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打包好的礼物,将手里的戒指塞进牛仔裤的小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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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小区楼梯间里的灯不敏感,跺几脚才亮。
李羡懒得跺脚,举着手电筒走到家门口,从包里摸索出要是,拧开防盗门。
白炽灯灯光洒出来。
进门右手边是鞋柜,散落两只低跟厚底的乐福鞋,一只比一只歪斜。
李羡放下礼物盒,扶墙换鞋,扬声:“子玮?”
五十多平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卫,从门口五步就能走到卧室,孟子玮探头出来:“我的羡,你终于回来了。”
李羡脱掉外套,挂上老式木衣架,“今天不加班啦?”
“不加,谁爱加谁加。”孟子玮举起手里的啤酒,“来一杯?”
“不来。”李羡摇头,“你也少喝一点。”
“不听不听。”孟子玮缩回去。
李羡随手挽起头发,进了卧室。
孟子玮已经从门口缩回她的铁架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平板,一只手捧啤酒。
墙上其实有台电视机——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画面是一粒一粒的电视。孟子玮是这么评价的。
她想要描述的是雪花屏。
李羡打开衣柜,“要不要上厕所?我去洗个澡。”
“不上,你洗吧。”
她拎衣服去兼任厕所和洗手间的浴室。
大约二十分钟,简单冲了个澡,完成洗漱,李羡推门出来,将衣服丢进脏衣篓,回到卧室床尾。
“我饿了。”孟子玮幽幽,“羡羡我们明晚吃什么?”
李羡拿起桌面的精华液,拧开盖章,滴管滴出两滴,“明晚几点下班?晚的话就点外卖吧。”
孟子玮是两个月前过来的,三伏天里穿一身吊带裙,蹲在电视台门口保安亭里等李羡。
据说她本来陪陈序过来谈生意,结果他没打招呼就出国,她受不了,积久的情绪爆发,跟家里闹翻了。
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想起同在京市的李羡。
“好啊,我知道你这附近有个馆子好吃,我们后天再去吧。”
李羡擦脸的动作迟疑下来,“后天也来?”
“我叫你去我家,你不去。那我只好过来啦,一个人多无聊啊。”
孟子玮在京市有套房产,嫌一个人住太空,时常来李羡这里蹭吃蹭喝。
“你的同事呢,可以跟她们玩。”李羡怕时间久了送不走这尊大佛。
“她们?算了吧,还不够勾心斗角呢,为了几个钱至于吗。”
孟子玮还是孟家那个大小姐,落魄了也有那股全世界都在我脚下的气势。
李羡笑了笑,拿起罐面霜,才用不到一个月,已经快见底了。
拜落魄后买不起护肤品的孟大小姐所赐。
李羡扫了眼床被,孟子玮自觉让开位置,她坐上去,难得清闲地刷手机。
短视频推送学围棋的视频。
“这三颗白子已经被围起来了,那么黑子要不要把它吃掉呢,记住......”
孟子玮扭头看了眼,又看向对面书架上那排围棋实战技巧书,苦恼道:“羡,你要是有点年轻人的爱好,我还能陪你玩一会儿。能不能不要老是看这种老头子玩的东西啦。”
李羡:“不可以哦。”
孟子玮:......
想起刚才要洗衣服,李羡起身,拎起卧室门口的脏衣篓,两步路到了洗衣机前,蹲下|身,将衣服塞进去。
最后一件牛仔裤,塞进去之前想起兜里的东西,并指勾出来。
纯银的细圈,没有任何装饰,安静地躺在她掌心。
-戒指呢?
-钻戒太贵了。怕丢。
-丢了再买。
-这个便宜,不怕丢。
仿佛昨日的风吹过昨日的面,整个人有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分别的第二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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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早早打发了孟子玮,李羡拎礼物下楼。
出了楼道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潮湿闷压气味,天色阴沉沉的,低云雾蓝,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多云无雨。
就不回去取伞了。
今天周岁宴的地址不在代芸家,在孩子爷爷奶奶家。
小区是整齐的联排别墅住宅,李羡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常出入这里,路过棋室,跟看门的大爷打了声招呼。
院里没关门,李羡迈上台阶,按下门铃。
大约半分钟,保姆过来开门,接过她手里的礼物,微笑道:“羡羡,快进来吧。”
在玄关换了拖鞋,才走进去几步,就听见爽朗的笑声。
“我就说是随我吧——羡羡来啦。”林岩手里擎着个吃奶嘴的小孩,身边还偎了一个稍大点的孩子,跟李羡打招呼。
“林老师。”李羡微笑,扭头见林太太也在,“师母。”
“快来快来。”林太太说。
李羡来这里已经很熟了,不拘那些客套,走过去,逗弄小孩,“小淼淼,橙橙,好久不见~”
林岩怀里的孩子不怕生,伸手要她抱。
会客厅已到了些林家的亲戚朋友。
代芸在里面招待,偶然回头见李羡到了,招手叫她过去。
李羡抱着淼淼,看向正跟老友聊天的林岩,趁他转头时开口,“林老师......”
林岩会意,摆手叫她过去。
李羡抱淼淼走到代芸身边,小孩立马伸手找妈妈。
“黏人虫。”代芸笑着接过。
“小朋友怎么会不黏妈妈,是不是,淼淼。”李羡扫了眼散落各处的客人,“今天这么多人。”
代芸皱了一下鼻子,稍显抱怨的口吻:“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一二十个。我跟孩子爸本来想请好朋友,听说这个阵仗,基本都不来了。”
李羡笑了笑。
长辈在的家宴,外人都不愿意掺和。她是以围棋弟子的身份被林岩邀请来的,不好拒绝。
代芸环视一周,用淼淼的口吻,疑惑道:“爸爸呢?”
保姆路过,说淼淼爸爸去接朋友了,一会儿就回来。
代芸哦了一声,她刚才招待客人已经够恼的了,队友还临阵脱逃,转身就走,不忘叫上李羡,“走,咱们去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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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有玩具室,不知道谁送了几套大娃娃,衣服可拆卸。
李羡跟代芸一人一个孩子,玩换装游戏。
半个多小时里。
代芸手机断收到消息,孩子爸爸连哄十几条。
总算气消了。
将昏昏欲睡的淼淼小心唤醒,代芸小声对李羡说:“下楼吧,仪式要开始了。”
下楼时两人一前一后,代芸笑道:
“......我觉得那期效果不好,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带的呢,太丢面子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她娇声:“老公。”
“主角妈妈终于到场啦。”林先生笑说,“这位是孟......”
李羡也该打招呼,手里牵的孩子跌了一下,她伸手去扶,迟了那么一秒,抬眸前唇边生出来礼貌的笑,豫备打招呼,“林先生......”
却一眼看见林先生旁边的男人。
他穿了套灰色西装马甲和长裤,高峻挺拔。
熟悉的寡薄的一双眼睛,跟代芸打过招呼,视线就掠过来。
李羡几乎是滞在原地,呼吸放慢,以为过了两三秒。
林先生跟她打招呼:“羡羡。”
李羡咽下怔忪,微笑,眼神扫过他旁边的男人,礼貌地轻轻颔首。
“我们去吧,仪式马上开始。”代芸催促。
李羡跟在她身后,一起越过林先生两人。
她一身灰色毛衣,皮粉色长裙,似乎瘦了些,肩膀削落,披散的长发落在上面,随脚步轻扬。
孟恪敛眸,提步与林都一起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