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见面
克罗尼议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家里门锁都好好的,防盗系统也没有触发,哪儿那么容易进盗贼。他快步上楼,还以为是莱米和莱星带了朋友回来,准备看看情况。
彼时桑亚已经听见了飞行器停在院子里的动静,他让游阙暂时待在房间别动,自己走过去开门,谁料刚好撞见克罗尼议长上楼:
“雌父!”
克罗尼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身形一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诧异抬头看去,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灰发银眸,赫然是他多年来杳无音信的长子:
“桑亚?!”
克罗尼惊得脚步一晃,差点踩空掉下去,桑亚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却反被克罗尼议长攥得死紧,声音颤抖的问道:“桑亚,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
桑亚自从逃离南部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克罗尼议长一度以为他死了,现在冷不丁出现在家里,不可谓不震惊。
桑亚将克罗尼议长扶稳,发现雌父比以前要沧桑消瘦许多,喉间泛酸,声音一度有些沙哑:“雌父,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游阙待在房间里,只听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响,桑亚和克罗尼议长明显是进书房商谈了。他们久别重逢,肯定有些私房话要讲,自己在场也不合适。
“雌父,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桑亚进屋之后,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克罗尼议长的面前。他脊背挺得笔直,乍看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却多了几分沉默和执拗。
对于当初那件事,桑亚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连累了家族。假如换了别的雌虫,当初被强行摘走翅翼,忍气吞声也就过去了,可桑亚偏不是这种性子,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肯咽下这口气。
克罗尼议长疲惫跌坐在沙发上,既不忍心责怪桑亚,却又对家族目前的艰难状况一筹莫展。他伸手攥住桑亚的肩膀,只觉得虫崽瘦了许多,指尖再往后移,隐隐还能感受到翼骨的凹陷处,不免愈发心酸:“当初的事错不在你,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你身上还背着罪名,现在回来太危险了……”
桑亚闻言微微摇头,红着眼眶将自己在北部得到赦免的经过告诉了他,他把脸埋在克罗尼议长的膝上哑声道:“雌父,我的档案现在已经干净了,这次回南部一是为了看望雄父,二是为了好好孝顺你们,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克罗尼议长听见桑亚说在北部已经得到了赦免,心头这才陡然一松。他从沙发上起身半跪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桑亚,掌心触碰到他后背凹凸不平的疤痕,只觉得心痛和悔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我们谁也不惹,关上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也是他日夜辛苦照料养大的虫崽,却被别的贵族当货物一样硬生生剥走了翅翼,克罗尼议长心里哪有不恨的,但他们一没有背景,二没有权力,能做的也只有躲着。
桑亚闻言抬头看向克罗尼议长,犹豫一瞬,忽然开口道:“雌父,我这次从圣里埃小镇带回来了一只雄虫,他叫游阙……我想让他当我的伴侣。”
克罗尼议长闻言诧异出声:“雄虫?!”
他被这件事弄了个措手不及:“什么雄虫?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桑亚有一丝尴尬:“没有,我们是在圣里埃小镇认识的,他在那边没什么亲戚,我就把他一起带来了南部。”
圣里埃小镇,克罗尼议长也曾经有所耳闻,那是位于西部的一个边陲小镇,能住在那里的大多数是贫民,雄虫就更别提,既少且烂。
克罗尼议长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只雄虫的血液纯净度是多少?”
桑亚顿了顿:“……26%。”
克罗尼议长皱眉道:“你是a级雌虫,他的血液纯净度连30%都没有,到时候该怎么帮你安抚精神力,怎么帮你度过发情期?”
桑亚却道:“我可以自己熬。”
桑亚紧紧攥住克罗尼议长的手,低声认真重复了一遍:“雌父,我可以自己熬,在认识他之前,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能不能安抚精神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劫难都不会再比当初被强行摘走翅翼更痛苦。”
桑亚语罢闭目低头,轻轻抵住了克罗尼议长的肩膀:
“雌父,他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恳求您,像喜爱我一样喜爱他……”
克罗尼议长心想桑亚如果前途没有被毁,现在依旧是军部少将,找个血液纯净度高的贵族雄虫不是难事,但现在他罪名在身,翅翼被剥,别说是贵族了,只怕连平民也不会娶这种雌虫。
桑亚在圣里埃那种贫穷小镇找伴侣,恐怕是不得已而为之。
克罗尼议长只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对桑亚更是心疼。他抚摸着桑亚的后脑,一种无力感顿时遍袭全身,深深叹了口气:“算了,26%就26%吧,我们家族再没落,也比圣里埃小镇强百倍,以后好吃好喝地养着他,那只雄虫看在情面上,也会好好对待你的。”
桑亚微微皱眉:“雌父,他不是那种虫……”
克罗尼议长却松开桑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那只雄虫在哪儿,带我去见见他吧。”
……
这是游阙第一次见桑亚的雌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雌虫,他身上穿着贵族院的深蓝金徽章制服,面容和桑亚有五分相似,只是更为严肃端正,银灰色的头发却并没有留长,而是修剪得很短,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不好相处,也不会比游阙的那个恶毒后妈更难缠了。
游阙礼貌性颔首:“伯父,您好,我叫游阙,前段时间听说拉塞尔阁下生病住院,所以我和桑亚特意赶回了南部探望,希望不会太过打扰你们。”
就在游阙暗中打量克罗尼的时候,克罗尼也在暗中打量着游阙,心中难掩吃惊。
他之前听桑亚说游阙是圣里埃小镇来的,血液纯净度又低,原以为是只土里土气的雄虫,连长相身高都没报太大的期望,只期盼看得过去就行了,没想到游阙和克罗尼想象中的样子截然相反。
与南部的精致柔美不同,游阙的面容十分冷酷硬朗,却另有一番味道。他修长的身形在雄虫堆里实在不多见,再加上衣着齐整,说话条理清晰,已经足够压过音察邰特99%的雄虫了。
克罗尼议长愣了一瞬才回过神,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给足了雄虫应得的礼数:“阁下,您太客气了,您愿意千里迢迢赶来探望是我们的荣幸才对,这段时间就放心住在这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说。”
游阙道:“您是桑亚的雌父,也是我的长辈,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游阙的态度摆得很正,克罗尼议长心中原本有十分不情愿,现在也只剩下了一分,那张严肃的脸罕见多了几分笑意:“那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不过雄主现在还在医院,今天时间也晚了,明天我再带你们去看望吧。”
克罗尼议长原本打算在家里做饭的,但因为游阙这个突如其来的“贵客”,就临时改变主意在酒店订了一桌餐品,并且发消息给莱米和莱恩,让他们赶紧回家。
莱米和莱恩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八岁,已经在军部服役了三年,目前任职少尉。按理说他们早就该升中尉了,但因为家族被打压的缘故一直迟迟没能升上去。
莱米和莱星收到雌父的消息就立刻赶回了家中,他们看见久无音讯的桑亚自然是又惊又喜,紧紧抱着哭了一通情绪才平静下来。
莱米哽咽道:“大哥,你这次回来了就别走了,我们和雄父都好想你。”
莱星也趴在他肩头抹眼泪:“是啊,雄父想你想得都住院了,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念你的名字,如果知道你回来了肯定特别高兴。”
桑亚比这两个弟弟年纪大许多,加上他性格冷冰冰的,小时候嫌他们吵,压根玩不到一起去,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感情也是实打实的。
桑亚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拍了拍莱米和莱星的后背,语气缓了又缓:“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走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位阁下。”
他说着看向在沙发上静坐的游阙,伸手示意他过来,莱米和莱星刚才一进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桑亚身上,闻言这才发现家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俊美的雄虫阁下,又是惊讶又是尴尬,纷纷闹了个大红脸。
莱米犹豫出声问道:“大哥,这位阁下是……?”
莱星则躲到了莱米的身后,看向游阙的目光有些戒备。
自从出了桑亚的事,他们就对雄虫十分警惕,家里除了雄父几乎从来不见异性,场面难免显得有些沉默。
游阙一看面前这两名少年,就猜到肯定是桑亚的亲弟弟,他往常冷漠的眼神温和了一瞬,笑了笑道:“你们好,我叫游阙,是桑亚的……”
他斟酌一瞬才换了个合适的字眼:“未婚夫。”
他们离结婚就差一步了,但还没来得及结,可不就是未婚夫。
桑亚闻言看了游阙一眼,脸上莫名有些发烫,但也没反驳,对莱米和莱星解释道:“我和游阙今天才抵达南部,这段时间可能要暂时住在家里,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就搬出去。”
莱米和莱星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面前这只雄虫是大哥未来的雄主。他们两个都有些紧张和不安,毕竟雄虫一惯不好伺候,闻言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那当然好,家里好久都没热闹过了,大哥你才刚回来,干嘛急着搬出去,多住一段时间多好。”
桑亚看着两个弟弟不安的神态,有心想解释什么,但又不方便开口,只能道:“你们不用紧张,以前家里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莱米和莱星显然做不到。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坐在桌子旁边显得有些局促,一边低头吃饭,一边悄悄打量着对面的游阙。
游阙看着虽然生人勿近,但脾气意外的好,克罗尼议长无论问什么,他基本上都有问必答,偶尔甚至会给桑亚夹一下菜,看的出来关系十分亲密。
克罗尼议长见状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他不知想起什么,出声问道:“家里还有三间客房,你们今晚是住一起还是……如果分开住就要提前收拾一下。”
这种问题游阙自然不好回答。
桑亚顶着弟弟们的视线,面不改色道:“您不用麻烦了,他和我住一间房。”
克罗尼议长尴尬点点头:“也……也行。”
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其实未婚之前是不能住一起的,但现在的光景已经和往年不一样了,再加上桑亚又是这种情况,守不守的似乎也不重要了。
吃完晚饭,他们就各自回房休息了,莱米和莱星更是把房门锁得死紧,一步也不往出迈。
桑亚回房找出被单,简单整理了一下床铺,对游阙解释道:“莱米和莱星有些怕生,不喜欢在陌生虫面前说话,你别太在意。”
游阙正在帮忙套枕头,闻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太吓人了,弄得他们都不敢吭声。”
桑亚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字眼:“吓什么?”
游阙微不可察一顿:“吓虫。”
桑亚大抵觉得游阙在开玩笑,他走到游阙面前,吻了吻雄虫那双深邃的眼睛:“你如果长得吓虫,南部的雄虫都不敢出门了,放心吧,莱米和莱星只是被……”
他顿了顿才道:“被我当初的那件事吓到了,所以看见雄虫有些紧张。”
游阙听桑亚提起那件事,目光一点点冷凝了下来,只是面上不显。他伸手慢慢将桑亚搂到怀里,温热的掌心顺着雌虫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却只是在后背肩胛骨处缓慢徘徊。
他以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摸的时候,才发现桑亚的肩胛骨下方有一块不正常的凹陷,应该就是当初被挖掉的翼骨。
游阙在浴室的时候听见这件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现在还是愤怒,只是他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并没有被桑亚发现。
桑亚在游阙怀中软了身躯,他眼眸半闭,艰难躲避了一下雄虫密密落下的亲吻,银灰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比丝绸还柔软的光泽:“别……别碰了……”
游阙将他抵在墙上亲吻,闻言慢慢停了手:“很疼?”
桑亚心想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他将游阙的手从衣服里拽出来,似笑非笑问道:“你就不怕被雌父发现?”
桑亚平时胆子大,真到了家里的地盘上,又规矩起来了。
游阙有恃无恐,偏头咬了咬他的耳垂,声音低沉模糊:“他都让我们住一间房了,你说我怕不怕?”
第187章 雄父
游阙自然是怕的。
他一个穷小子,要户口没户口,要房产没房产,要钱财没钱财,浑身上下也拎不出一个优点来,现在又和岳父同住一个屋檐下,当然得好好表现。
游阙今天如果标记了桑亚,明天对方后颈的虫纹就变了色,克罗尼议长又不是瞎子,一看什么都明白了,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色中饿鬼。
游阙最后只是抱着桑亚亲了片刻就松手了,他假装没看见雌虫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走到了床边准备换衣服。
桑亚望着游阙的背影,心里噎了个半死:“你怎么不继续了?”
把火挑起来就撒手不管了?
游阙对桑亚的小情绪心知肚明,他抬手解开衬衫扣子,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精瘦的身躯一闪而逝,似笑非笑道:“刚才不是你说别碰的吗?”
桑亚心想游阙什么时候这么听自己的话了?他双手插兜,慢慢踱步到游阙身后,不知想起什么,勾了勾唇:“其实你就算碰了也没事。”
以游阙的血液纯净度最多把他短暂标记一下,深度标记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伤雄虫自尊了,桑亚再毒舌也不会当着游阙的面说这个。
“今天到家第一天,老实点。”
游阙没听懂桑亚言语中的深意,他掀开被子躺上床,顺便把桑亚也拉了上来。游阙对雌虫翅翼被强摘的事仍旧耿耿于怀,等关了灯,四周陷入漆黑,他的那双眼睛才终于泄露了几分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