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九一个冷眼甩过去。
张小道摸摸鼻子:“我们拦一辆车下来,应该会帮忙搭载一下。”
茅九和小山齐刷刷说道:“你去。”
张小道:“……”去就去。
张小道站在国道边上招手,车辆呼啦啦的过去,权当他傻逼。怒极变杀的张小道选中一辆开得不缓不慢的小轿车,猛地冲上去然后倒下——碰瓷儿。
小轿车司机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猛地踩刹车,地上都仿佛带出了火花。
小轿车停下,好半晌没动静。良久,张小道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叉腰,向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茅九和小山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然后他走过去,敲敲车窗,打算跟车主说能不能载他们一程。
车窗拉下,小轿车里头是个中年男人,面对尚未说话的张小道先发制人:“神经病!”
脚下猛踩油门,小轿车唰地差点跑没影儿。
张小道迎风萧瑟。
回头,茅九和小山齐刷刷的在胸前比一个大拇指。
张小道连忙背过身,可惜慢了一步,茅九和小山已经把大拇指倒下去了。
被鄙视了。
茅九叫住张小道:“你还想干嘛?”
“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乐于助人的司机。”
茅九:“然后你又想碰瓷儿?”
“这回我直接逮着他们,九哥你帮我。”
茅九把张小道拎回来:“还发疯?”
张小道触及茅九严肃冷冽的眸光,心一紧,有种面对父亲兄长的紧张感。于是手脚都规规矩矩的摆着,露出乖巧的模样。
“都给我跑过去。”
小山没有异议,他在村里的时候要干活儿,通常是帮着村里人跑腿。也是到处跑,腿脚还是挺利索的。
作为出行都有车(自行车也是车)的男人,张小道表示做不到。
茅九:“难怪是弱鸡。”
跑了还不到半公里,张小道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他腿抽筋了。
茅九颇为惊讶,张小道这体能……怎么当的天师?
别以为天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瘦弱模样,也许风水天师会是那样儿,但驱魔天师一定就不是。身为驱魔天师不仅要求道法高深,还要求绝对好的体能。
体能不代表说一定要会武,至少身体要强健、灵活。否则驱魔的时候,就因为体能不好跑不动结果小命没了也太过可笑。
大多数驱魔天师还是会武的,毕竟打交道的都是些危险的东西。有些人为的邪术更加危险,有武傍身多了分保住小命的保证。
技多不压身不是?
但张小道不是。他宅呀。
道术半吊子,体能半吊子,连武功都是半吊子。他最美好的愿望大概是希望二十岁就退休养老,宅在家里天天混论坛。
“小道,你这样儿我挺怀疑你能不能在我驱魔的时候保护得了自己。”
茅九确实怀疑,驱魔这事儿危险,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每次遇到这些事儿他都会不让小山参与,为的便是怕自己顾及不到。
原本以为张小道是同道中人,多少能保护自己。所以同意他跟着,但现在这样儿……悬啊。
张小道闻言,有些急了。喘着气保证:“我能保护好自己。九哥,您放心吧。我、我就体能差了点。我跟着我爸我哥出去办过事儿,最凶险一次还遇到飞僵。”
茅九蹲下给他按摩,闻言惊讶:“还能活着,不容易。”
僵尸中最高级别就是飞僵,不死不老,能自由活动,也有思想,会法术,也算修炼得道。只要飞僵不滥杀无辜,天师一般情况下不会与修炼千年的飞僵为敌。一旦为敌,十有八九伤亡惨重。
所以听说张小道遇到飞僵还能活下来颇为讶异。
张小道嘿嘿笑:“他来找我爸有事相求,我正好迷路遇到他。那时我才七岁。”
茅九用力一按压,张小道发出嚎叫。
“起来吧。”
张小道动动脚,发现确实不疼了。眉眼眯了起来:“不疼了。谢谢九哥。”
“慢慢走会儿。”
于是三人就在国道上走了一会儿,才走了大约十米左右就有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问他们需不需要载一程。
三人立即点头。
坐上车之后茅九发现车里除了车主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女孩是学生打扮,头上戴着顶宽大的帽子,把脸都遮了大半。
女孩是车主的女儿,车主为人挺和善,跟他们说是女儿闹着不肯上学,他好说歹说才把女儿劝服了。这会儿是要送她去学校。
张小道闻言从后面扑上来问:“上高中寄宿学校吗?”
车主点头:“家里离学校远,老是跑来跑去太费时间。还老是迟到,就找了所寄宿学校,让她住进去。”
车主豁达健谈,碰上张小道也是个爱说话的。两人一路聊天,茅九时不时说上两句,还算和谐。
但车主女儿一直不说话,窝在后车座阴影处,一动不动。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出她长什么模样,茅九注意到她的手紧紧的捏着书包带子,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车主对女儿似乎真的很疼爱,他不断的夸着自己女儿:“我们家囡囡,上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她以前都是在几百名以内徘徊。上次发奋学习,一下子就冲到年纪第一。”
车主语气很自得,因为一个平时不学习的孩子不过稍微复习一下就能冲到第一。这说明孩子聪明,非常聪明。所以车主不吝啬于夸赞孩子。
车子开出国道之后,车主女儿突然尖声叫道:“能不能安静点?!”
车里一下静谧下来,车主有些恼怒,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又不好现在发脾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茅九等人笑一笑。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小道轻轻的笑了,他说:“叔,你们家孩子怎么戴帽子?”
车主女儿浑身猛地一震,手掐着手臂,轻微的颤抖。
茅九扫了一眼,和张小道对视,几不可察的轻轻点头。
唯独车主什么都没发觉到,从后视镜看了看女儿,觉得她不太在意就放心的说:“还不是掉头发。女孩子爱漂亮,觉得掉一点头发就变丑。非要戴着大帽子不肯见人,你说说,这人哪会不掉头发?掉头发不是挺正常的吗?还非闹着不肯上学……”
车主女儿颤抖得越来越明显,似乎掉发的困扰确实令她痛苦非常。
茅九收回目光,开口:“怕不是掉一两根头发那么简单。”
车主女儿浑身一震,车主则是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要是头发都掉光了……于女孩子而言确实是灭顶之灾。”
车主讷讷的:“啊?啊,是、是吗?”
他下意识的从后车镜看了眼女儿,然后发现他女儿浑身都在颤抖。心里一惊,担忧之下急忙停车,扭转身去问:“囡囡,你怎么了?别吓爸爸。”
女孩终于受不住的哭起来:“爸爸,好疼。”
车主着急了:“哪儿疼?囡囡别怕,爸爸带你上医院。”
回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茅九等人,不好意思的道歉。
茅九看了一眼张小道,张小道扬起笑脸,猛地扯下车主女儿的大帽子。
车主女儿的帽子被摘下后,她裸露的头就暴露在众人眼前。车里几人都愣愣的看着她,女孩反应过来之后抱着头尖叫。
车主眼神呆呆的,受到不小的打击。
茅九和张小道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手臂上此起彼伏的小颗粒——生理反应,条件反射,无法自控。
两人同时看向小山,小山盯着女孩的头看,一脸淡漠,并没有什么不适。二人敬佩。
车主此时反应过来了,连忙下车抱着女儿安慰:“只是病了而已,咱们去医院看看。别怕,囡囡,别怕。”
怕不是病。
女孩头发都掉光了,头顶上布满脓疮,有些都已经流脓了,似乎还有蔓延的趋势。那个恐怖样子,一般人绝对看得头发发麻,鸡皮疙瘩起——小山不是一般人。
张小道因为就坐在女孩隔壁,所以就注意到她没有头发。不过他以为女孩是把头发绑起来藏在帽子里,只是当听到说掉头发才联想到别的可能性。
茅九则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女孩身上笼罩着的一层淡淡的鬼气。
车主想请茅九等人下车,然后送女儿去医院。期间他的表情不是太好,毕竟女儿现在情绪失控也是因为茅九等人不断逼问以及张小道掀开女孩帽子的举动。
虽然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得毛囊炎这种病,但对方那种行为像是早就知道,这会儿来刺激女儿一样。
因此,车主对茅九三人露出些微敌意。
茅九没下车,而是问:“你觉得这是毛囊炎?”
车主没好气的说:“不然呢?”
头发掉光,头发长满脓疮,确实像是毛囊炎。
“无论是什么病变都有一个过程,听你刚才的话,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头发都掉光了。这说明在此之前,她的头发还在。这个‘在此之前’也许就是一晚上的时间。我说得对吗?”
青年虽面容严厉,声音却是不疾不徐,温和得紧。似清泉流动,似敲冰嘎玉,倒是平复了车主恼怒的情绪。
车主冷静下来,经茅九一提他也发现了不对。
昨晚上他还听见女儿跟妻子抱怨头发掉了很多,那时抽空看了一眼,女儿头上还有着茂密的头发。他和妻子都是头发浓密的基因,因此女儿也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乌黑亮丽。
女儿对头发很珍视,经常护理。有时走在街上都有人过来询问他愿不愿意贩卖。
现在不过是一晚,女儿的头发掉光不说,头上还长满脓疮。
车主惊恐的说:“难道是感染了恶性病毒?”
张小道忍不住吐槽:“就算感染恶性病毒也有一个潜伏期啊。”
女孩禁不住哭泣,车主本来就心疼,一听张小道的吐槽不禁恼怒:“你聪明你说这是什么?”
“撞鬼呗。”
车主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你们给我下车。”
他确信这是一群骗子,甚至开始怀疑这也许是个阴谋。
茅九坐在车位上不动,看向后视镜:“你可以问问你女儿,最近有接触什么人或者……玩了什么邪术。”
车主本来是要怒骂他的,但怀中女儿刹那间剧烈的颤抖令他无法开口。他不笨,只是因为爱女心切。此刻明显的感觉到女儿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就起了怀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