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柏拉图恋爱也需要对人有感觉,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情感需要。他不一样,任何人盯着他超过一分钟,就会心生厌恶。
他又不是摆在橱柜里的装饰品,更不是某位女士的战利品……
所以从不委屈自己,也从不尝试。
祝风休的目光从虚空的地方收回,抬眼看向两人,笑盈盈地反问道:“您觉得呢?”
打趣结束,梅雪祝从容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没有问小秋的学生时期。梅雪扭头看见小秋乖巧地吃下最后一口糕点,又拿了一个给她:“喜欢吃这个吗?再吃一个。”
手里被塞了一块暖乎乎的糕点,王见秋低头咬下,又悄悄去瞥祝风休的神色。
梅雪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只是打趣而已,如果你也想和风休一样成为单身主义者,也没关系。”
王见秋微微怔忡,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生活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事情,实验和科研占据她绝大部分时间,只顾着往前走,从没感受到来自男女情.爱的吸引。
这种事好像挺无聊的,王见秋咬下糕点,偶尔有人提及心动的男生和演员时,她心底却无丝毫波动。
梅雪笑得很温柔,拿出帕子给小秋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残渣。
这孩子也是一个完全没开窍的。她不免失笑,怎么家里两个孩子都是这样的高度精神追求者。
要找到灵魂的契合者,是艰难又需要一些幸运的事。
崇高缥缈的灵魂在尘世中飘荡,也许终此一生都不到另一个安放处。
但家会是永恒的避湾港。
梅雪整理情绪,在心中许下幸福的期待,愿小秋和风休来年越来越好。
*
回到房间里后,王见秋从自己的枕头下翻出几个红包,里面是金子做的小兔子,胖乎乎地挤在一团。
好像是他们给她的压岁钱。
把兔子放回枕头底下时,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并不是陌生来电。
接过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压抑不住的暴躁声和风声:“你还在京市?”
“嗯。”王见秋淡淡回应。
张玲问她:“就那个叫玫瑰庄园的地方?”
她从没告诉过张玲自己的位置,王见秋皱眉,问她:“你怎么知道这里?”
“草草草!”张玲的视线瞄到一个身形,突然怒骂出声,大步往前跑去抓人,“祝天语,你他妈地给我过来。”
她挂了电话,像个狂躁的大型松狮犬,咆哮着冲过去,大手抓住祝天语的衣领,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草你妈。”
祝天语被打懵了,踉跄着倒在雪地里,旋即站起身大喊:“你干什么?!是不是有病啊。”
张玲浑身暴戾,突出的眼珠死死盯着她:“你是不是贱种,谁让你给王富交保释金的?”
保释金?祝天语捂着脸,眼睑瞪大,不就是一点保释金吗?她喊道:“我交了又怎么样?”
张玲消瘦脸颊显得十分可怖,大手钳住她,猩红眼球盯着她:“你就是生得贱,和你那个狗屎杂种父亲一样贱。”
她环顾四周,裸露手部干瘦有力:“那个狗屎养的杂种王富在哪里?”
祝天语甩开她的手:“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也在找他吗?!”
从王富给她打电话那一刻,她心里就有一种不安之感,或许是更早,从她去见王富那一刻开始,心中就被惶恐填满,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交保释金。
她简直是昏了头,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玲冷笑出声:“你也在找他,你还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祝天语用力咬着牙,腮边肌肉止不住抖动,“我把他送回去。”
“蠢货!”张玲上下扫视她,像在看什么愚蠢肮脏的东西一样,“放出来的鬣狗怎么可能还会轻易回到笼子里?”
祝天语大喊:“我给他还不行吗?反正我也有钱,让他走得远远的。”
“哈哈哈哈哈!”张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片刻薄的红唇翻动,“怎么会有你这种蠢人。”
被她笑得奇怪,祝天语心底蔓延出空白的慌张感,踉跄着行走在雪地间,低头不断打着王富的电话。
快接啊快接啊快接啊.......
不等她打通王富的电话,手机里反而接到了梅雪的电话,梅雪的语气莫名:“天语,你是不是在庄园外?”
“我......我不是.......”祝天语踌躇地回答,没等她说完,电话那边又说道:“保安巡逻抓到了王富,还说你和另一个女人在外面争执,那人是张玲吧?”
祝天语面色惨白,闭着眼睛回她:“是。”
电话声有些不太清晰,只听到梅雪冷静的声音:“你和张玲一起进来,我们好好聊聊。”
*
梅雪放下电话,揉了揉肿胀的眉心。
这算是什么事啊,警局的人说王富反口,坚称自己没有特意换小孩,根本不知这回事。
他抱回家的孩子就是王见秋,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就是医院弄错了孩子,混不吝地在警局里撒泼。
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既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只能将王富拘留,却又不能轻易定罪。
王富还有毒瘾,中途犯了毒瘾,只能押送去戒毒所。
年底事情太多,他们一个不留神,居然没注意到祝天语去看望王富了,还给王富交了保释金。
那边还以为是祝家的意思,就让王富出来了。
梅雪双手捏紧,胸腔里有股气无法宣泄出去。
大过年的,居然还在庄园外抓到鬼鬼祟祟的王富,真是糟心。
*
不多时,门铃响了。祝天语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推开了门。
祝从容和梅雪一言不发坐在客厅中,王富跷着二郎腿,祝风休站在王见秋身边,镜片后的眼眸冷冷瞥向门口。
在看见王富那一刹那,祝天语心跳加速,脚步陡然沉重起来,她缓步走进屋子,期期艾艾朝着祝从容和梅雪地喊了声:“爸.......妈......”放在腹前的手紧紧相握,止不住颤抖起来,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像是有什么无法抵抗的事情即将发生。
祝从容和梅雪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张玲盯着王富,冷笑了声:“狗几.把玩意还真会找食啊。”
王富裹着一件破旧灰色大衣,头发乱糟糟的,满是污垢,下巴乃至颊边都是未刮的胡子,他闻言朝张玲看去,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有些浑浊,像是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瞧见张玲那一刻,干裂的唇笑开,露出黄色牙齿:“玲子啊,我要发大财了,我要过好日子了。”
张玲唾了一口,骂他:“去你妈的。”她往里面看了眼,余光瞟到王见秋安安静静站在沙发那侧,两片抹着劣质口红的嘴边黏在一起,细微动了动,没再说话。
脚底下粗跟鞋发出咚咚咚声响,她扯了扯头发,鄙夷地望向祝从容和梅雪:“两个废物,连个瘾君子都关不住。”
梅雪额角直跳,但多年的涵养把她养得极为贤淑,她只是失望地看了眼祝天语,这个女儿好像长成了她不太明白的模样。
祝从容微叹了口气,对张玲说:“正好所有人都在,我们两家人也好好聊聊吧。”
自从警局那天对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王富和张玲。
而这意外交换女儿......不是,是被王富故意调换了女儿的两个家庭,还从没有完整地聚在一起过。
张玲大力扯出椅子,在吱呀声中一屁股坐下:“你们到底想聊些什么?”屁股后面坐上了长款羽绒服,劣质羽绒服发出扑哧的漏气声,她咧着嘴:“你们这一家还真是装模作样到了极致。”
梅雪闭了闭眼,几次和张玲交流的场景都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她平复着情绪,对那边始终站着祝天语说道:“外面风大,先进来坐下吧。”
不知为何,祝天语眼眶里泛起了红,嘴角抿直,小步走近他们。灯光骤亮,众人才发现她衣裳上的雪迹还有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红得十分醒目。
梅雪张了张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太复杂的东西。祝从容见状拍了拍她的手,悄悄安抚了妻子,旋即说道:“天语啊,你为什么会想着给王富交保释金呢?”
“我......”祝天语昏了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监狱里。
坐在椅子上的王富宿醉才醒,浑浑噩噩地舔着紫色嘴唇,时不时地,会吐出一些白色的泡沫,身体偶尔抽动一下。祝天语看到他这副模样,脸上浮现出一种难堪和羞耻,咬着唇肉,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从容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口气直直叹入祝天语心里,她不可避免地惶恐起来,眼眶里泛出水光,委屈地看向他们。像是幼时做错了事,凭借本能和直觉跑去父母身边,期待他们的庇佑和安慰。
祝从容却只是看向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秋,她站在那,乌黑沉静的眼眸始终明亮又缄默,只是在某个瞬间陡然孤沉寂寞起来。
他温和地看向女孩,“小秋,我们已经做好了起诉王富的全部准备,你要放过他吗?”即使小秋说放过,他也不会放过这个瘾君子。
“当然不,”王见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随意。”
梅雪顿时放下心来,她害怕小秋受到pua般的待遇,还想着放过王富这个养父。
“好,”祝从容应了声,沉声说,“警察马上就会过来,等警察将他带走,我们再好好谈谈。”
“警察?”目光呆滞的王富猛然大喊,“谁!是哪个贱人要报警!我已经出狱了!”
浑浊眼珠子黏稠转向祝天语:“女儿,你是我的女儿,你要养我!给我养老送终,买大别墅!”他又转而看到王见秋,眼底泛着诡异的光芒:“你是个贱人。”
王见秋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乌眸沉沉和他对视。
张玲大喊出声,一巴掌扇向王富:“够了!你特么的狗杂种,吃屎去吧。”
哐当一声,椅子倾倒,王富头部砸在瓷砖上,浑身扭曲起来,神志像是恢复又像是没有恢复,如同一台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不停地抽动起来:“谁报警了,王见秋是不是你,你这个贱人,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你进监狱!”
“啊啊啊啊!”张玲整个人踩在王富身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扇下去,巴掌声响亮,咆哮出声,“闭嘴闭嘴!!”
倒在地上的王富看起来非常憔悴,但他那扭曲的表情和疯狂的神态却又透露出一丝兴奋和满足,直勾勾盯着王见秋,“贱人贱人贱人!”
“当初怎么没操到你,让你也给我生个孩子。”
轰隆!仿佛有雷在晴天劈下。不知道谁的心脏处在不断咚!咚!咚敲着鼓膜。
石破天惊般,周围气氛变得无言紧绷冷凝起来。
梅雪蓦地看向王富,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你说什么?”
祝从容几乎无法稳住身形,骤然起身,眼底藏着狰狞的怒意:“王富?你刚刚说什么?”
“闭嘴!!”张玲额前脖颈爆出青筋,拳头狠狠砸在神志不清的王富身上。
“啊啊啊啊!”不知道被打到了什么痛处,王富的身体已经被毒品摧毁,眼神却执着地黏在王见秋身上,“是你!草你妈!是你给了我一刀!要不然我才不会失去性.功能!我要告你!!!”
张玲眼珠几乎爆出血来,尖利大喊:“去你妈的!她小胳膊小腿有什么力气刺你,是老娘和你互砍!”
“不!”王富在地上翻滚,哼哧哼哧大叫,凳椅倒塌,餐桌上的瓷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警察,警察在哪里。”
“王见秋杀我!告她!!我要告她!杀人啦!”
王见秋只是平静地和他对望,浑身萦绕着孤寂气息。梅雪失控几乎倒下,她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小秋那张漂亮白净的小脸,突然失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场面完全失去了控制,祝从容身体止不住摇晃,他几次想起身走向王富,笨重的身体却被困在年迈的躯壳里,灵魂和身体变成了两副模样,眼前一片昏暗和眩晕。
杂乱无序的瞬间,祝风休抽过花瓶,捏在瓶颈,唇边带着弧度,压不住的暴怒像无法抵挡的风暴压过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