秀瑶,是吧。”
冯浩然脸颊红了,就算来就是要来理论这个事儿的,可到这时候要说鼓起勇气之类的话也有点难为情,毕竟哪里有人是自己主张自己的婚姻的。
二奶奶笑微微的拉了他的手,“好儿子,你告诉娘,你为什么非要秀瑶妹妹。”
冯浩然立刻就说出了一堆理由,秦秀瑶聪明温柔、知书达理、体贴能干……
二奶奶淡淡地道:“这世上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只有她一个吗?又为什么非要是她呢?她是咱们家的好亲戚好朋友,就算你不娶她,咱们还是一直关系好得很,你也可以常去她,她也可以常来你,这样哪里不好?”
冯浩然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可他心里觉得母亲说的不全对的,似乎在讲歪理,虽然是这样说,可他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是秀瑶做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每天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起奋斗……
二奶奶他脸色,又道:“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到的只是她想要别人到的那一面,稳重大气,智慧温柔,可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她告诉过你,让你到过吗?她和你交过心吗?她会当着你的面流泪吗?她对着你脸红过吗?她跟你流露过想要长住我们家的意思吗?”
她连珠炮一样发问着,将冯浩然都问住了,一个都不能回答。
“好儿子,娘从小就让你记住,永远不要去摘那个好的,也不要去碰那个差的。好的就远远的欣赏,是友非敌就好,你能拥有的,就是比你稍微逊色一些,你可以掌控的。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冯浩然咬着唇,不吭声,他没法反驳,可觉得也不是全对,母亲每次跟他讲的道理,他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懂。
可这一次,却是那么痛,过一段时间是多久,可能就物是人非了。
二奶奶着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和我闹别扭,我也不强迫你,你只管去跟秦家试试。你也秀瑶是不是喜欢你,喜欢到你这样,想要嫁给你的程度。”
听母亲竟然松了口,冯浩然就好像突然活过来的枯木一样,他蹭得站起来,“母亲,您说的是真的了?”
二奶奶慈和地望着他,点头,“自然,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我还要把丑话说在头里,你不管娶了谁,你都是冯家的子孙,你们也不可能搬出去另立门户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的,你自己去办。”
冯浩然没有多想,兴冲冲地跑出去,夏日天长,又是一场大暴雨,外面空气清,这时候正舒服呢。
他高声喊了小厮备车,然后就去找秀瑶。
到了秦家门口,却发现一个少年瘪着嘴坐在墙根下生闷气。
冯浩然没去理睬,小厮却认出来了,“哟,那不是桃源村周家,周二爷家的周沐少爷吗?”
☆、247 私相授受;
247、私相授受
冯浩然这才认出来,而周沐也听到声音,就起身跑过来,看了一眼他们,满眼的戒备。
小厮上前行礼,冯浩然自小养成的好习惯,也不会对人先交恶的,笑着上前招呼。
周沐眼圈红红的,竟然是哭过了,嘟囔道:“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看谁敢给她提亲,哼!”
一副无赖小霸王的架势。
冯浩然好奇,就问他怎么回事,周沐看着他,大声道:“你说秦秀瑶怎么那么记仇?你认识她吧,我看你整天往她家跑。哼!”
冯浩然看他说秀瑶,便也不先去秦家了,而是请周沐去吃饭。
周沐也不拒绝,也不叫自己的小厮,和冯浩然就直奔酒楼吃饭喝酒去了。
冯浩然为人随和也风趣,周沐虽然霸道一点,可性子也直率,不藏奸耍滑的,和冯浩然倒是聊得来,一见如故一样好兄弟了。
几杯酒下肚,周沐就开始诉苦,“我就是小时候打了她弟弟一次,然后我爹带了人差点和他们家打起来,然后她就记仇了。都这么多年不肯原谅我,我都给她跪下了,她,她还是不肯原谅我。我从小就发誓,我要让她做媳妇的,现在她大了,好多人给她提亲呢……”
他擦了擦眼泪,又喝了一杯酒,“我去问她,她非要说我们家乱,到时候各房乱糟糟的,免不了要互相吵架,她说她讨厌那样。”
冯浩然心里咯噔一下,听得周沐又道:“我说了啊,我可以出来单过的,跟他们没关系,我甚至可以入赘的,可她又说什么面子里子的,我哪里听得懂,说什么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我们有仇,不可能结亲的,还说什么她讨厌那些家里一房房明争暗斗的……呜呜,我们家没有,根本就没有,我都搬出来住在县里了……呜呜……”
听了周沐一席话,倒是让冯浩然心里一片冰凉,他说的,自己家样样中了。
他现在才觉得,他好像是被娘套住了!
一时间他也难受得很,捧着酒壶就开始喝,周沐惊讶地看着他,“冯浩然,你干嘛呢?我都这样了,又难受又倒霉的,碰到你跟你诉诉苦,你干嘛喝我的诉苦酒,还给我。”
说着就和他抢,两个人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弄得两家的小厮都讪讪地互相假装没看见。
然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醉了。
他们醉了,秀瑶却挺烦恼的,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应该是给三姐提亲的,怎么她的事儿反而提前了?都是周沐那个小混蛋闹的!
说她记仇,她看是他记仇才对吧,明明知道两家有仇,非要她去他家。
不是做丫头就是做妾现在说什么娶她,呸咧!
当她是傻子呀!
还有那些越过三姐就来给她提亲的,不是冲着她家有钱了是什么?如果自己家现在还是吃糠咽菜,看看有没有这么多人给她提亲呢。一个个都一副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的架势,人家谁谁高门大户的娶你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了,真是让人火大!
她只想嫁个老实憨厚,本分过日子的人好吧,这样的男人,憨憨的,但是好拿捏呀。
若是嫁个高门大户的,她可没有那个本事,去了人家家还能过得这么轻松。
听说大户人家要每日晨昏定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男人就是天,婆婆就是判官,如果是门当户对的还好,也不敢对媳妇太坏。可如果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自己嫁进去,人家哪里会瞧得上自己?
到时候要是反悔了,还不得将她辞退回来!
从前工作那么多年,再苦难的她都能啃下来,从来没被辞退过,那么丢人的事儿不可能发生在她秦秀瑶身上!
所以,为了避免太丢人的事儿,还是一开始就不涉及的好。
她也是被那些媒人烦死了,所以当场就对着一个媒婆说自己的夫君要自己找,不需要媒婆来提,结果就被人戏言她是不是想摆擂台。
一不小心,她反而又出名了一把,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三姐也有点反常,来提亲的人家好几拨,三姐都没瞧中。
按说三姐喜欢去大户人家,不用做活儿,每天有丫头伺候,能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那上门提亲的这几家都还不错的。
可三姐的意思都没相中,所以娘还在给她相看呢。
这天夜里,柳氏就来到女儿的房间,如今秀瑶和秀容也各自都有房间,两人睡小院的正房,一人一间的。
秀瑶在那里看书,秀容摆弄一些金银首饰,柳氏进来,看了她们一眼,对秀瑶道:“瑶瑶,你回自己屋去。”
秀瑶立刻就下地,秀容却拉着她不许走。
柳氏瞥了她一眼,秀容只好放手,等秀瑶出去带上门,柳氏就问:“秀容,你到底怎么想的?咱们家和别家不一样,因为之前答应你们的,亲事你和秀瑶都自己点头才行。可如今相看了那么多家,一家比一家好,你却还是不同意,到底为何?”
秀容咬着唇,不吱声。
柳氏道:“新泰州的王家,那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比冯家都还大的,家里也有人在京里做官,算是官宦人家,要是这样的人家你也不满意,那娘就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了。”
王家也是秦家现在的阶段能攀上最好的亲事了,不是之前周大娘子介绍的那个,而是王家本家,如今大房的嫡四子。
王家三房四房在京里做官,大房在家里掌家,怎么看都是一门非常不错的亲事。
秀容手里捏着一枝并蒂莲花的金钗,用力得都似乎要将金钗捏断了,就是不吭声。
后来柳氏问得急了,她道:“娘,我现在不想嫁人,我还小呢,过几年再说,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柳氏以为她害怕,笑道:“傻丫头,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是相看着定下,要成亲也得明后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