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一见璎华公主那猛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抢前两步,把人给扶住了,才道:“你小心着些,怎么急做什么?当心伤着了。”虽然太医还没来,到底是否有了身孕还不确定,但宁珊就是觉得这么都人都觉得有问题,八成就差不离了。
璎华公主自己并不懂得这些,但是宁珊的体贴她还是明白的,笑的甜甜的,道:“我前月才从弟妹那里学来的,她说二爷回房的时候,她都会帮着宽衣换家常衣服,我也想做做看。”进门也有几个月了,璎华公主的表情丰富了许多,整个人都透着股在宫中时没有的精气神儿,看上去更增丽色。
宁珊扶着璎华公主坐到榻上,挥退了准备上前服侍的宫女,命她们出去,换宁家的丫鬟进来。那几个宫女一脸的不情愿,却畏惧宁珊的气场,不敢说什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璎华公主倒是很高兴,她虽然看不懂那些宫女觊觎宁珊,却本能的不信任宫中出来的人,带出来那么多人里,谁知道光是各宫娘娘送来的探子就有多少?若不是这几个贴身服侍的是太上皇赏的,没有个借口不好赶走,宁珊早就不能容忍她们到自己的内室来了。
权衡了一下,宁珊到底没有开口问璎华公主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怀孕了,因为他觉得在这方面璎华公主说不定懂得都没有他多呢。便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道:“宫中乱了好一阵子,你想必也听说了,那么这阵子没事儿你就别进宫了,就是有人来传,哪怕是太上皇呢,你也先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虽然有没有身孕还不能确定,但就冲着太上皇那股子折腾的劲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算计到璎华身上来,多防备一些总不会有错。
璎华公主奇怪道:“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爱进宫,我父皇也知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定不会来找我,可是他要是真找我了,那必然就是不许推脱的,只怕到时候我没工夫叫人去通知你。”
这也是实话,以太上皇那个唯我独尊的霸道劲儿来看,还真有可能。宁珊沉吟片刻,道:“我叫了太医来给你诊脉,到时候找个理由,你就装病吧。索性不用出家门一步,暂且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宫中那个义忠郡王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享福的命,自从进了宫开始就一天比一天衰弱,偏偏还找不出毛病来。太上皇一心指望抬起这个孙子去跟新皇打擂台,最终达到废了新皇令立听话的傀儡的目的,因此对于义忠郡王的身体看得很重。这些日子,轮番值守的太医一个都没逃过挨骂的命运。
璎华公主听了这个主意十分欢喜,一口就答应了:“装病容易,我可以连屋门都不出。”当年在冷宫,住了那么多年的佛堂,足不出户不是白练的。
宁珊急忙劝道:“适当的活动活动还是好的,待过几天,我找借口撵了那些宫女到隔壁去,这园子里就只剩下自家人了,你平日里无事,去逛逛花园子也好。”
璎华公主也听话,点头答应道:“我都听你的,等那几个耳报神走了,我就天天约妹妹们去逛园子。”迎春等人对璎华公主十分尊敬,每日宁珊去上朝之后都会准时去给璎华公主请安,见得多了,璎华公主也不若刚进门时那般冷漠,时不时的还会跟她们说几句话。三个姑娘也都是安静的性子,不会觉得话少了无聊,四人一处坐着,便是安安静静的各自读书作画、做女红、吃东西也是十分平和温馨的气氛。
医正今日在内庭值班,国公府的帖子也递不进宫里去,便请了一位几乎快要卸任的老御医姓郑的,此人当年在宫中被宠妃陷害,曾得先皇后庇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因此听说是璎华公主要请平安脉,都没犹豫就答应出诊了。
来了一诊脉,不过片刻便满面笑容的起身恭喜国公爷,宁珊一听,果然是有身孕了,也十分欢喜,急忙命人把郑老御医请到外堂奉茶,一面喊人去把贾赦叫来陪客。如今他在这个家中也只有这么点儿作用了,但凡宁珊没有时间去陪的重要客人,都叫贾赦出面撑着,索性贾赦对于吃喝玩乐很有心得,只要不谈正事,他都能把人哄得开心满意。
璎华公主听到郑老御医恭喜宁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华嬷嬷欣喜异常的扑到她身边,连声念着“有喜了,有喜了”才恍惚想起出嫁前有女官给她临时传授的知识,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有孩子了,顿时怔住了。她连怎么做人妻子都还在学习中,突然就送了一个孩子过来,这娘可怎么做?有谁先来教教她啊!
华嬷嬷和平婆婆都开心得不得了,满屋子转悠着张罗东西,又给璎华公主念叨胞胎秘籍,浑然没注意到当事人的呆滞。迎春等人在后院也得到了消息,各个笑容满面着相约去给公主和大哥哥道喜,还是岳嬷嬷给拦住了,说当日时间已晚,小姑娘们过去爷们的院子里不合适,让她们明日早起再去。
三人都很听话的各自回房间去准备贺礼了,多是些手作的小物件,香囊、荷包、手帕子一类常用的,璎华公主却不会做的东西,惜春还额外画了一幅观音送子图,预备着消息公开以后给璎华公主挂在屋里的。迎春则和黛玉商量着,想请岳嬷嬷给画绢稿,绣一副百子千孙帐送过去,不过需要不少时间,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
受到护国公府最高规格礼遇的郑老御医知无不言,不等宁珊开口暗示就给璎华公主找好了装病的理由——“国公爷,您别怪老朽说话难听,公主有孕是件好事儿,可也是件麻烦事儿。公主殿下前一二十年吃的苦太多了,身子外强中干,看上去健康,实则内虚气弱,我瞧着脉象,这些日子公主殿下似乎进补了不少,可却一点儿不见丰腴,中气仍旧较需,这就是症候了。这一胎,需得平平静静,心气开阔又别受任何惊吓的安稳养着才好。”
贾赦比较紧张肚子,开口就问:“不会影响到孩子吧?”
宁珊一记眼刀飞过去,堵住了贾赦的嘴,才问道:“可会对公主的身子有影响?”
郑老御医摸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道:“女子有孕,本就危险,哪怕是身体极好的农妇,也不敢保证就能百分之百的顺产。贵族妇女一向少有运动,身体大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自然就会更危险一些,不过有老朽在这儿,只消按照我说的去替公主殿下调养,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母子均安。”
宁珊仍旧不是很放心,主要是对宫中那群人不放心,又问道:“是否需要让公主在家静养,不见外人不入宫为好?”
郑老御医愣了一下子,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如今宫中却是很乱,而且如果他见识不错的话,那位义忠郡王未必就是病了,更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了。只不过这毒不是中土所有,他们太医院也把不出来,因此没人捅破罢了。
考虑到先皇后的恩情,郑老御医答应入宫回话的时候尽量把公主的情况说的严重一些,避免她这段时间被叫进宫里却,没得惹一身骚。宁珊打眼色给贾赦,示意要重谢郑老御医,贾赦心领神会,凑上去拉着人家的袖子,大大咧咧就往里塞银票。郑老御医哭笑不得的收了,又给写了一张保胎方子才告辞回家。
屋中,璎华公主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手下却不由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她都这般了,华嬷嬷只会比她更紧张更小心,平婆婆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璎华公主的肚子,感慨这个奶奶没有白娶,这么快就能给宁家开枝散叶了,等小主子生下来,不论男女,也可以去祠堂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烧香了。
宁珊则去书房里写折子准备汇报上去,这也是驸马的工作之一,跟老丈人闲话自家媳妇得先打好腹稿,写出折子递上去。写毕,诵读一遍,又想了一会儿,终是又提笔加了几句,隐隐点出宫中的义忠郡王病的离奇,最好从后宫阴私入手调查。虽然说那位义忠郡王的死活不关他的事情,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当是给璎华和他们的孩子积德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太上皇对于璎华是否怀孕并不在意,却没忘了深思宁珊写的那几句伏笔。特别是不久前宁珊才告诉他,他有一个私生孙女死在异族毒药上了,联想起蠢老四的宫中正好就有一个异国女人,太上皇由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老命。现在能在义忠的儿子头上动土,焉知不会有一日动到义忠的老子头上?
太上皇可是比任何人都更珍视自己这条老命的,一切有可能妨碍到他享受天下至尊的权利和荣耀的存在,统统都要被除掉。儿子也好,孙子也罢,在自己的性命面前,都是旁枝末节。
招来戴权,吩咐道:“择日宣我的好女婿入宫,璎华有孕了,我们爷俩儿也该庆祝庆祝。”戴权心知,这是要找宁将军密谈,事关重大,非得亲自去办不可。急忙应了,见太上皇不再有其他吩咐,方躬身退下。
第145章 后宫阴私
新皇对于宁珊频繁的入宫求见表示十分厌烦——这当然是因为宁珊求见的人不是他的缘故。而太上皇似乎十分欣赏新皇的这种暴躁, 越发频繁的召见宁珊。
心照不宣的翁婿两人暂时抛开成见和互相防备,有志一同的从各自的立场出发调查关于入宫居住的义忠郡王古怪生病一事。太上皇从新皇的后宫入手, 而宁珊则从原茜香国的领土入手,查看那里是否有可以导致义忠郡王现在这种病症的毒药,同时不忘继续追查贾王氏出手害死秦氏的证据。宁珊总觉得, 这两件事也许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至少, 王家从海外得来的毒药, 很有可能是出自原茜香国。
当然, 其他什么真真国啊,琉球国的, 也不能放过,要查就索性一遭都查个清楚。
璎华公主有着许多当代贵族妇女所没有的优点,其中, 不纠缠丈夫日夜陪伴肯定是其中一个。在宁珊对她交代了自己目前忙于追查宫中一些不方便宣扬的阴私之后,璎华公主就非常干脆的执行了华嬷嬷隐晦想她提出的,关于孕期夫妻分房别居的建议。
看着自己被丢到厢房里的铺盖, 宁珊有些哭笑不得。璎华太听话了, 让他隐约有种自己被还没出生的孩子给比下去了的郁闷感。不过这样一来,倒也避免了自己早出晚归可能影响孕妇休息, 以及说不准身上会不会沾染上毒药给全家人造成伤害。
贾赦也属于被隐瞒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关于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 宁珊只对贾琏提了一回, 让他密切注意隔壁大观园里的动静, 并设法从贾家旧仆口中探听消息。贾琏一听说贾王氏还会玩毒药,当时就恼了,压低嗓门,恶狠狠的道:“这个老女人既然这样狠毒,说不准咱们娘亲的死,也是她的手笔呢。”
宁珊没想到当日为了让他脱离二房而随口扯的一个咸蛋理由竟然被贾琏记得这么深刻,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感慨他的孝心。只好胡乱附和了几声,又嘱咐他千万对媳妇保密,毕竟凤姐儿也是王家的姑娘,谁知道她会不会头脑一热就去给娘家通风报信了。贾琏咬着牙,狠狠点了点头。
无法自已的回屋就给凤姐儿脸色看的琏二爷自然有二奶奶去收拾,可是连自家奶奶的面儿都见不到的宁大爷就寂寞了。最起码,那些陪着璎华公主从宫中嫁过来的宫女们是这么认为的,于是,自然也少不了前赴后继的爬床之人,被宁珊一个个拎着领子给丢出了屋门,随后便有华嬷嬷出面,通知了内务府,将这些宫女都分派了罪名,全体赶回宫去了。这么回宫的宫女自然不能再到主子们跟前去伺候,浣衣局就是最好的去处了。
迎春照着宁家家仆的名册,千挑万选出妥当的丫鬟仆妇送去璎华公主的院子里添补空缺。贾赦搓着手,想挑几个长相不错的回去养养眼,却被遵照宁珊旨意的迎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只额外又给贾赦塞了四个五大三粗的长随,任由他摆着老子的架势跳脚发飙,宁府大小姐眼角都不撇一个。
还是黛玉好心,给大舅找了个台阶下:“大舅舅,你给小宝宝起的名字可都选好了?别等宁大哥决定好了再提议,到时候可没您的份儿了。”贾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大业未完,顿时也顾不得丫鬟了,蹦着高儿的蹿回书房,翻书找名字去了。
迎春冲着黛玉吐舌一笑:“还是你有法子治我们老爷。”黛玉道:“兵法有云:攻敌之短。你堂堂大将军的妹子,连这都不知道么?”
惜春插话问道:“宁大哥哥真能用赦叔父给起的名字吗?”怎么想都觉得够呛啊,特别是宁家的排行可不是跟着贾家来的,听伺候书房的下人说,赦大老爷这阵子盯着草字头的字挑好寓意,别是压根儿找偏了方向吧。
迎春一面算着账本,一面随意回道:“用不用的,横竖给老爷找点儿事儿做,省的他到处蹦跶,没得惹祸。”这阵子全家都以璎华公主为中心转着,贾赦一方面欣喜于即将有大胖孙子可抱,一方面又抑郁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时不时的就发癔症闹一阵,找找存在感,为了让他被冲撞了公主,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圈在书房里,好歹老实上几个月再说。
惜春捂着小嘴,“嗤嗤”笑道:“怎么说的赦叔父跟小宝宝似的,还需要哄着劝着的?”因为太医没有明确指出公主怀的是男是女,而宁珊有声明过自己不在乎男女,大家便都用小宝宝、下人们用小主子来代替那团多半还没成型的肉球。
迎春有些没好气的回道:“小宝宝还更安生呢。”自从璎华公主被确诊有孕,贾赦就蹦跶的更欢了,一天十五六个主意的瞎折腾,很多都是毫无关联甚至毫无意义的。别人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住,还要担心他折腾的会不会影响公主安胎,最后宁珊只好把他丢进书房,让他去翻书,找些名字来备用,这才安生下来。
至于贾赦找出来的名字有没有用处,想也知道希望不大,宁老侯爷当年盼孙心切,早就把孙辈、曾孙辈、曾曾孙辈的名字全想好了,何况以贾赦的文采,估计也不大可能挑出好得出奇的字眼来。
打发掉贾赦以后,宁家上下就可以齐心协力照顾璎华公主了。就连邢夫人都蝎蝎螫螫的跟着到处奔忙,不过鉴于她的尴尬身份和没有生育经验两点,能用到她的地方实在不多,顶天也就是其他王府、公主府有人来道贺的时候,可以让她出面去接待一下,毕竟她也是做了好些年一等奖军夫人,又晋了侯夫人几年的,最起码的礼节还很到位,就算不会说话,起码也知道闭嘴不得罪人。
内院则有岳嬷嬷帮着迎春把守着,华嬷嬷只负责公主的衣食起居,严防死守着主院一小块天地,黛玉应为久病成医,被派去管理公主的小厨房,黛玉很满意这个分配,私下看了许多医书,一些饮食相克的小问题,她比嬷嬷们都惊醒。毕竟嬷嬷们只是靠经验和老观念,而她还有理论辅助,外加自己多年吃药的经历。
年纪最小的惜春得了一个好安排,被派去给公主肚子里的宝宝做胎教。好歹也是上过几年女学的,又有后来宁珊给请的女先生一直教导着,去念个书,诵个词,弹几首曲子还是很简单的。华嬷嬷是先皇后的家仆出身,文化修养不高。而璎华公主因为过去的成长经历,诗书都不通,识字全靠佛经,实在不适合做胎教。不过她倒是发现,惜春对佛经也有所了解,偶尔两人谈论一二,都互相敬佩不已。
宁珊这些日子都忙着追查原茜香国可能流入中土的毒药的问题,他从留守在海疆的心腹那里拿到了原茜香国出产的一些药方子,正送去太医院,给郑老御医验看。这位先皇后心腹的御用太医,在经历了前义忠亲王自己把自己玩死,现义忠郡王不愿意信任等等波折以后,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全心效力的对象。本来也很佩服宁珊的郑老御医看在他身为璎华公主驸马的份儿上也愿意不遗余力的合作。
拿着郑老御医得出的结论,宁珊入宫求见太上皇。皇上当时正在遣香殿里和贵嫔饮酒,暗自庆祝义忠郡王就要小命归西,听见宁珊来见太上皇,也不像从前那么生气,挥挥手,大度的表示:“随他去吧。”反正义忠那个家伙死定了,就算他父亲被追封为正统皇太子又如何?只要义忠一死,再怎么正统的血脉也断绝了,看那个老不死的上皇还能推谁出来和他打擂台。
贵嫔娇滴滴的道:“皇上,这个宁将军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可要臣妾出手,也给他一点教训?”在经历过被大兴后宫的女人集体打压之后,贵嫔终于学会了低调,这次出手下毒谋害义忠郡王也做的相当隐蔽,只动用了她从国内带来的心腹婢女,就连皇上都只知道是她的手笔,却不知道那毒药到底在何处,又是怎么下到义忠身上去的。
皇上对这个主意倒是挺热衷,追问道:“爱妃可有让人对朕唯命是从的药?若有,不妨拿出来一试。”
“呃……”贵嫔无语了,这又不是什么志怪小说,哪来的那种东西。若是真有,她早自己用了,还怕会被灭国?又或者是用在这个蠢皇帝身上,她也早就可以成为大兴名义上的执政女皇了,哪里还用的着讨好这个蠢货图谋复仇?
皇上一看贵嫔这反应,也很泄气:“罢了,算他好命,不过一介臣子,说白了还不是我皇家的奴才,左右影响不到朕,就放过他吧。”
贵嫔随意附和一句:“皇上宽厚。”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绞尽脑汁在想是否真能有什么毒药是可以下到宁珊身上去的,弄死这个灭她茜香国的将军,一解心头之恨。
贵嫔和皇上对宁珊没辙,实际上,这一回宁珊对他俩也没什么好办法。经过郑老御医的实验,这种药跟中土常用的毒药完全不同,不是药本身有毒,而是这种药可以摧毁人的体质,使一个健康的人变得虚弱,稍微有一个惊风受雨就会生病,久而久之,身体会变得比寻常体弱之人更虚弱,而且会加快衰老速度,就算无病无灾,最终也活不过壮年。
宁珊对这种毒药十分头疼,前所未见,而且没有解药,他总不能建议让义忠郡王去军中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吧,便索性扔给太上皇去头疼。
太上皇倒是一点儿也不头疼,他只是愤怒,在他的地盘上,他的眼皮子底下,老四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这是不是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也可能对他下黑手?面对自己有可能性命不保的风险的情况下,太上皇早就把义忠郡王什么的扔到脑后了,一个逆子的庶出儿子罢了,怎么比得上太上皇自己的性命重要。
于是,就在太上皇打点起全副精神,调动起所有宫中暗线,发誓要找出那个异族女人手中的毒药所在这段时间里,义忠郡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弱下去。本来就心情惶惶的他,在突然断掉了来自太上皇的保护之后,在宫中几乎毫无生存能力,比起过去的璎华公主都不如,毕竟,璎华公主的存在碍不到满宫女人的眼,而义忠郡王却是要跟当今抢皇位的。一旦当今倒台,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又能有什么好结果?这满后宫野心勃勃想当皇太后的女人焉能看着自己的凤座旁落?
于是,除了贵嫔,其他后妃也都各显神通,义忠郡王能虚弱衰败的那么快,也不乏这些大家贵女们的独门秘方。新皇的后宫第二次的同仇敌忾可比第一次对付异族香妃的成果显著太多了,等太上皇好不容易查出点儿眉目,正打算治罪的时候,义忠郡王已经只剩下千年人参吊着的一口气了。
第146章 义忠之死
义忠郡王生的虽然默默无闻, 死的却堪称惊天动地。
太上皇眼看着义忠郡王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来不及布局,就直接命人把皇上指使自己异族嫔妃谋害先太子之子一事宣扬出去了, 不但宗室皆知, 连满朝文武都在一夜之间听说了。
这一下, 新皇可算尝到捅破马蜂窝的滋味了。
本来这种阴私手段每个皇家人基本都干过,太上皇自己当年跟兄弟们争位的时候比这狠辣得多。然而阴私之所以是阴私就因为它是在暗处的, 从来没有人把这些破事掀到台面上公开说。毕竟,堂堂一个皇上,连亲侄子都能下手毒害, 谁知道他还会对别人做什么?谁还肯依附这等心狠手辣的小人?
虽然,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家人的德行,但是其他人的仁义皮都好好的披着啊, 只有新皇一个掉马甲, 不对着他集中火力还对着谁呢?
北静王在府中气得摔盆砸碗直骂晦气,好不容易联系好了一批人, 打算附和太上皇, 拥立义忠郡王上位,开创全新时代,走向人生巅峰, 结果那位拥立对象直接把自己搞死了,他们还怎么玩儿?
突然被揭了老底, 新皇固然恼羞成怒, 可也夹杂着几分快意——你们再怎么蹦跶又有什么用呢?义忠已经死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跟他争位了,就算被那些迂腐文人骂上几句又如何?坐稳了龙椅才是真绝色。
然而,新皇短浅的目光看不到的是,他的儿子们似乎一夜之间得到了启发,纷纷联系自家母妃,也打算效仿父皇了——他能弄死别人,就能被别人弄死。等新皇死了,自然就该是身为新皇儿子的诸位皇子的天下了。
于是,立太子一事再次被提到案前。
新皇也觉得这是一个扭转众人注意力的好机会,因此没有拒绝,反而在朝上几次提议,顺利盖过了太上皇扯出来的丑闻,毕竟义忠死都死了,与其为他讨不平,不如再选一个符合自家利益的新主子——这是几乎满朝文武心中的鬼胎。
当然除了宁珊。
贾赦好奇的一再追问:“珊儿,你说真的?一旦立了太子,也就是新皇……那位的……那个什么了?”
宁珊轻声道:“他做的出来的事情,别人也做的出来。皇家无父子,只要能上位,让那些皇子们亲手勒死新皇都不难。”若非如此,当年的义忠亲王何必起兵造反呢?不就是打着弄死老子自己上位的主意么。
贾琏咋舌道:“这皇家……可真是……”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琏二爷找不到一个足够文雅的词儿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宁珊轻笑一声:“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吗?”若没有玄武门之变,哪来的大唐盛世?就是隋朝的天下,也是杨坚从旧主手中夺来的,五胡十六国就更加不用说了,今日忠了明日反了真是太常见了,这也是直接导致宁珊对皇家没有多少尊重和敬畏的原因——经历的皇朝太多了,世家子弟早就淡定了——反正皇帝轮流做,谁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家了?
贾赦继承了贾家人一贯的傻大胆,还敢参与评论:“那珊儿你说,这群皇子们,谁能成事呢?”贾赦琢磨着要不要找一条稳妥的大腿抱一抱,这样自己说不定也能混个铁帽子王爷来当当呢。
宁珊早看出了他的想法,一口就堵死了贾赦的美梦:“别想了,谁成事也跟你没关系。”何况,估计谁也成不了。宁珊暗忖:太上皇虽然老迈,却依旧精明,起码比新皇和他那一群蠢儿子强得多,焉能看不出他们的算计?估计只有得到太上皇支持的皇子才有可能上位,然而有了新皇下毒的举动在先,谁都膈应了他们一家子了,太上皇再挑一个儿子来捧都不会顾那群又蠢又狠的孙子。
六王爷、七王爷也是抱着同样美好的幻想,越发殷勤的往大明宫跑,同时都加强了对自身安全的保护——谁也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有活着才能干掉老四,登上龙椅。故而,六王爷、七王爷两人互相的暗算也是不少的,他们都认为,只有干掉了对方才能得到父皇全心全意的栽培。皇家人的狠辣无情被这一代体现的淋漓尽致,而且还都蠢到摆上了台面。
太上皇被新皇的愚蠢气笑了,他决定坐看这货怎么作死,于是,非但不拦着文武百官廷议皇太子人选,还自己插了一手进去,兴风作浪了个痛快。
宁珊的能力、地位和权势都决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优哉游哉的置身事外,太上皇的人、新皇的人、还有诸位皇子的人,跑来找他拉帮结派的多不胜数,就连贾赦、贾琏甚至贾珍都频繁受到邀请,出息各种名目的酒会、宴饮,被人揪着讨论太子人选,其实就是比较隐晦的拉拢和策反。
幸好璎华公主在这个当口有孕了,这让宁珊有足够的借口拒绝私下的酒会,每日下了朝就回家,堪称千古好驸马。除了太上皇暂且不发表意见以外,其他派系都对宁珊的这种做法十分不满,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怎么不满也拿宁珊没辙。
既然宁珊油盐不进,那么拉拢的目标也就顺着他扩大到了他身边的人身上。贾赦就在一个休息日内接到了五封邀请他去吃酒看戏的帖子,平日里在衙门值班的时候,还有同僚找他聊天,谈到想让自己儿子娶他闺女之类的。其中还真有不少人家条件不错,二三品大员的嫡子,亏得宁珊一早说过,家里小姑娘的婚事不许贾赦插手,不然这会儿他早挑花眼了。
贾琏那里比贾赦更加棘手,除了要跟他套亲戚拉关系的,想把自家庶女、侄女、外甥女儿之类许给他做偏房的小官十分之多。而且贾琏既惧内又好色在贵族圈里也不算什么秘密,起码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贾琏被诱惑的焦头烂额的,一面心动,一面又要克制自己的冲动,毕竟美人不是那么好收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因此,贾琏每天上朝都难受得跟要上刑场一样。
贾珍父子三人那里的诱惑就要少了不少了,毕竟他们对于宁珊没有什么影响力,大部分人也就懒得花力气去拉拢他们。因此,他们那一边就只有一些四王八公的老牌势力试了试水,想看看能不能把这群叛徒再策反回来,不过效果不是很明显。而且贾家过于墙头草的做派也让许多大佬们不满,宁可手下蠢点儿,但得忠心。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贾家二房拼了命的想浑水摸鱼,给自己挣个一席之地。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连贾蔷都有人拉拢,却没人愿意理睬政二老爷。他们一家实在都太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算宫中有一个贾嫔,却连颗蛋都没下,朝里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人缘还不佳。现在更是连袭爵的长房都跟他们掰了,祖宗留下的人脉也断的差不多了,搭理他们最后的价值都没有了。
贾政整日唉声叹气,抱怨自己生不逢时,却也渐渐心灰意冷,不打算再折腾什么了。可惜他老娘和老婆不肯认命,依旧孜孜不倦的折腾着。俩人联系上了宫中的贾元春,打算再来一次秦氏之死,让贾元春挑一个有皇子的娘娘做靠山,想办法帮她除掉其他皇子,这样也可以博一个从龙之功。
当然,她们更希望看到的是贾元春可以生下皇子,来一个凤袍加身。但有没有皇子这种事情不是她们求神拜佛就能决定的,何况这婆媳俩也没多少虔诚,不过是打着信佛的名义,给自己博一个慈善的好名声罢了。
宫中的贾元春也不甘了很久,最终却不得不认命了放弃了自己当皇太后的幻想,开始不情不愿的挑人了。首先被排除在外的就是皇后生的二皇子,原因很简单,贾元春本来是皇后宫里的女史,背主爬床才成了嫔妃的,就冲这个,她也绝对不想让皇后顺利当上皇太后,以后永远生活在旧主子的阴影之下的。
至于育有大皇子的平妃,本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是她的娘家跟贾家素来有些不对付,贾元春当初得势的时候没少跟她起矛盾,因此现在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去投靠。
三皇子的生母是贵妃,位置很高,也有圣宠,贾元春担心自己就算投靠过去也未必受重视,而且三皇子还有个妹妹,想拉拢人脉只要把妹妹嫁出去就行了,不见得非要靠一个后宫嫔妃,何况还是出身于没什么人缘的贾家。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宫女生的,目前两人的母妃也不过都是嫔,贾元春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两位,但是无奈,这已经是最后的选项了,必须二选一,要不剩下的都还没成年,等起来太久了。
两人之中,贾元春比较看好四皇子,毕竟大一些,而且还占着和皇上同样的排行,多少能得点儿青眼。
但王夫人却建议挑五皇子,理由是小一点儿,好掌握,而且娘家更无权无势,不会影响到她们的既得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