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打算等到谢怀铮醒过来。光脑不合时宜地震动,容因想让谢怀铮多休息,手忙脚乱地调了静音, 轻轻带上病房的门,才抽出空瞅一眼来电人。
  【讨厌鬼】请求和您通话。
  屏幕正中央的一行字引入眼帘,容因蹙着眉,不耐烦地挂断了。
  才按下拒绝通话键, 立刻跳进来一条新信息:【哥哥,接电话好吗?不然我就一直打,你知道的。】
  容因当然知道。
  林翡这个人,向来偏执过了头,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如果容因不接他的电话,他就会一直发消息和打电话,拉黑也不管用,他会一直换号码,直到容因和他通话为止。
  这也是容因最讨厌的一点。被人威胁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说了一句神经病,接起了林翡打过来的第五十三通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传来一阵东西被打翻的响动,接着有人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过了好一会儿,容因才听见林翡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进耳朵里。
  哥哥,你终于愿意接我的电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欣喜,像是完全不在意容因话语里的不耐烦。
  容因说:有什么话就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说废话。
  林翡平复一下紊乱的呼吸,才说:哥哥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我的声音也不想听见。明明我们才应该是最亲密的。
  你不说我就挂了。
  林翡的呼吸又变得急促:哥哥,你能回来看看我吗?我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这么多人?他们都配不上你,你回来好不好?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哥哥,我只想让你回来看看我,可以吗?只要你回来看我一眼,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容因拒绝的毫不犹豫:我最近没空,再说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翡打断,声音一下子提高,又气又委屈:为什么没空?谢怀铮生病了,你就可以马上去看他,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哥哥,还有那个秦昼他的语气变得阴狠,哥哥不是最讨厌他了?为什么答应公开婚约?难道说哥哥真的打算和他结婚?
  容因的眉毛越拧越紧,没有回答他的问他:林翡,你为什么会我知道我在哪里?
  林翡在那头笑了一声,似嘲似讽:哥哥,你和秦昼今天出门的事情有多少人关心你清楚吗?现在外面报道铺天盖地都是,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了。容因顿了顿,先不跟你说了。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没再理会林翡,而是打开光脑,犹豫片刻,点进了社交平台。
  果然到处都是他中途离开的报道。
  容因正想点进去看看到底说了些什么,就听见打开了一条缝的病房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响动。
  谢怀铮醒了。
  容因顿时顾不上什么新闻,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谢怀铮斜靠在床头,艰难地冲容因笑了笑:因因,麻烦你送我过来了。
  怀铮哥这么客气做什么,容因佯装生气,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谢谢?他一边说一边捂住两只耳朵拼命闭着眼睛摇摇头,五官皱在一起好可爱,我不听不听不听。
  谢怀铮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笑,很给面子地笑起来:嗯,我不说。
  容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你和谢怀铮停顿了一会儿,去游乐园的中途跑过来了,还是要道歉的,因因。对不起。
  容因手里拿了个小橘子慢吞吞地扒皮,低着头没说话。他又想起林翡说的到处都是这件事的报道,心情不太好地说: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好,那就不说。谢怀铮嗓音还有些哑,咳嗽两声,接着道,因因回去吧,我这里没关系了,不用陪着我。
  容因说:怀铮哥别说我了,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还晕过去,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
  他把扒好皮的橘子放在床头柜上,拒不配合的模样。然而谢怀铮这次却很坚决,无论容因说什么,他都坚持要让容因回去。
  今天你本来就不该在这里。这是我的问题,因因,快回去吧。
  医生说了要让他好好休息。容因在心里默念一遍。
  好吧,那怀铮哥你好好休息。容因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和他道别,我就先回去了。
  他从后门出了医院上了飞梭,司机问: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容因沉默了一会儿,先等等,我、我先想想。
  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了秦昼的对话框,删删改改地给他发了一句:【你还在游乐园吗?】
  秦昼那个态度对他,容因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当场和秦昼划清界限再也不见,然而事实证明暂时无法完成,容因勉强安慰自己半路跑掉确实不太好,决定再给秦昼一次机会,如果他好好说话的话,他们可以再出来玩一次。
  也不知道秦昼一个军部新贵怎么这么闲,一天到晚抱着光脑不撒手,几乎是容因刚发过去消息,他就回了过来。
  【游乐园?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还在,你以为只有你忙吗?】
  容因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冷静点,冷静地忍住了当场把秦昼拉黑的冲动,问道:【今天对不起,你什么时候还有空?我们再去一次游乐园吧。】
  秦昼秒回:【呵呵,再去一次,然后再让你的好哥哥把你叫走吗?我就这么好骗,你说去就去?】
  容因看了一眼,慢吞吞地打字:【好,不去就不去。】
  这句话还在对话框里没发出去,光脑就震动了一下,秦昼又发来了新消息。
  【时间,地点。】
  【快点,给你面子,一分钟之内你没发过来就不去了。】
  容因:
  拽什么拽。就不发。
  容因掐着表看点,故意不发消息,就停在对话框里,看秦昼还能发出些什么东西来。
  五分钟后。
  【攻略:这样选择,花最少的时间玩最多的项目!】
  【xx游乐园最全攻略来了!三大必去场馆,点击就看情侣约会拍照地点!】
  【哪里的棉花糖最好吃?我推荐xx游乐园,里面真的有很多吃的,除了贵一点,但这是我的缺点,不是它的。】
  【要去哪个?快点。】
  容因:
  最终选定了城西新建的游乐园,听说那里的棉花糖很出名。
  【行了,就这里。我才没空陪你玩这些幼稚的游戏,你最好专心一点,我不会再陪你来第三次。】
  入秋后的夜晚已经泛着凉意,秦昼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把光脑收了回去,冷着脸扫视了一圈自以为躲得很隐秘的记者们,走出了大门,身后摩天轮的装饰灯一闪一闪,欢快的音乐伴随着时不时的欢笑声。
  *
  容因看着光脑上秦昼发来的消息,抬头和司机说:麻烦您,回皇宫吧,谢谢。
  下了飞梭,容因熟门熟路地往自己寝殿走。快要走到门口时,他想起林翡不断拨过来的电话,忽然又决定去找林翡谈谈。
  林翡住的地方离他很远,要穿过好几个小花园才到。容因反正不急,就当散步,也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往那边走。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看见前面不远处亮了灯。
  小庭院里种了各色花草,碧绿的树叶已经泛黄,落了一地。白色的栅栏里精心呵护的蔷薇花败给寒冷的天气,蔫答答地一朵都没开,只留了稀疏的一点卷曲的叶子。
  林翡住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倒不是说谁苛待他,只是林翡不喜欢有人,说是不习惯,把送过来的仆从全部打发走了,说要自己一个人住。
  大门半开,容因推门进去,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想了想,给林翡发了条消息:【你在房间吗?我现在在门口,你不是要见我?我过来找你了。】
  他礼貌地站在门外等了几分钟,一向积极回消息的林翡这次却好半天没回。容因犹豫片刻,看了看里面亮着的暖黄色灯光,在寒冷的夜风中打了个哆嗦,决定进去看看。
  林翡的寝殿布局和容因的不太一样,他只来过一次,还不太熟悉这里。大多数房间没开灯,只有一个房间里微微透出光线。
  容因顺着光往那边走,敲了敲门没人应,那扇门并没有关上,容因试探地叫了几句林翡,没人回答。他觉得奇怪,动作轻缓地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是一个小客厅,一个人都没有。容因又叫了林翡的名字,仍是没有回音。
  算了,下次吧。容因后退一步,准备出去。
  然而小客厅的一角忽然传来细微的水声。容因循声看过去,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个房间,门也没有完全合上,灯光开得很暗,容因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里面好像有人。
  估计是林翡。
  容因走过去,手放在门把上,不经意抬头是果然看见人影闪动。他眼睛一亮,正想叫一句林翡的名字。
  被推得半开的房间里雾气氤氲,修建的温泉水池里,有人背对着这边,正在泡澡,看背影似乎是林翡。容因有点尴尬,拉着门就想退出去
  哥哥嗯水声哗啦,白雾弥漫,掩盖了好多。
  林翡嗓音沙哑,浸泡在池里,仰起的脖颈可以看见清晰的喉结,他皱着眉,像是难受又像是欢愉:容因唔
  一声闷哼。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容因那句没开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断在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当代行为艺术家 秦昼#
  林翡在干什么坏事!吓到我们公主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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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和谁
  水声还在响, 容因呆愣着一张脸,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
  【宿主!站着干什么!快走啊!】系统关键时刻还算有点靠谱,突然出声提醒容因,【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容因猛地回过神。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起来, 他再不愿意承认, 事情已经发生了, 还这么巧被他撞破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虽然容因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林翡说到底还是容夫人收养的孩子,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现在, 这个弟弟,正在想着他、想着他
  容因后退一步,慌乱间什么都无法考虑了, 转头跑出了这间屋子, 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木板门边掉下的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被一只苍白的手捡起来, 林翡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拨开糖葫芦外面的包装袋, 将山楂果放在嘴边,伸出舌尖慢吞吞地舔舐起来,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容因跑出去的方向, 低声说:好甜啊。
  *
  容因跑出林翡的寝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连方向也顾不上了。林翡住的地方很偏僻, 路灯也少,容因脑子里一团浆糊,找不准方向,没头苍蝇一般看见哪就往哪跑。
  啊!容因捂着脑袋后退一步, 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傅敛出来找他了。
  傅敛蹙着眉,上前几步握住容因捂脑袋的手腕摘下来,又拉着他往有灯的地方走了几步,站在路灯下仔仔细细地查看容因的额头,确认只是红了一点之后,才松开他:殿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边晃?怎么不回去?
  容因努力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把刚才看见的画面从脑海中删除,勉强笑了一下:嗯,这边不太熟悉,有点迷路了,正好你来了,我们回去吧。
  他说完,害怕被傅敛看出异样,率先往前走,用不满的抱怨掩盖心神不宁的事实:傅敛,走快点。怎么我走了好久你才出来找我?要是再晚一点,我看我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傅敛跟在容因身后,察觉出容因刻意和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全副心神都在关注他们之间的距离,心里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容因不想说,当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在容因身侧,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笑着道:因为想让殿下玩得开心点,所以没有联系殿下。还是刚才听侍卫长说殿下好像往这边来了,我想着甜汤再不喝就要凉了,所以才这么晚出门找殿下。
  容因没注意听他说话,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扫视他和傅敛之间的距离,发现傅敛没有上前要和他并肩的意思,松了口气,分出心神随口回道:算了,这次先原谅你好了。
  有傅敛领路,两人没走多久就回了容因的寝殿。房间里亮着小灯,泛黄的灯光充盈着整个房间,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瓷碗,小瓷碗下面有保温器正在孜孜不倦地运作,白色的热气冉冉上升,甜香气息随之而来。
  容因吸吸鼻子,欢欣地说:好香,肯定很好吃!
  傅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容因片刻,确认他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从他身后绕到前方,关掉保温器,试了试甜汤的温度没问题,递给容因:殿下尝尝吧。
  容因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评价道:好喝,但我觉得还可以再甜一点。
  傅敛说:好,下次再多放一点蜂蜜。
  容因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又受了惊吓,泡完澡整个人疲惫得不行,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今天好像格外困一点,是太累了吗
  毛绒地毯发出沙沙的细响,傅敛熟门熟路地推开房门,调低了小夜灯的亮度,把加湿器开大了一点,又替容因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好。
  怎么总是喜欢踢被子,总也说不听,生病了不难受吗。柔软的床榻被坐得微微下陷,傅敛嗓音低沉,缓慢地说,殿下今天去找谢怀铮了吗。
  虽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的口吻,傅敛的语气中听不出别的情绪,像单纯地叙述:他在殿下心里好像很重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