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最不放心的人却是赵铁柱,他年纪活了一大把,最是精通人情世故,总觉得这传言不会无原无故的生起,再则说赵老头有多疼爱这几个孙子,他也是不信的,心里就存了这个疑惑。
“爹,你瞧瞧,这些个小崽子们,你病成这样了,他们竟没一个过来看看你的,还真是白眼狼,咱们白养长这么大了。”钱氏没好气的说道。
赵老头却是切身体会,感受最深,虽然他只是装病,但人老了,这心里想得就多,这还只是装病,孙子都不理会他,以后真生病了,想来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这么一想,心里竟有些难受起来。
“爹,你看这都几天了,咱们是不是去找五叔说说。”钱氏有些急不可耐道,完全没察觉到赵老头有些悲戚的神情。
“现在找你五叔说什么,说什么咱们都不在理,这几个小崽子若能来看看我,咱们也好有话说,说咱们袓孙情深,实在是分不开,求他高抬贵手一回,这事没准能成,现在却是什么借口都没有,让咱们怎么说?”赵老头脸色不好的说道。
钱氏一时也没有办法,试探着说道:“那…要不,明天我让清姐儿去找三狗儿四狗儿说说,也或者找小梅子。”
赵老头觉得有些难堪,自个病重,孙子孙女不来看他不说,还要让人去请了来,没准还请来也不来,这,简直让他,脸上太无光了。
虽说是过继出去了,但总归是血脉至亲,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他活着一日,便还是他们的阿爷。
赵老头这人,没读过书,也没出过什么远门,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见识有限,也有些不明事理,需知过继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情,一朝过继出去,就代表孩子跟他们家再无关系,他还这么纠着不放,多少有些蛮不讲理,但乡里人家,多的是蛮不讲理而占了便宜的人,而他这会儿,也确实有些耍混的意思,当然前提是,他这会儿病糊涂了。
赵松梅垮了个小篮子在手上,正打算在菜园子里摘几颗菜,家里虽然只有他们一大三小吃完,可个个饭量都不小,当然也饱括她自己,所以每顿饭要做不少,菜也要多做才够吃。
“小梅子,小梅子……”
“嗳,谁啊?”听着一个略显熟悉的女声,赵松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抬头往院门口看去时,正看到赵松清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正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赵松梅就停了下来,她对赵松清没什么好印像,这什么意思,招手就让我来,挥手就让我去么?只要她心里想起当初她白米白面好吃好喝的,而自己却天天顿顿的清水煮野菜,吃得那叫一个难受,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胃里冒酸水,想姑娘她曾经也是娇生惯养的,惟有在她们娘们手里吃了这苦头。
她不待见赵松清,这是显见的事情,一看她这笑模样,就觉得这其中有阴谋的味道,想当初,赵松清何曾给过她一个笑脸,一向都是她陪着笑迎逢他们。
她站着身子不动,只这么静静的看着院门外的赵松清,脸上平静无波,一双清澈见不到底的眸子,就这么打量着她。
赵松清平时不怎么出门,大姑娘爱漂亮了,怕太阳给晒黑,如今这一身皮肤,倒养得不错,人也水灵灵的,斯斯文文的站在门口,若忽略掉她脸上的那些不耐烦神情,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么,就差太远了,主要是没有那个气度。
“小梅子,没听到我叫你吗,你赶紧给我过来啊,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这大半天的,竟是一动也不动的,这人究竟是傻的还是呆的,出门跑这一趟,她本就有些不乐意了,偏事情还办得不顺利,想她现在也是秀才家的小姐了,干这种跑腿的活儿,已经失了身份,一想到这个,她真是片刻也不想停留了。
她这嗓门提得有点大了,连屋里的赵铁柱都听到了,伸出头来问道:“怎么啦?”
“是清姐姐,也不知叫我干嘛,我看她这样子怪渗人的。”赵松梅露了点怯意。
她这形态,落在赵铁柱眼里,让他眼神不由得沉了沉,小梅子什么性格,向来大大方方,还没见她怕过什么,想当初赵五儿摸进院子,她还挥着棍子上前去打呢,偏对着赵松清一个娇弱小姑娘时,竟显得有些怕她似的。
“作什么怕她,你去,阿爷看着你。”赵铁柱竟真的就站在屋檐下,眼神不错的跟着她。
“那我去了啊!”赵松梅无声笑了笑,抬步向院门口走去。
“你这死丫头,叫你半天也不过来,磨蹭什么呢?”人才一到跟前,赵松清辟头就骂道,气势很足,像极了钱氏骂人的模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娘,便有什么样的闺女,赵松梅轻轻一笑,唤了声:“清姐姐。”
“我跟你说话,你可听好了,阿爷病了,想孙子孙女,明儿你让四狗儿不要去进学,让三狗儿带着你们俩过去看看阿爷,也让人去通知你大哥二哥,让他们也都回来,没见过阿爷都病成这样了,这些不孝孙子们还在外面赚钱的,还讲不讲孝道了?”赵松清一番话,说得十分利索。
“阿爷病了啊,阿爷不是好好的么?刚还跟我说话呢!”赵老头不待见他们兄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病重,却要见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钱氏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既然叫了赵松清来,事情就不能往简单方面想,她索性装傻好了。
“不是这个阿爷,是咱们家阿爷,你这猪脑子……”赵松清本就不耐烦得很,眼见跟她竟然扯不清,心里更气了几分,伸手就戳着她的头骂道。
“哎呦!”赵松梅捂着头,连退几步,避开能被她波及到的范围。
“这谁啊,哪家的野丫头,竟上跑上门来欺负我孙女,当我家没人了啊!”赵铁柱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喝。
啊!赵松清吓了一大跳,眼见这人就要冲过来跟她动手的意思,惊吓之余,竟是什么也不顾,转身便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原由
赵松梅看着跑远的身影,错愕不已,这样就走了?
“阿爷!”
“怎么样,疼不疼?”赵铁柱蹲下身来,看了看她的额头,见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心里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小梅子见到她,竟然会害怕,只怕以前也没少动手,想着赵松清看着斯文模样,骂起人来气势不弱,还动手的样子,对她就心生厌恶起来,这真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姑娘。
“下次看见她,就躲远一点。”赵铁柱交代道。
“哦,呵呵!”想想赵松清也没讨到好,没办好差事,不知回家会不会被钱氏骂一顿,赵松梅想想她那大惊失色的模样,就不由一阵好笑。
阿爷不过声音大点,就吓成这样,若真动起手来,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子。
“你这傻丫头,吃了亏还笑得出来。”赵铁柱见她呵呵笑,自个也绷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事儿,赵松梅一个字没提,赵松林兄弟俩回来,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赵铁柱倒是有些上心了,想想这赵老头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病得不行了么?那为什么不叫外面的儿子孙子回来,只纠着这几个小的不放,这怎么也说不通。
一般的事情,要是想不明白,他也就不去想了,但这事儿关系到几个孙子孙女,所以就不能平常对待,倒底是要弄个清楚才成。
跟家里交代了一声,说有事出去,赵铁柱就摸黑出了门,他虽说年纪大了,但这些年来伸手却是没落下,当初抓贼那一事,就完全可以看出来,悍勇不弱壮年。
他也没去别处,悄无声息的,就摸进赵老头的院子里,屋内点头几盏油灯,外面却是漆黑一片,让他很轻易就隐身黑夜之中。
屋内,昏暗的油灯下,赵老头靠坐在床头,王氏将晚饭给端进屋里。
“老头子,吃饭吧!”说着将碗筷给摆好,连带着几样菜式。
赵老头也不用人扶,自个掀开被子,便走下床来,走到桌前端起了饭碗。
“瞧这大媳妇当家,家里竟是两个月没见荤腥了。”王氏语带抱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