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以手支额,没有一点儿欢喜的表情:“打这种没有战略意义的仗,很难判断获胜的程度。”
贾赦抓抓头,小心翼翼道:“咱们伤亡比对方少,俘虏比对方多,还有那么多战利品,还不算大获全胜吗?”
宁珊看了眼贾赦,颇为意外他居然会自己动脑分析问题了:“话是没错,但这只怕才是第一回 合,蛮部悍勇,不会因为伤亡惨重就放弃既定目标的。当年我把他们打得十不存一了,也才安分了几年而已,一旦碰到荒年,没吃没喝的时候,又或者年景特别好,他们养的兵强马壮的时候,野心不死的蛮部一定还会再来进犯。什么时候能彻底打的他们魂飞魄散,再也不敢肖想侵犯中原才叫大获全胜呢。”
贾赦一脸惊吓:“你不会打算一直在这里等到把他们彻底打回老家吧。”
宁珊道:“我若为将,当然会这样做;但现在为君,白龙鱼服只会让臣子们提心吊胆跟着头疼,帝王没有任性的权利。我就算想御驾亲征,也得等朝里有个太子能替我主事以后。”看样子回去得加紧培养大皇子了,最多十年,他就该过了为将者最好的年华,再上阵估计也只能坐镇后方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真正跑起来还能不能日行千里可是相当够呛的。
贾赦放心了:“回去就好。”
宁珊道:“还不能立刻就走,得先奖赏了功臣将士才行。”
贾赦急忙请缨:“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宁珊想了想:“你去慰问一下伤兵吧。”
贾赦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了。”不就是安抚加奖励嘛,这活儿他能干。
宁珊警告道:“注意措辞,别把将士们当成家生奴才,你若是高高在上的穷得瑟,不如不去的好。”
贾赦自豪一笑:“我小时候也是看过我爷爷怎么嘉奖他的亲兵的,没问题。”
自称没问题的太上皇陛下当晚下令全城灯火通明,全军欢庆,将领们全被请到帅府,贾赦亲自作陪,士兵们则按照军衔高低,从帅府校场一直延伸到大街上,边城百姓全都自发准备酒水菜肴,看见谁就请谁吃喝。
贾赦高举酒杯,朗声道:“按照惯例,军中不能饮酒,不过今天破例,寡人要亲自为大家庆功,祝贺咱们先锋兵团首战告捷,旗开得胜。同时希望大家再接再励,把蛮部彻底打回老家。”
众将一同举杯,齐声应和:“谨遵太上皇谕旨。”言罢,贾赦带头,一仰脖子把酒全干了。众将齐声叫好,也全干了。
贾琏打仗不行,喝酒相当在行;上战场他腿软,上酒桌可机灵,协助贾赦把庆功宴置办的热热闹闹,所到之处,笑脸相迎,人人应对周到,原先见过他那副怂样子的将士们也表示:“二王爷虽然不如陛下勇武,但温文谦和,让人如沐春风。”贾琏听了表扬越发卖力,从帅府一路敬酒到大街上,见谁跟谁干杯,最后醉倒路边,好悬被人踩着。不过这一晚人人欢欣鼓舞,军民齐心,好心的老百姓见有醉鬼倒在路边,纷纷捡回家去安置,总算没让本朝王爷风餐之后还要露宿。
前面热闹的时候,宁珊在后堂召集文官们开小朝会,想看看这些头脑灵活的人精们能不能想出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来——看着一茬茬倒地的将士们,宁珊也心疼。虽然知道打仗就免不了死人,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有所伤亡,终究心有不忍。他是攻无不克的“战神”,却不是穷兵黩武的“煞神”,他征战沙场为的是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如今既然高居庙堂,这天下的臣民就完全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一群满腹锦绣文章的大人们全顶着一脸懵面对他们敬爱的陛下——这要是没见过血染疆场,他们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以圣人之言教导蛮夷”,可是亲眼见到将士们血肉横飞的跟人近身搏杀,这种“集假大空”为一体的废话谁也说不出口。唯一比较有建设性意见的是提出“多抓几个部落重要人物,逼迫他们退兵”,但这句话基本也挺废的,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已经艰难无比了,再潜入人家后方去摸营暗袭基本就是玩儿命了,而且成功率还不高。
宁珊瞧了瞧蔫头耷脑的各位,也没说什么,他本以为有人会提议通商——蛮部时常骚扰边城除了天生的野心和不甘于贫瘠草原的生活,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要什么没什么,如果能让他们以合适的代价换到需要的东西,宁珊相信蛮族也不会非要把脑袋别在汗巾子上喊打喊杀——人没有不惜命的,能好好活着,谁非要找死不可?
当年他做军中大元帅的时候就曾设想过开通中原和外族的通商途径,不止跟草原部落,海外也可以考虑。但那时候他上了折子却没人理会,在朝上试图直接谏言也被堵了回去,如今可以自己做主了,却又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愿意支持这个想法,如果真的全员反对的话,他一个人也施展不开。
不知道群臣是不是被冲击场面震撼住了,宁珊提示了好几回都没人接茬儿,估摸着是打出了男儿血性,都准备主战不议和了。宁珊遂暂时放下通商的设想,开始询问各部都能支持多久的战争。
户部首先回应:“粮草不敢多说,一季之份尚能保证。”如今才刚入秋,有些州府还没开始屯粮呢,上交京中的也几乎都在路上,国库里目前积存的去年份也只能保证三个月的供给了。“不过,只要江南、云贵并两湖两广的税粮送到,微臣保证还能凑齐这么多。”钱瑾难得大方起来,不似以往对粮草的“斤斤计较”,基本摆出了勒紧腰带也要供足边疆开战的架势。
兵部则表示:“皇朝初建,还没来得及征兵,只有京营并各地驻军可以调动,但数量不会太多,全国加起来,紧急征调约在百万以内。毕竟才刚刚改元,有些偏远地方,难免会有流民乱匪打着前朝旗帜作乱,各地都需要留下以供剿匪和镇压动乱所需的兵力。”当然,这是未雨绸缪的做法,实际上,根本没谁还惦记着前朝,更别提给他们打抱不平。少数地区有闹事的,也都是盘亘了好几辈人的山贼马匪,遏制不住的。
礼部尚书吓了一跳:“百万大军还不够吗?”他们礼部很少接触兵事,没什么了解。不过听说前天这一仗才出动了十万人,难道再来一百万还不能干脆解决?
宁珊道:“和游牧民族作战,最棘手的地方在于他们住的分散,如果不是对方集结大军来攻城,咱们的士兵们深入草原根本找不到人。而一旦分散开各自寻找,又容易被对方单独击破。”
兵部左侍郎表示赞同:“就是因为这样,这许多年来才迟迟没法彻底消灭他们。草原太大了,他们打不过就跑,咱们的马不如蛮族的马快,地形又不熟,一旦给他们跑进草原深处,那是追都没法追的。”他虽然不是领兵的将军出身,但好歹在兵部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常识还是清楚的。
吏部尚书感叹道:“若是咱们的律法也能施加于蛮族头上就好了。”宁珊带兵是不许骚扰百姓的,如果能用这种军法处置蛮族,早把他们收拾住了。
工部右侍郎没忍住,在陛下面前翻了个白眼:“大人这是要把蛮夷也纳入我朝百姓之中么?咱们两族可是不共戴天的世仇,您这想法听上去宽宏大量的未免惊世骇俗了些。”
第215章 启程回京
黎可明捂着被热情过度的太上皇陛下灌酒灌到宿醉得生疼的头, 一步三摇的蹭进了云海养伤的房间:“云兄,陛下要启程回京了, 你不去送行么?”
云海窝在靠枕上摇头:“养伤呢, 起不来。陛下不会怪罪的。”
黎可明换了一只手捂头:“呃,我的意思其实是, 你不趁机再去见见公主殿下?等御驾回京了你可有好长一阵子都见不到了。”
云海出了一会儿神才回道:“不见了,她正应该回京才好呢。这边城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黎可明震惊不已:“怎么?改主意了?”变心也没有条件啊?忙着打仗善后练兵备战,也没有姑娘往这里来过,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
云海苦笑一声:“黎兄,你觉得咱们这样生死由天的人,耽误人家姑娘好么?”不经历这番生死,他都忘了什么叫“将军百战死”了。幸好,他还没有去求皇帝赐婚,不至于耽误了公主殿下。
黎可明放下捂头的手,也怅然道:“可不是么,咱们这样志在沙场的人,说不准哪天就要‘马革裹尸还’了,没得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前朝女子可是不能改嫁的,甚至连订了婚却没过门就死夫婿的也只能守望门寡,本朝的制度尚不明确,但民间的风气却不是朝廷发了明文就能改变的。他们兄弟五六个也全都没考虑谈婚论嫁, 就是怕误了别人。
云海侧头盯着放在床边矮桌上的碧玉斗, 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道:“有朝一日,像陛下那样,彻底平定了边疆,再去想……”如果那时候公主仍然未嫁……可谁知道那要到什么时候呢?像陛下那样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少年将军可谓是凤毛麟角,古往今来,“战神”能有几个?他能有那样的运气吗?像黎可明的爷爷武国公那样,封侯入阁已逾古稀才是武将的常态。
黎可明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右肩,果断转开话题:“云兄好生将养,等你好了,我还要向你学习训练特战队的方法呢。”宁珊已经交代了黎将军,要仿造海疆特战队的模式,在边城也训练一支这样的队伍,不用于常规战争,但可以作为秘密武器,重点打击敌方主将,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暂定由黎可光或黎可明接手,主训人则由已经有相应经验的云海担任。
云海振作了一下精神,收回目光,朗声道:“黎兄放心吧,到时候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黎可明笑了一下,又在他肩上轻捶了一拳,走出去了。
宁珊率领百官启程归京,贾赦闹腾着非要带走黎家三姐妹,美其名曰“召为公主伴读”。黎家上下想了一会儿就同意了,一来黎家三位姑娘也已到婚龄,一直待在边城不好找婆家,跟着公主回京,镀镀金,不求能嫁多高门第,能跟丈夫白头到老就好;二来已经卸甲还朝的黎老将军一个人在京中也未免寂寞,他们武将重任在身不能擅离,把女孩儿送回去尽孝也好。
当然,这是因为黎家五叔并不知道太上皇在暗搓搓打着给自己的女儿做公公的主意。
宁珊也没多想,只当是迎春、黛玉艳羡黎家姑娘的骑术出众,想跟人家学习,故而巧立名目把人带回京去,便也不曾过问。
而黎家三姐妹则以为陛下是不放心黎家重兵在握,要她们进京去当人质。这在戍边武将家实属平常,三姐妹既淡定又安然,当年爷爷做北疆大元帅那会儿,她们都准备好被昏君纳入后宫了,这么比起来,只是入宫做公主伴读简直太轻松又体面。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当今陛下也不放心黎家军权滔天,要纳她们为妃为嫔,年轻英俊又文武双全的宁珊的卖相可比一把年纪了的前朝废帝强了几百倍不止。而且在明文停止选秀的当下,她们姐妹若真因为出身而入宫为妃,非得被全天下适龄姑娘们羡慕嫉妒恨到折寿不可。
心情轻松的黎家三姐妹在回京途中经常轮流被太上皇招到自己的龙撵上,从衣食住行到精神状态一一关心不止一遍,弄的宁珊都警惕起来,在一次宿营之时,终于忍无可忍的冲进了贾赦的帐殿:“你到底想干什么?”傻爹过去可是有“荤素不忌”的恶名,人称“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他虽然可以容忍老不修想纳小,但是也要看人选啊?边疆大将的女儿要被他弄成太妃的话,估计蛮部明年就能打进京城了。
贾赦无比纯洁的眨着眼睛,反问道:“我干什么了?”这个时候必须把大瓣蒜装到底,以珊儿对他那个漂亮皇后的宠爱,提前知道了肯定立马把黎家三个丫头送回去。多能干的姑娘啊,而且武将世家出身,身体肯定好,能生孙子!贾赦握拳透抓,作为这个世界上地位最尊贵的男人,他只有抱一串儿孙子,多多益善这么渺小的愿望而已,过分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装糊涂,但宁珊的火眼金睛完全看得出贾赦在装傻:“我警告你,按耐不住寂寞我回去给你买丫鬟去,或者看看官府羁押的女奴里有没有漂亮的,重臣家的姑娘你不许伸手。”连宫女都是准备放出去的,本朝太上皇的选妃范围小的让旁观者都替他心酸落泪。
贾赦愣了半天才跳起来怪叫道:“珊儿你怎么能这么看爹呢?爹像那种臭不要脸的老流氓吗?”贾赦很伤心,特别伤心,他的大儿子认为他是老不修,这打击太剧烈太残酷,必须用半打儿大胖孙子才能弥补。
宁珊皱皱眉:好像误会傻爹了。但是他的行为也很欠揍,很让人误会,因此很没有诚意的道歉道:“算我看错了,你并不很像。”言外之意,还是有点儿像,特别是你一直以来的举动,真是非常容易引起误会,贾珍就已经在缩头缩脑的琢磨要不要提高黎家三姐妹的待遇了。
贾赦没注意到宁珊话中不太明显的奚落,只顾着抱怨自己的委屈:“爹容易么?一个人操心你们一群破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惦记你们的生活还要操心你们的后代,你不说念我点儿好儿,还怀疑我是老不修……”贾赦的嘴撅的快高过鼻尖了。
宁珊敏锐的抓到了重点:“操心后代?你操心谁的后代?”他儿子如果让贾赦来管,就可以重蹈秦朝二世而亡的覆辙了。
贾赦拼命转着眼珠,终于找到了推托的理由:“是琏儿嘛。你看他,成婚比你早了那么些年,至今还没个儿子,我这不是替他操心嘛。”
宁珊一听,顿时放软了口气:“他那个媳妇那样厉害,你别没事儿找事儿,闹起来满朝文武都有热闹看了。”宁珊不大喜欢王熙凤,但也不打算参与人家夫妻间的纠纷,更不预备仗着皇帝的势去压服王熙凤。在他看来贾琏身为皇帝唯一的同父同母兄弟,若还能被媳妇骑在头上,只能说明他是自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插手个什么劲儿呢!
贾赦持不同意见,大声叫嚣道:“再厉害她也得给我盘着,琏儿现在大小也是个王爷了,要什么名门闺秀没有?她再敢闹,老子做主休了她!”
宁珊警告道:“别插手别人的家庭生活。”
贾赦不满道:“那是老子的儿子,怎么就是别人了?”
宁珊道:“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你还管什么?有那闲工夫,好好想想那两个小的吧。”
贾赦不以为然道:“琮儿还小呢,至于迎丫头,你手下那个姓云的小将不是喜欢她吗?”
宁珊蹙眉道:“说来也奇怪,这回云海战功赫赫又为此受了重伤,我去问他可要什么奖赏,他居然没顺势请旨指婚……”宁珊固然不喜欢云海过分纠缠迎春,但就这样突然放手,宁珊就更不满了:朕的妹妹是你想纠缠就纠缠,想放弃就放弃的吗?要是没个充分的理由,你小子就准备去疆区开荒吧。
贾赦想当然回道:“是不是看见林丫头更漂亮了?”虽然作为晚辈,林丫头娇娇弱弱又爱哭的不太讨喜,但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种风吹就倒的柔若无骨型更能激发占有欲。
宁珊大怒:“他敢。”遥远的边城,云海抑制不住的连续打了近十个打喷嚏,可怜巴巴的捂着被震开了的伤口,不得不延长卧床休养的时间。
贾赦急忙安抚道:“我乱猜的,胡说八道,纯属胡说八道。”可别真相信了回头去把云海从将军撸成小兵,那他可就罪过了。
宁珊却被贾赦的猜测激发了疑神疑鬼的弦儿,扬声朝外喊道:“去瞧瞧公主歇下了吗?若没有,叫她过来。”外面大声答应着去了。
没过一会儿,迎春带着一众女侍卫急匆匆骑马过来——她现在马已经骑的很稳了,就算在行进的路上,也有黎家三位小姐轮流陪她戴着锥帽去遛马,如今随驾的大臣们都知道,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宫务管理得好,也爱骑马射箭,不堕将门之风——附带结果就是已经有一群大臣暗搓搓琢磨着督促自家子弟去文武兼修,好竞争长驸马之职。
宁珊开门见山,劈头就问:“咱们临回来前,云海那小子可有跟你说些什么?或者叫人给你送了什么?”
迎春一脸的莫名其妙:“并不曾见过云将军,也没收到任何东西。”自从她们到了围场,她就没再见过云将军了。说起来,虽然一直被云海纠缠到头疼,但是听说他为了阻击蛮部,迫使敌军退兵而身受重伤的时候,迎春也跟着担心了好一阵子,直到听说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
贾赦表示鄙视:“瞧瞧你这能耐,难得有一个看中你的,还给跑了。”宁珊怒视贾赦,贾赦吓得赶紧闭了嘴。
迎春满脸通红,绞着腰间的挂坠不说话,宁珊安慰她道:“你别怕,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你也中意那小子……”
迎春叫道:“大哥哥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可能……”
宁珊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那小子纠缠完你又去纠缠别人实在欠揍的很……”
迎春低声道:“也没去纠缠别人啊!”他见着黛玉都毫无喜色,随行的其他姑娘论容貌身形气度更没法跟她比了。
贾赦忙于把话题扭转回他感兴趣的大胖孙子上,不耐烦的挥手道:“反正你想清楚,错过这一个,谁知道下一个在哪里?还有,人家黎姑娘随你回京,你好好照拂着,别整天光知道遛马,也给人家讲讲宫规礼法、注意事项什么的。”
迎春柔声道:“我自然知道人家肯随咱们进京是难得的,何况我也不是那样多事的人,虽说名义上是伴读,但我都是当姐妹来相处的。”贾赦咽下了想说那是你小嫂子的话,心虚的瞄了一眼宁珊。
宁珊则毫无所觉,还在交待迎春道:“黎将军一家精忠铁血,为国戍边,咱们照顾好他的家眷是应该应份的。这次回来前,我听黎将军说希望给几个姑娘在京中找婆家,你也瞧瞧,她们都跟谁家的姑娘相处的好,再探听探听那家的小子如何,有合适的,也留意着些。”本来点鸳鸯谱这种事应该是皇后的分内工作之一,但是因为皇后的大部分工作都有迎春承担了,宁珊就干脆全托付给她了。
又听见跟找婆家相关的事情,迎春难免满面羞红,但也没错过重点,试探道:“跟姑娘们相处好是为了和小姑好相处,这我懂得。那男方呢?可有什么条件?要几品大员家的公子?嫡枝还是旁支可有什么要求?”
宁珊闻言好奇道:“你这是已经看好人选了?”不然怎么问的这样详细?
迎春犹豫了一小下:“我瞧着,黎二姑娘,仿佛……这阵子……挺爱跟蔷哥儿说话的。”
“什么?”贾赦原地跳起老高:“贾蔷那个臭小子敢抢老子看重的儿媳妇?”迎着宁珊斜视过来的目光,贾赦发着抖兀自嘴硬:“我也没说是哪个?”
第216章 入城前夜
回京的路上, 宁珊再没搭理过贾赦——因为他想把黎家三位姑娘送回去的合理要求被贾赦撒泼打滚的否决了。
迎春莫名其妙被叫过去,稀里糊涂被送回来, 拉着黛玉分析了半宿也没搞清楚上边两位大佬儿到底对黎家二姑娘和蔷哥儿间较为亲切的往来持什么态度,最后也不得要领,不得不去找贾琏商量。
听说贾赦有意给他塞几个侧妃,贾琏无法不心动, 但是人选一出,他就蔫儿回去了——家里已经有了王熙凤那头胭脂虎了,再来两个将门巾帼,他以后还敢回家么?三英战吕布不是他能过的日子——何况他还没有赤兔, 到时候跑都没地方跑去。
贾珍听了却挺高兴,边城一游, 他算是彻底放弃强爷胜祖的美梦了, 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反正就算没了爵位, 他也照样有钱,有赦叔、琏弟两个大靠山, 家里还有儿子和侄子两个在朝为官的,最重要的是他亲妹妹是公主, 虽然惜春跟他不亲,过去十年面都没见过十回。但是惜春的虎威也照样能借用, 就冲着他有个公主妹妹, 在京中八成以上的高官显贵们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他照样可以在称霸宁荣街, 在合理的范围内耀武扬威的过一辈子。因此, 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自己去提升实力了,他需要给自己招揽更多靠山,如果贾蔷真的跟黎家二姑娘看对眼了,那说什么也得敲锣打鼓迎娶回来。那可是武国公的孙女,本朝民爵第一人,算一算也仅在贾琏、贾琮两个小王爷之下了。
贾珍兴奋无比的搓着手,满脸陪笑套着近乎:“迎大妹妹,林大妹妹,蔷哥儿也算是你们日日看着的晚辈,难得他有了动心的姑娘,这事儿就全仗你们周旋了。”
黛玉两手一摊,推托的也是干脆:“珍大哥哥这话可错了,我们哪里能插手这些事?自然该是皇兄皇嫂主持才是。”贾珍一家跟大观园那伙人不同,虽然也贪利重财,却从未伤害过她,也没去破坏过她的利益,因此黛玉对贾珍一家并不反感,甚至因为惜春的原因还颇有几分亲近。
迎春也同样跟东府较为亲近,除了惜春的原因,更有贾敬和贾赦的交情在其中,而后贾珍等人也曾支持过大哥哥,并勇于为此跟西府反目,迎春习惯记人的好儿,当年大哥哥出征茜香国,消息全无、生死不明的时候西府落井下石朝着他们雪上加霜,东府却暗中支持及时传递消息帮他们对付西府,这份情别人不记得,迎春也一定忘不了。
不过,涉及保媒拉纤这种事情,她也是爱莫能助:“珍大哥哥,若蔷哥儿真的有意……不妨……不妨……”
贾珍急得跳脚:“诶呦好妹妹,有话你倒是说啊!”
迎春红着脸建议道:“不妨直接去找武国公他老人家提亲。”
贾珍哀叹:“人家要是不同意可怎么办?”要是直接提亲能百分之百成功,他还着什么急?
黛玉讶然:“人家不同意也是个态度啊,起码你可以死心不用再吊着了。”
贾珍一脸绝望的看着两个地位超然“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妹妹,深感自己无法跟她们沟通了,遂转向贾琏:“琏儿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哈,就拜托你了。”
贾琏幽幽叹气道:“我还没纳上小儿呢,没时间管别人。”
黛玉耳朵尖,再小的声音也听得到:“琏二哥,出门前凤姐姐可是叫我们来看看你在外可否老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