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急忙摆手道:“很不必,什么都不用,我老婆子能摊上这份积德的好差事就万分感谢了。不用老爷和大爷们操心,等收完了地,我就去旁的村子里转转,当年我有好些小姐妹都嫁到了别的村子里,我就请她们当家的来我们村子看一看,保管他们自己就想要种粮去种了。”
宁珊道:“虽说这新粮食产量丰富,但终究也只能自家吃用,未必就卖得出去,姥姥还是拿些银子,也免得都种了这粮食,家中没有花用了。”
刘姥姥笑道:“大爷,您是不知道,这粮食有多出数,一家舍出三五亩地种这个,就够全家吃饱一年得了,咱们庄稼人,闲人也不闲地,空余的土地种菜蔬也行,种稻米也中,都能生下来,全卖得出去,不耽误家中的用度。”
宁珊听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姥姥去推广新粮食的时候也千万说清楚,别豁出全部土地种这个,一来朝廷短时间内未必会同意用这两样粮食抵税收,二来也没什么市场,不见得好买卖。暂时就先自家种来吃吧。”
刘姥姥点点头,认真道;“诶,老婆子记住了。大爷就不用担心旁的,这件事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了。保证到了明年,京郊的村子都能开始种上这新粮食。”
宁珊笑着作了个揖,道:“若是粮种不够了,只管去找我家的田庄要,横竖我们也种不了那么许多。”
刘姥姥欢喜道:“那就多谢大爷了,我也正怕粮种不够了,改明儿我就让我这女婿往大爷的庄子上去讨些个回来。”狗儿机灵的站出来打躬作揖,口里不住的说着讨喜的话:“能给大爷办差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比起刘姥姥那个木讷寡言又十分胆小怕生的闺女,这狗儿倒像是刘姥姥的亲儿子似的,也会说话,看上去也能做事儿的样子。
正说着,青儿过来喊姥姥,说娘做好了饭,问在哪里摆席。刘姥姥局促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贾赦道:“老爷若是不嫌弃,就在家里吃顿便饭。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都是自家种的,新鲜也干净。若不然,我就去里正家借他们的大院子……”
宁珊道:“多谢费心了,我们这就该回府了。”
刘姥姥极力挽留:“好容易来了一趟,也尝尝我们的心意。”
宁珊便道:“既是这样说,那就在家里打扰一顿吧,不必再去找里正。”说完,想了想,又笑道:“倒是旧年,姥姥给我们家送去的那些腌菜很好,酸酸香香的,十分下饭。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媳妇如今正害喜,吃不下东西,若有,我便给她带回去些。”
刘姥姥急忙道:“有的是,公主大奶奶爱吃,我们便是现做了给送去也是乐意的。早前就听说京中公主下嫁,十分热闹,那老些的嫁妆箱子,聘礼银子,都堆成了山。我们这等乡下人是没福气去瞧一瞧的,可也在家里替大爷和公主娘娘高兴呢。如今听您这话,是连喜事都接上了,这可是大好事儿,您和公主娘娘都是好人,这一胎必然是个又聪明又健壮的小仙童,将来也跟大爷似的威震四海。”
贾赦就乐意听人夸他那还没影儿的大孙子,一高兴,扯下腰间的荷包就扔给板儿,道:“拿去买果子吃。”说完,又夸刘姥姥:“听说旧年里,您老给我那小孙女儿起了个名字,打从那时候,那孩子就好了不少,今年竟没大病过,将来说不得还得麻烦您老再给我大孙子也起了小名儿呢。”
刘姥姥急忙摇头:“这可不敢,当不起,当不起的。”
宁珊也扯回贾赦道:“安静些坐着吃饭吧,没得吓到了人家。”贾赦这才消停下来,安安分分的开始吃饭。农家菜虽然既不精致,也没多少肉食,但地里才摘的新鲜菜蔬,只加少许盐便极鲜美了,又有一盘子金灿灿的小葱炒鸡蛋,贾赦竟从未吃过,一个人就夹了半盘子。
饭毕,刘姥姥早就和闺女合力装好了几坛子腌制的小菜,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又特地嘱咐了吃法、做法和保存方法。宁珊谢过,命随身小厮亲自抱了,好生搬回家里去,照着法子做了加菜。刘姥姥又道,等过了农忙,一定再多做些腌菜给公主娘娘送过去。还跟贾琏说,也一定会给二奶奶也送些个过去。贾琏也笑着谢过,父子三人这才打马回家。
第149章 开解黛玉
借住刘姥姥推广新种粮比宁珊想的还要成功, 宁珊如今就坐等地方官府发现了新种粮的好处上报给朝廷。不过考虑到官府一贯的办事效率, 估计要等到璎华公主生了孩子,过了满月, 百日, 确定能立得住养得活了才会有点儿信儿。
这样更好, 就挑着那个时候让太上皇去焦头烂额吧。一旦他发现自己弃如敝履的东西可以让宁珊在百姓中得到那样高的威望,不愁他还敢打自家儿子的主意。若不然,到时候这个江山姓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心情很好的宁珊在看到璎华公主吃了刘姥姥送来的腌菜食欲渐开之后更加高兴,一心想着该怎么谢谢那位刘姥姥。这一日全家吃完了晚膳,正坐着说话, 宁珊忽然提起了这一茬,问迎春道:“你嫂子吃了那刘姥姥送来的腌菜十分受用, 我想着该怎么谢谢她。只是如今再给钱似乎不大合适, 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他本来是指望着家中这个小管家找些合适的布匹衣料等日常用品送去, 方显得亲切贴心一些, 却不料, 迎春还真有别的主意。只见她笑着指指惜春道:“别的倒也不用什么,只让惜儿快些把她答应了刘姥姥的那副画画出来就完了。”
宁珊没听懂,便问什么画。迎春和黛玉一人一句,笑着把去年刘姥姥到荣府的时候惜春答应送她的游园图和仙女下凡图说了出来。宁珊听了,也笑着对惜春道:“这么说,还要多多麻烦惜妹妹了。”
惜春拿帕子捂着脸, 无奈道:“都是我嘴快, 净给自己找事儿干了。”她虽然喜欢画画, 却是兴之所至才爱动笔,寻常懒起来是一笔都不肯动的。只是这会儿宁珊开口了,由不得她不动手。
璎华公主坐在一边听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这里面的关系,遂自告奋勇道:“人家老太太好心给我做了那些吃的,我也该谢谢她才是。惜妹妹,你若是忙不过来,我帮你画,我当初在佛堂里也没少画那些佛像、观音像的,虽然画景物我不擅长,但画人物还是拿得出手的。”
璎华公主生性冷淡,也不爱说话,常常是大家说了半天她只管听着的,今日突然这么有兴致的插嘴,惊得惜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迎春反应倒是很快,只是她担心璎华公主的肚子:“公主嫂子,你身子撑得住吗?太医不是说了要静养?”
璎华公主扭头去看华嬷嬷,她自己也不知道怀孕到底应该怎么养胎,一切都是听凭华嬷嬷安排的。
华嬷嬷想了想,觉得只是画几笔画,应该不会累到,而且看大爷挺感谢那位姥姥的,人家如今又替大爷办着事,公主表现一二也是锦上添花,便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的,只要每日按照时刻作息,小心些别累到就是了。”又对迎春和黛玉道:“大姑娘和林姑娘何不也一起?大家都帮忙,惜姑娘也能省省力气,又显得和睦。”
迎春摇手笑道:“若是别的倒也罢了,但作画我实在不行,没得耽误了人家。”
黛玉则谦虚道:“我虽不大拿手,但调制颜色,蘸笔研墨什么的,大约也能帮些忙。”
璎华公主好奇道:“不是让你们去画画啊,是让人家画你们啊。不是说人家姥姥想要你们两个的仙女下凡图吗?都过来给我摆样子,我照着画。”一句话说的迎春黛玉顿时羞红了脸,惜春却拍手笑道:“好公主嫂子,就拜托你画了。我说要画,姐姐们都不肯让,正该你治治她们呢。”
迎春抬手便去堵惜春的嘴,笑道:“就你话多,这嘴怎么就这么闲,感情是刚才没有吃饱么?”一旁黛玉早拈起一片配茶的蜜桃片朝惜春嘴里塞去,笑着叫道:“且让我黏上她的嘴。”
邢夫人急忙叫道:“姑娘们,打闹也看着地方,别撞了桌子,再碰到公主。”
华嬷嬷急忙道:“不妨事的,姑娘们玩玩闹闹也是常有的,若不是公主身子重,怕也想一起玩儿呢。”她深知家中这几个小姑娘在宁珊面前都有体面,因此万万不敢拿大,时常还劝着璎华公主多跟她们说话玩笑。只是璎华公主生来就少言寡语的,过去的日子也是寡淡无味,因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迎春等人怜她身子重,还要静养,一个人无聊,便每日都过去瞧她,时常陪着说笑,一来二去的,也都了解了公主的性格,只是过分安静,却并不是高傲,也不难相处,渐渐的也处出了几分感情来。
邢夫人也每日里往璎华公主那里坐坐,讪讪的说些个孩子的话题,只是她本人没有生育过,也没养过孩子,就连迎春和贾琮也不是她名下的,因此也没多少经验可以教给别人。只是她觉得自己吃住都在宁家,却一点儿事儿不做仿佛不很好,便硬找出些事情来,没事儿找事儿,图个心理安慰,倒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跟华嬷嬷挺聊得来的。
若说会伺候孕妇的,还要属迎春的教养嬷嬷岳嬷嬷,如今被借给了璎华公主,专门帮着安胎,只说等生产完了再回迎春身边。岳嬷嬷忙着照顾璎华公主,迎春等人的教养课也便停了,每日多出不少时间,除了陪伴璎华公主,便是游园嬉戏。更有一些跟宁珊交情不错的人家,或是单看着宁珊位高权重攀附上来的人家,时常下帖子邀请。这种邀请,宁珊往往只挑一些合适的人家去,其他的要么推了,要么就是贾赦出面。女眷这边则由邢夫人负责跟贾赦夫唱妇随,迎春等人只管跟要好的姑娘们去玩耍,倒是不用太注重派系分别之类的。
出去玩儿的多了,不单是见得景致多了,人际往来也多了许多。幸好如今黛玉是跟着迎春的,许多姑娘便是知道她被宝玉传的艳名远播,但看在宁珊和护国公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当面说什么,只是背地里仍有些闲话,到底还是让黛玉知道了宝玉干的好事,没得多哭了好几场。
有一日,黛玉一个人坐在花园深处,想起自己的诗作被宝玉传出去,让许多公子少爷们提在扇面上,便忍不住痛哭出来。恰逢那一日璎华公主觉得身体不错,到花园里遛弯儿,耳尖的听到了哭声,走近一瞧才发现是黛玉。
细细一问原因,黛玉虽不想说,也不敢隐瞒公主,便吞吞吐吐的说了,一面又哭。却不料,璎华公主不以为然的道:“她们想要好名声,是因为她们除了好名声就没有别的了。你怕什么?就瞧着你如今住在这府上,难道还有人敢给你脸色看吗?”
华嬷嬷使劲儿拉了两把也没止住璎华公主的快言快语:“别说这事儿本就是那个小子祸害了你,并非出自你自愿,便是你自己闹得,那又如何?你再没有名声也是姑苏林家,五代列侯的千金,巡盐御史的独女,现在护国公府的姑娘,还怕将来嫁不出去吗?我也一样没什么好名声,我母后死的时候我还不记事,何况还顶着克母的名声被父兄厌弃。后来我那兄长造反,天下皆知,我被迁怒扔去了冷宫,没人教没人养的,不是照样能嫁给当朝大将军?所以说,你怕什么呢?”
黛玉被说的面红耳赤,她完全没在想嫁人什么的好不好?却被这样开导一番,简直哭笑不得,不过璎华公主这番话倒是很入耳,横竖不是自己的错,且又没人敢当面嚼舌根,自己何必再去钻牛角尖呢?只是宝玉是再不能相处了的,那大观园也不想再去了,日后自己只管循规蹈矩的做人做事,名声口碑只好任人评论。
稀里糊涂就被解开了心结的黛玉着实开朗了不少,只是行事作风也比从前谨慎了不少。时常和别家的姑娘们一起说笑玩闹的时候会格外注意一下言辞,不再快言快语,抓尖要强,便是作诗,也收敛了许多,不比从前,一心施展才华压倒众人。一来二去的,反而和旁人融洽了许多,便是小性子都改了不少,显得越发随和大气了。
如此平平静静过了数日,这一天,贾珍忽然摸上门来,却说要见邢夫人。彼时,贾赦父子已经去了朝上,贾珍因为轮值的关系在家休息,贾蓉和贾蔷却在当值。邢夫人虽然辈分上长了贾珍一辈,年纪却大不了多少,一时也不敢就这么见面,便打发了惜春过去问。
惜春去了半天才回来,说贾珍已经回去了,来见邢夫人是听说邢夫人的亲眷上京了,问她可要见面?是领到荣侯府里去,还是带到护国公府这边。
邢夫人琢磨了半天才道:“难道是我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惜春蹙眉道:“我哥哥也没说名字,要不我再打发人去问问?”
一旁跟着惜春的入画插话道:“我倒是问了跟着大爷的小厮,仿佛是有这么一个名字的小姐。另外还有二房大奶奶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并咱们二奶奶之兄长王仁大爷也正进京,几家人搭在一处来了。如今听说都还在城外,约莫着这两日就要进城呢。”
邢夫人满心厌烦,不由道:“问老爷去吧,我做不了主。”她如今都蹭着老爷呆在人家护国公府里呢,难道还要把亲戚也领过来?她还没那么不长眼色。
惜春听了,便回屋去找人给贾珍带话,只说邢夫人做不了主,让他去找贾赦。
贾珍一直以来抱宁珊大腿抱得很紧,见他对贾赦和邢夫人都很周到,才特意来问这个,本意是想讨好。如今见邢夫人不肯发话,他自然也不会傻的去捅这个篓子,便只告诉了贾琏,让他问过凤姐儿的意思,再决定要不要去找王仁等人认亲。
贾琏当即就跑去刑部衙门找宁珊,正值宁珊在翻看几年前积下没破的案子,正没好气,听了这话,直接命人把贾赦打包丢回荣侯府里去了,道:“既然是老爷的事儿,就让他处理好了再回来。”
贾赦一头雾水的被丢回贾琏凤姐儿跟前,见了邢夫人的长兄,邢忠。听了满耳朵要钱要地要家业的诉苦,十分不耐烦的甩摊子给贾琏,命他处理好了去汇报,就大大方方的溜达回去了。
留下贾琏凤姐儿夫妇,哭笑不得。王仁倒还好,奔着王子腾去的,如今王子腾出京了,他带着家眷再追上去就行了。可是邢忠一家该怎么处理却不好办,正商量着,忽见隔壁大观园来了人,带了史太君的话,说家中来了许多亲眷,要办家宴,让他们夫妇都去,还得请上贾赦和邢夫人。
跟着便是梨香院里的薛姨妈,派了贴身丫鬟来报,说她小叔子家的一对子女进了京,没得地方住,求凤姐儿让他们暂住梨香院,慢慢收拾房舍。又偷偷告诉他们,李纨的寡嫂一家母女三个都被史太君留住了,他们家的薛宝琴也很得史太君的喜欢,非要让王夫人认作干女儿。最后提醒了一下,估摸着史太君办家宴可能想把去了护国公府的几个小姑娘也都叫回来,因为这阵子宝玉在家里见天儿的闹腾,想见林妹妹。
凤姐儿一听这话就懂了,当即让贾琏把邢忠一家先安顿到庄子上去,自己则起身往护国公府报信。前些日子她才犯了个错误,如今正好弥补一二。
果然,她过去一说,三个小姑娘都十分厌恶的皱起眉头,谁也不想再和宝玉打交道。璎华公主因为前些日子才见到宝玉所为让黛玉哭肿了眼睛,也不喜欢这个人,便对凤姐儿道:“就说我留下她们在家陪我,那个什么宝玉要闹,叫他上本宫跟前闹来?我倒要瞧瞧,他比我尊贵还是怎么样?”
迎春满心厌恶的道:“公主嫂子可别见他,成日里耍痴卖憨的只喜欢女儿家陪着他玩笑解闷儿,没得冲撞了您。”
璎华公主不以为然道:“我便是好欺负的么?他敢冲撞我,我就叫人大耳光子扇他,谁敢说什么?”
黛玉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由得“噗嗤”一笑,道:“虽说事后也能报复回去,但终究是不被冲撞着好些。还是莫要见那个痴儿的好。”
这么一说,璎华公主反而好奇起来了:“我原在宫中也听说过一些,那个贾宝玉生来与人不同,是含着一块玉生的?这事儿可是真的?”
迎春道:“真不真的,我们也不大知道,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谁记得他出生时的事情呢?不过那块玉我们倒是都见过,特别是特别了些,可也算不得什么上品的美玉,只是家中老太太和太太都把那玉看的命根子一样重,反而宝玉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动不动就又摔又砸的。若说那玉有些奇特,大约也就在质地坚硬了,闹腾着砸了好几回,也没说摔坏一点儿的。”
惜春道:“公主嫂子既然在宫里听说了,怎么没找贾嫔问一问?她是宝玉的亲姐姐,听说还从小带着他,肯定知道的。”
璎华公主一撇嘴,捻起一颗玫瑰松子糖噙了,含含糊糊得道:“后宫那些太妃、妃子们的,我瞧着一个都不顺眼,连面都不想见,哪里愿意跟她们说话?”说起后妃,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你们是不是也都要选秀啊?要我说,还是托个法子免了吧,那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肮脏龌龊的紧,你们这样的人品才貌,做什么去哪个腌臜窝里打滚?”
华嬷嬷急忙去拍她肩膀,当着小姑娘们的面儿说选秀实在有些不合适,不过迎春等人早就知道她虽言语有些失度,但心地却好,也都肯领情。
黛玉第一个就道:“早前就听岳嬷嬷说过,我这样的身世,宫中只怕不喜欢,料想也选不上,倒是姐姐怕是……”
迎春撇嘴道:“我可也没什么好名声,在家中连奴才都说嘴,管我叫‘二木头’,宫里要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呢?再不然,横竖现在都要给先太子守孝,今年的选秀已经停了,明年会不会有也未可知。大不了到时候我装病,再岔过去三年,只怕也超出年龄了。”
惜春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道:“姐姐你得岔过去两届才超过年龄呢。”
迎春不以为然道:“那就装两回病呗,正好眼前就有一个病美人儿,我从现在跟着学,到时候也能模仿出□□了。”
黛玉气得隔空把手帕子甩了过去:“贫嘴烂舌的,又扯上我做什么?”
璎华公主倒是不在意她们打算怎么避过选秀,只要知道这些小姑娘不会进她那个膈应人的皇兄的后宫就够了:“只要你们不去当妃子就好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在宫里见到你们。”然而这话终究没能实现,她们日后都住到了宫中,少不得日日相见了。
第150章 娇客光临
没过两日, 大观园里果然派了人到护国公府, 却是口口声声说要接邢夫人去瞧她兄嫂,此后才说让姑娘们也都过去认认亲。
迎春因为这里面还有邢夫人的亲眷在,不好说什么,黛玉却拉着惜春道:“大太太的侄女儿, 宝姑娘的妹妹,大奶奶的妹妹同我们并没有多少亲, 若说认亲,也轮不到我们去。”惜春便跟着点头,她如今跟璎华公主一起, 每日画那游园图, 正十分得趣儿, 便是亲哥哥亲嫂子来叫也不肯走的, 何况是别人的兄嫂,与她又有何干?
邢夫人自己也不爱去见邢忠夫妻, 想也知道,他们一来就是伸手要钱的, 指不定还想把侄女儿邢岫烟的终身大事都甩给她,她凭什么去操那些闲心?因此说什么也不肯去,只说贾赦没有发话, 她不敢兜揽什么。
却不料,史太君一面派人通知她, 一面就叫人到衙门里去找了贾赦, 说的别件事情。原来却是已近腊月, 贾家要准备祭祖过节等事,贾赦这个一家之主自然要出面才行。
别无他法,贾赦和邢夫人只得暂时回到荣侯府里,等着过完年,出了元宵才能找机会回去。
如此一来,迎春、黛玉和惜春也只得一道跟着回去。幸好有璎华公主出面,只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闲的无聊,一定要迎春三人相伴,只等除夕祭祖的正日子那天才放她们回去磕头行礼。迎春三人暗暗趁意,史太君等人也不敢抱怨什么,唯有宝玉十分不快,长吁短叹,只道那公主生的霸道,求史太君想办法把姐妹们都接回家来,免得在那里受人磋磨。吓得史太君急忙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乱讲话,免得挨他老子的揍。
自打上一年被贾政狠狠揍过以后,宝玉也算是长了点儿记性,起码别人叫他住嘴的时候知道好歹了,因此心下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闷闷不乐的回房去闷了好一阵子,引得大小丫鬟都去哄他,这才受用,再度开怀了。
不过过年的确是一个好借口,贾赦一回了荣侯府就忙的脚不沾地,见天儿的被人请去吃酒,他自己也得请别人吃酒,连带邢夫人也跟着到处奔波。特别是,邢忠夫妻果然一见她就把女儿邢岫烟甩锅过去,邢夫人自己不爱兜揽,便借口迎春还没有回来,家中没个女孩子,凤姐儿身体又不好,小月下红一直止不住,没人能照顾她。史太君便派了人把邢岫烟接到了大观园里,放在宝钗那屋里住着。
宝钗的堂妹薛宝琴十分得史太君的喜爱,被带到了大观园自己的蘅芜苑里,日夜相伴。宝钗则借口帮母亲张罗过年,时时离开大观园回梨香院去住。空出来的缀锦楼里便住了史湘云,没多久邢岫烟又住进去了。
史湘云倒是很高兴,她在大观园诸人之中最喜欢薛宝钗,一心想着跟她一道住,可偏偏宝钗时时回家,一年里也只有一半日子住在大观园,她一个人正无聊,可巧邢岫烟便过去了。虽然她并不大爱说话,但好歹也是个伴儿,被湘云拉着整日疯玩儿,倒也和众人混了个面熟。
众人见她性情平和,出身虽贫寒,却并不尖酸刻薄,也无自怨自艾,竟不象邢夫人及她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便不免都多照料她几分。邢夫人听说了,也不理论,她如今十分风光,借着宁珊的光儿,走出去无人不追捧,便在宗室王妃之中,都有璎华公主的面子在,人人都高看她一眼,正乐的享受呢,哪里还管的了侄女,便只扔给凤姐儿去照管。
偏凤姐儿彼时正因时气感冒,身体不适,又要强撑主持过年等事,一个不慎便失于调养,越发病重了起来,没几日竟连下床都困难了。无法,邢夫人只得临时出来主持,可她从未做过这些,不免抓瞎,便想起女儿的好处来,主动派人往护国公府里去,说要接个人回来帮她。
迎春是第一个不能离开的,璎华公主如今养胎,等闲不敢让她费神,何况这第一年,也没个新媳妇会主持祭祖过年走亲访友的,总是要有原来的家里人带着才行。迎春自己都是摸索着来做,哪里又能抽身呢?无法,只得让黛玉回去帮忙。
黛玉便是心中有些不愿意,也不敢抱怨,只得收拾了衣箱妆奁回去。果不其然,前脚刚进了门,后脚便有人去告诉宝玉,惹得他一叠声的要往荣侯府里来。幸亏如今贾政赋闲在家,整日迎着张脸,看谁都不爽,宝玉得瑟的大发了些,便被庶弟贾环告了状。贾政一怒之下把宝玉抓去书房,问他功课,见一句也答不上来,险些就要动板子。最后还是看在年下,打人不吉利的份儿上暂时免了。只是仍旧给宝玉布置了诸多功课,让他再也没时间去惦记找人玩儿才作罢。
这边贾环挨着窗根儿听了宝玉被罚,十分开心,蹦跶着就跑去园中,见那人背对着枯树站着,高兴的喊道:“好姐姐,我按你说的,把宝玉闹着找林姑娘的事情告诉老爷了,你许我的东西,可给我了?”
那人身披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刻丝的鹤氅,身形端庄,款款回首,仔细一看,却是宝钗。
宝钗招手,叫贾环近前,从荷包里取出几个“笔锭如意”的银锞子,递给他,轻笑道:“拿着玩儿吧。我只嘱咐你一件事,以后你但凡听见宝玉又闹着找林姑娘啊,迎姑娘啊,惜姑娘的陪他去玩儿,就只管告诉你老爷去。”
贾环最乐意干的就是告宝玉的状,最不喜欢看姑娘们都捧着宝玉,陪他玩笑,听见宝钗如今也不耐烦打理他,心下乐的不知怎么是好,一叠声的保证道:“好姐姐,你放心,有我盯着他,还有我姨娘也瞅着呢,断不会让他去打扰你们清静。”
宝钗道:“对人只别说是我嘱咐你的就是了。”贾环诡秘一笑:“我晓得。”说完,左右瞧瞧没人,跨过枯树枝就跑了。宝钗远远看着他走了,整理一下斗篷,款款回去梨香院,对薛姨妈道:“妈妈,咱们的年礼可都准备好了?也该给侯夫人和凤姐姐那边送过去了。”
薛姨妈清点着堆了半炕的东西,有些发愁道:“咱们备的东西虽然不少,也都值钱,却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人家的眼。更不知道护国公那边要怎么送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来荣侯府过年啊。”
宝钗急忙道:“妈妈净胡说呢,护国公是出继了的,哪有过年祭祖跑来别人家的道理。不过我瞧着,赦大侯爷今年是定要在荣侯府里过年了,说不准正月里,护国公会来给问个好。咱们搭不上那边的线也没辙,先顾好了一头便罢。凤姐姐和大太太都是喜欢黄白之物的,赦大侯爷喜欢金石古玩,字画古扇也爱好,至于琏二哥么,幸亏他一向怕凤姐姐,咱们只打点好这三人就行了。”
薛姨妈听得连连点头,一时又摇头叹气,道:“可惜你哥哥今年跟商队出门了,若不然,还能让他也过去讨个好,混个脸熟。”
宝钗道:“若是哥哥长进了些,再过去讨个脸也妥当。只如今这样子,便是去了,只怕人家也瞧不上。”薛姨妈又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只是终归是自己生的,听见别人不喜,心下也十分难受。
宝钗不理论,只顾着看礼单子,又适当加减了一些,看着妥当了,便催促薛姨妈道:“隔壁刚刚回来一个主持场面的姑奶奶,咱们赶头一波去瞧,别等晚了,人家忙起来,倒说不上话了。”她可是一直撒着钱,托人盯着隔壁呢,一旦迎春等姑娘回来了,即刻就要知道,马上过去套近乎才好。正巧今儿她还帮忙出手打发了宝玉,可不是该去邀功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