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守在皇陵外围,銮仪卫负责隆恩门内。”
“那皇上呢?”唐越泽插嘴问了一句,整个人还有些懵。
顾悦向那斥候轻点了下头,那斥候才转向了后方的唐越泽,抱拳答道:“回殿下,皇上和满朝文武都被宁王挟持在皇陵内,生死不明。”
唐越泽心头一颤,就听前方的顾悦平静地说道:“强袭会让对方孤注一掷。”
不错。唐越泽忍不住朝千秋山的方向望了望,也同意顾悦的看法。
顾悦一眨不眨地盯着皇陵最外头的新红门,问道:“对方多久巡逻一次?”
“羽林卫的人分成几队绕着皇陵巡逻,末将计算过,每一盏茶功夫,就会有一队百人的羽林卫经过新红门;还有,宁王正着亲卫以及一队羽林卫肃清回京的官道。”斥候仔细地禀道。
唐越泽攥紧了缰绳,沉声道:“宁王果然对京城图谋不轨。”
“他挟持父皇,又勾结北狄,这是要逼宫吗?!”
唐越泽沉了脸色,认定了宁王定是有不臣之心。
顾悦道:“别吵。”
唐越泽生怕把自己送回京城,听话地闭上嘴。
顾悦的拇指在缰绳上轻轻地摩挲索了两下,下令道:“韩参将,你带两千人伏击负责清道的宁王府亲卫和羽林卫,小心点,别引起太大的动静。”
韩参将即刻领命,带着一队人马如潮水般迅速地退出了松林,很有一股令行禁止的气势。
顾悦的目光依然遥望着皇陵。
大哥和谢家表哥教过她,敌在明,我在暗,可以……
“点五百人随我一起,我们逐个击破。”少女的声音清越果断,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余下的人留守待命。”
下一刻,顾悦转头再次看向了唐越泽:“你,跟哪队?”
“你。”唐越泽当即道。
“那你要听我的。”
顾悦除去披风,下了马,留了谢湛以及五百人马断后,自己则带着唐越泽以及五百人下坡,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官道边的松林中。
唐越泽紧紧地跟着他们,屏息静待。
没有等多久,就远远地看到一队巡逻的羽林卫从皇陵入口的新红门出来,不过是百余人,朝他们这边策马而来,越来越近……
唐越泽握紧了佩剑的剑柄,好几次都想说他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但一直忍着没说话。
眼看着那一百人马自他们身边完全过去了,就看到顾悦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这细微的响指便是信号。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羽箭齐发,下一刻,地面上就多了一百具尸体。
偶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当即就被天府军将士一刀斩杀。
这是一场占据绝对优势的全歼战,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唐越泽几乎看呆了。
紧接着,顾悦把五百人又分成了两队,一队人穿上了那些羽林卫的衣裳去新红门,剩下的四百人留在路边继续设伏。
不消片刻,那队乔装成羽林卫的天府军将士又领了另一支两百人的羽林卫过来。
再一次,发动伏击。
刀起刀落,羽箭齐飞,那些羽林卫根本插翅难飞。
顾悦极有耐心地潜伏,花了近半个时候,把皇陵周围巡逻的羽林卫尽数剿灭。
这就意味着,羽林军的“眼睛”没了。
顾悦盯着唐越泽看了一会儿,看得他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说道:“你,带上一百禁军,去闯西侧边门。没我的命令,不能动手。”
啊?唐越泽答应了要听她的,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没问,乖乖地去了。
顾悦带着其他人,尾随着他,悄悄逼近。
她看着唐越泽和守门将士争了起来,唐越泽非要硬闯,羽林卫不敢对他动手,趁着混乱,顾悦带人继续逼近,然后便是……
“攻击!”
羽林卫大部分的兵力都留在了正门。
守着左侧边门的,也就近千人。
本来有人巡逻还好,可是现在巡逻的人也没了,他们一乱起来,连顾悦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就已经被尽数清剿。
顾悦抬高手臂,学着军中惯有的动作,往唐越泽的后背拍了一下,随便夸了一句:“干得不错。继续。”
不错吗?唐泽越愉悦的弯了弯嘴角,士气高涨:“是。”
他为诱饵,顾悦带人潜伏。
如法炮制,把皇陵的另外三处边门也尽数拿下,由始至终,都没有惊动皇陵中的宁王等人。
只剩下正门了!
顾悦的眼中流露着雀跃,面无表情道:“边旭,你可以进去了。”
边旭早就换上了羽林卫的服饰,他把头盔一戴,领命而去。
守新红门的羽林卫盘查了几句,查验了腰牌,就开门放边旭进去了。
边旭策马穿过正红门,睿功圣德碑楼,龙风门,一直在隆恩门前下了马。
进入隆恩门后,就看到了隆恩殿前被銮仪卫控制住的禁军以及文武百官,那一把把寒光闪闪的长刀交织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边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径直地迈入了隆恩殿内。
皇帝就坐在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不断地咳嗽着,如同风雨中的枯枝般颤抖不已。
殿内的其他人都站着,礼亲王、怡亲王等人都被人用长刀抵着脖颈、胸口的要害,面沉如水。
也唯有宁王背着手悠然站在皇帝身边。
“皇上,回京的道路已经全部肃清。”边旭躬身抱拳禀道,“没有埋伏。”
“咳咳咳……”皇帝还在持续咳嗽着。
宁王紧紧地盯着边旭,淡淡地问道:“你……是谁的手下?”
“回王爷,末将乃羽林卫张副指挥使麾下校尉。”边旭早有准备,神情自若地答道,又从腰间解下了一块腰牌。
宁王眯了眯眼,还要再问几句,就见殿外起了些骚动。
卫国公似是身子不适,踉跄地差点跌倒,手里的玉笏掉在地上,他身边的英国公赶忙扶了他一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卫国公与英国公的身上,旁边看守两人的銮仪卫更是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刀又凑近了半寸。
气氛陡然间又冷凝了三分,不少臣子将头伏得更低了。
瞧着殿外群臣噤若寒蝉的样子,宁王撇了撇嘴,收回了视线,低头对着皇帝道:“皇上,可以起驾回京了。”
皇帝终于止住了咳,看着帕子上的点点黑血,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收入袖中。
“是该回京了。”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在宁王的搀扶下,艰难地起了身,朝隆恩殿正门走去,才走了两三步,就听到怡亲王自后方叫住了他:“皇上,京城燃起烽火,说明京中有变。”
这是怡亲王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皇帝一愣,目光沉沉地转过了头,就听怡亲王不顾周围指着自己的刀剑,直视着他问道:“皇上此刻回京,莫非已知烽火是为何而燃?”
不待皇帝回答,他就接着道:“宁王把控了銮仪卫和羽林卫,据臣弟所知,銮仪卫与羽林卫各有五千人。”
“现在为了控制住这座皇陵和随驾的禁军,怕是已经动用了两卫全部的兵力。”
“那么……”
“此时此刻,在京城搅风搅雨的人又是谁?”
怡亲王的语速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子咄咄逼近的意味。
皇帝深深地拧起了眉头,面色铁青地与怡亲王四目对视,怒道:“放肆!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皇帝很想痛斥怡亲王一番,可他太虚弱了,声音虚浮无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抽搐似的喘息不止,幸而有宁王搀着他。
看在怡亲王的眼里,皇帝的勃然大怒无异于心虚。
怡亲王心里有了答案。
哪怕是早有猜测,哪怕是他早就看透了这个皇兄的冷心冷肺,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失望,更是为了对皇兄寄予厚望的父皇感到痛惜。
“皇兄!”怡亲王的声音从咬紧的齿缝里挤出,当着太祖皇帝以及先帝的牌位,语声如冰地质问道,“你是不是勾结了北狄人?!”
此言一出,殿内的宗室王亲像是被雷劈似的,惊得目瞪口呆。
殿内一片寂静,外头寒风大作,刮得两排松柏急速地摇曳,吱嘎作响。
皇帝低低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过了身,对着怡亲王失望地摇了摇头:“唐弘冀,你太令朕失望了。”
唐弘冀是他的同胞亲弟弟,他信任这个弟弟,过去这二十多年一直让他担任京营总督的要职。
要不是唐弘冀背叛了自己,自己又哪里需要去和北狄人合作!
皇帝那浑浊的瞳孔中,翻涌着异常强烈的情绪,有愤怒,更有识人不清的悔恨。
“要不是因为你,朕何须出此下策!!”
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承认了他勾结了北狄人。
这个念头像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礼亲王的心头,他全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礼亲王气得浑身簌簌发抖,咬着牙道:“你……你竟然……”
“唐弘诏,你这是要葬送了大景江山吗?!”
礼亲王低吼道,两眼似染了血般通红,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皇帝。
皇帝疯了!
他真的疯了!
礼亲王的话刺激到了皇帝,等于往皇帝心头扎了一刀子。
“是你们!”皇帝愤然道,“你们才是把我大景江山拱手让给姓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