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听得报吃了一惊。“未打探到消息,但是暴露了,逃回来的?”
“是啊。”陆大娘将齐征所言仔仔细细说了,说到紧急处不禁流露出心疼。齐征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李秀儿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此险境,他们能毫发无损逃回来,真是万幸。
“我仔细问了,无人追到中兰城来,但是他们与钱裴同一家客栈,为打听情报透露过自己是平南郡开酒楼的。虽撒了谎说是姐弟两人办的小酒庄,但若钱裴有心查探,定能推断出就是招福酒楼。”陆大娘有些着急,“姑娘,得想想办法,不能让钱裴谋害了齐征他们啊。”
安若晨沉吟思虑:“既是没听到什么,想来钱裴也不会贸然下杀手。鲁莽行动只会增加暴露自己的机会,钱裴没那么傻。莫看他张狂,似没脑子不顾后果只想行恶,其实他小心谨慎地很。”
陆大娘道:“可是万一钱裴以为齐征听到了什么,可不会这般轻易就算了。”
“确是如此。所以,将齐征接来紫云楼住两天。”
陆大娘一愣。
“找个由头,赵佳华不是让他们对外说是齐征好色想看姑娘所以攀窗户嘛,那就顺着这个编,便说你听说齐征闯祸了不争气,将他接到紫云楼管教几天。”
陆大娘道:“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护得这孩子一时,他总得出门啊,再者说,秀儿姑娘和赵老板她们还在外头,钱裴也可能对她们下手。”
“钱裴为什么下手?是为了灭口。可是口已经开了,该传的消息都传了出来,灭口就没必要了。”安若晨道:“这事情要速办,在钱裴查到偷听的就是齐征之前,把齐征带回来。钱裴也许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一旦他入了城,查到招福酒楼确是派人出过远门尝新菜找厨子,那他心里定是清楚怎么回事。若他再打听到齐征已入了紫云楼,他便什么事都不会做了。因为我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他对招福酒楼的任何一个人下手就都是自找麻烦。”
陆大娘明白了,她赶紧出门往招福酒楼去。行到半路,有一马车从她身边驶过,风吹起车窗幕帘,露出车内人的样貌,正是钱裴。
钱裴低首敛眉,神情严肃。
陆大娘大惊失色,抄小道急跑,喘着粗气奔到招福酒楼,火急火燎一把抓住了正在堂厅擦桌子的齐征,将事情如此这般一说,道:“你收拾几件衣物,与我走吧。”
齐征大惊失色,怕去紫云楼被囚禁,又怕真被钱裴灭口,只得道:“我怎么都得与老板娘说一声。”
“速去速去。”陆大娘催他。
齐征故做镇定笑道:“大娘莫慌,你仔细想想,你方才说遇见钱裴的那条道,那也是往钱府去的,若他真要来酒楼,可不比你的脚程快多了?这儿哪有他的影子。他定是回钱府去了。说不定他真的没察觉,以为就只是个小偷小摸的小贼罢了。”
“快别废话了,赶紧与赵老板交代好,然后与我走。”陆大娘推着齐征转身,一起往后门去。穿过后门过街,便是刘府,赵佳华此时在府里。
齐征没留意,在他转身之时,酒楼门口正走进一个中年男子,他扫了一眼酒楼堂厅,见到齐征,顿时眼角一动。齐征被陆大娘带走了,那男子仔细看了看齐征的背影,问迎上来的跑堂:“那位刚离开的小哥,可是这酒楼里的?”
跑堂应道:“正是。客倌有事吗?”
那人笑道:“我前两日听他说贵酒楼的厨子手艺好,特意来尝尝鲜,怕认错地方了。”
跑堂笑道:“没错没错,肯定就是我家。客倌外地来的?齐征前两日去外地尝新菜去了。”
“正是。我就是在酒楼里遇着他的。当时听得他说姓齐,叫什么福酒楼。我正好来中兰,便慕名来了,幸好找对地方。”
跑堂哈哈笑,招呼他坐。那人却道:“不急吃饭呢,我先周围逛逛,买些东西再回来。齐小哥这是去了哪儿?我一会回来能让他招呼吗?还可叙叙旧。”
跑堂忙应话:“我问问啊。”转头大声问另一位跑堂齐征干嘛去了。另一跑堂刚从后门那儿过来,应道去刘府了。跑堂便对那客人道:“许是陆大娘有事让他办吧。客倌放心,他很快回来的。”
那客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齐征领着陆大娘进了刘府,让陆大娘等等他,他去与老板娘说说。
单独与赵佳华一屋后,齐征立时没了伪装,露出慌张模样来:“老板娘,安姑娘要让我去紫云楼住下,这是好事坏事?”
赵佳华细问他缘由,听完所述,也不敢肯定。“她说的很有道理。”
“是有道理。可我进了紫云楼做人质,你与秀儿姐也不敢将事情说出去。是不是也有这道理?”
“莫慌,她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钱裴刚回城,也不可能去与她说。”
“我进了楼里,便被她拿住了,到时她再慢慢打听我究竟有没有听到,听到什么。”
赵佳华叹气:“确也有这可能。”
齐征咬牙:“我也不能不去,大娘还在她手里呢。”他想了想,“大娘对她毫无防范,这般也不行啊。要不,我们趁这机会,把听到的与大娘说说,然后我进了紫云楼,与大娘一起配合着,探探安姑娘究竟是如何。”
赵佳华道:“陆大娘对安姑娘可是忠心耿耿,我直到如今都不敢相信,陆大娘又怎么可能信,她转头便会告诉安姑娘。以安姑娘的机敏,马上能举出上百条理由说服陆大娘是你听错了或者这就是钱裴的阴谋。甚至,让陆大娘对我疑心。而安姑娘自己,也很难再相信我们了。”赵佳华看着齐征,道:“这般,我们这一众人互不信任,会出什么事,就不一定了。”
齐征懂了,就如同刘老板与娄老板的下场一样。他想了想:“老板娘,你还是愿意相信安姑娘的,对吧?虽然我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是听错的问题,而是有时候人说话,会有歧义。只是如今事情太过匆忙,我们还来不及去证实究竟真相如何。”
齐征点头:“那如此,就先不与陆大娘说。我还是去紫云楼,老板娘,你让秀儿姐带着她娘,还有刘茵,先出城去吧。就说打仗了,在这儿不放心,让她们先走。待日后查出了真相,再接她们回来。若是安姑娘是好的,我们也不算办了坏事,若她真有问题,我们防范着,也是没错的。”
正说着,陆大娘在外头敲门催促:“齐征,你与赵老板说完了吗?快些吧,万一钱裴来了便糟了。”
赵佳华与齐征对视一眼,赵佳华道:“好孩子,你去吧。多加小心,若安姑娘真是细作,陆大娘和你都有危险。但莫忘了,那里是紫云楼,是军方的地盘,她再三头六臂,也不敢在紫云楼正面与你冲突,你要小心的,是她的计谋。那姑娘巧舌如簧,死人都能说活了。你莫入她的套便是。她若是与钱裴窝里斗,我们都是棋子,还不到杀棋子的时候,你莫激怒她,莫戳穿她,一定要装做不知道的样子。其他的事,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的。”
齐征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开了门。
陆大娘站在外头,一脸焦急,刚要开口,赵佳华便摸摸齐征的脑袋推了他一把:“好了好了,放心去吧,你回来还是菜货小总管。我就是帮你盯着几天,不抢你的买卖。再者说了,钱裴不是入城了吗?安姑娘的意思是让钱裴知晓你把事情都告诉了她便好。今天钱裴就会知道你齐征小爷进了紫云楼,所以你等着吧,明天安姑娘便将你踢回来了。”
齐征很配合地苦着脸。陆大娘失笑,竟是担心菜货买卖被人抢了吗?这孩子!她拉过齐征,向赵佳华告辞。
赵佳华送他们出门,说明天就去紫云楼看齐征,陆大娘满口答应。二人走了,赵佳华的脸终于垮了下来。要不要将茵儿送走呢,她犹豫着,她真的很想相信安若晨,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在刘则身上可是验证过的。道貌岸然实在是太容易伪装。而糟糕的是,她知道安若晨与她一样多疑,也许比她更多疑些。
赵佳华叹气,回屋细想对策。
陆大娘一路数落着齐征,二人正要回酒楼收拾衣物,陆大娘觉得齐征为了点小利耽误时间,真不是痛快的男子汉所为。正唠叨着,忽听得有人喊:“齐征。”
陆大娘与齐征转头看,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道:“真是对不住,我有负杨大哥的嘱托,来晚了。”
“老爹。”齐征立时关切。
那男子道:“数年前,杨大哥给我捎了封信。可我外出远游,回来时已经太晚了。赶来中兰,途中又遇着些别的事……”他说到这儿,警惕地看了看陆大娘。
齐征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他走过去:“老爹给过捎过信,说的什么?”
那男子再看一眼陆大娘。
齐征道:“她是陆大娘,是我的亲人,不妨事。”
陆大娘警惕问:“你如何认得齐征?”
那人道:“说来话长,事关重大,我们得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他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巷道。那处确是僻静无人。
齐征下意识地要跟他走。陆大娘一把将他拉住,问那人:“你如何认得齐征?”
那人道:“我来中兰一段时日,打探清楚了情况,原是想找齐征交代,结果他数日前离城,我怕再不联络,又生变故,今日一定得把杨大哥的嘱托办好。这事一定得告诉齐征。”
齐征急急问:“老爹说了何事?”
陆大娘仍有疑心,道:“有话进府里说,那处更安全。”
那人正领头往巷子去,闻言道:“不行,不能让……”
他话未说完,却看见了齐征的表情。
齐征在看他手上的翡翠板指,他脸色僵硬,似想到什么。
那人果断出手,齐征同时间大叫:“大娘快跑!”
齐征小猴子一般蹿得快,陆大娘却是反应不及,只觉眼前一花,脖子一痛,说不出话。
那人面露狠色,掐着陆大娘的脖子,看了看周围,对齐征道:“想要她的命,莫吵嚷,跟我来。”
齐征已跑出几步远,陆大娘痛苦的挥手,让他快走,齐征又如何能走,红着眼眶追上来:“你莫伤她,莫伤她。”
三人进了巷子,那人钳制着陆大娘,问齐征:“你在田志县,都打听到了什么?”
☆、第116章
第116章
齐征抖着声音,语无伦次道:“菜,菜……还有厨子……”
“别装蒜。”那人压低着声音狠道:“点翠楼,你都听到了什么?”
齐征看着痛苦挣扎却发不出声音,因为颈脖被勒着脸色已经发青的陆大娘,心疼得差点落下泪来,他哽咽着:“我想去看看姑娘的,听说那儿的姑娘美,还没看着,就被人发现了,我就跑了。”
那人冷笑了,他倏地掏出一把匕首,一挥手,削掉了陆大娘的一缕发,说道:“若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接下来要割的,就是她的耳朵,若再不行,就是眼睛了……”一边说,一边将匕首架在了陆大娘的脸旁,贴着耳朵根。
“不,不,不……”齐征慌得跺脚摆手,急得说不上话,如站在火团上煎熬,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大爷,大爷,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还未曾听到,就被人发现了。我所言句句属实,每个人都问我听到什么,我真的没有听到。我这是正准备去见安姑娘,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陆大娘脑子嗡嗡作响,齐征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扯上姑娘,这情形她怕是活不了啦,他不赶紧逃,为何还扯出了姑娘?
齐征嗷嗷大哭,鼻涕眼泪齐飞,一边哭一边跪着爬向那人:“大爷,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未曾听到。不然你一刀捅死我,灭了我的口便安心了,你放了大娘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安姑娘找我的……”
陆大娘有些听不清,她觉得自己正在拼命挣扎,但实则已无力道,她眼前发黑,齐征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听不真切,她心急如焚,不要暴露姑娘,不要毁了灭敌大计……
齐征哭着求着已爬到那人脚下,磕着头,已然泣不成声。
“安姑娘如何与你说的?”
那人冷冷地问。其实齐征听到什么不重要了,因为已经来不及,没在入城前截住齐征,这会儿他听到的消息肯定已经告诉了不少人。最重要的是,他得知道那些人是谁。
赵佳华肯定是一个,李秀儿也在其中,陆大娘当然跑不了,还有谁?安若晨的这些线人,都还有谁?安若晨竟然能想到要追去丰安县,这实在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她知道什么?她有什么计划?这些可比齐征偷听到什么更重要。
在处置安若晨的时候,同时也要将她的耳目眼线和情报全都处置了,不留后患,才能对付龙腾。
齐征抹着眼泪,抽泣着道:“你放了大娘,我什么都告诉你。”
那人冷道:“你告诉了我,我便放了她。”他稍稍松了松掐着陆大娘颈脖的手,将匕首移开,以示诚意。
齐征看着他的举动,道:“安姑娘说,钱老爷定是会去茂郡的,让我沿途找最好的客栈酒楼,定能找到他。”
“找钱老爷做什么?”
齐征再抹一把泪,道:“找钱老爷……”他说到这儿,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握着那人拿匕首的手腕,用肩背冲撞他的胸膛,同时头顶撞向那人下巴。
那人始料不及,未想到齐征竟敢突然发难。
齐征这一下是用尽了全力,一下将那人撞退几步,两人一起翻倒在地。陆大娘终获自由,也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大娘快跑!”齐征喊着,一口咬上那人拿匕首的手腕,不料那人却是已反应过来,手腕一转,用匕首柄狠狠给了齐征脸上一下。
齐征痛得叫得叫不出来,感觉牙都要掉了。紧接着腹部又是一痛,重重挨了一拳。
陆大娘倒在地上,想叫喊救命却无力出声,她咳着,努力吸气。
齐征被打倒在地。那人掐着他的脖子,拖着他到陆大娘身边,冷道:“现在,我杀了婆子,省得你以为我没胆。然后你要不要活,就看你答得好不好了。”
齐征挣扎着,陆大娘也努力想爬开,但一切都是徒劳。那人高举起匕首,狠狠向陆大娘扎去。
“刷”的一声,一个人从墙头跳了下来,一剑劈向举匕首那人。
那人眼角看到人影,又听得利刃破空之声,下意识地滚地一闪,险险避过。
齐征定睛一看,却是田庆。
田庆停也未停,扬手一剑再攻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