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次只是为了弄点血液去做配型?
脑海里胡思乱想到几乎快要乱成一锅粥,苏糖嘴上却还是对眼前两名保镖说道:“没事,我刚刚没出什么事也没受伤,不需要回医院……今天这事真的非常谢谢你们,谢谢。”
“这人怎么回事?医闹患者?”
江海潮这时候也从旁边的人群里走了过来,他满脸心有余悸,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持刀青年,又看了看持刀明显异于常人的黄色面容,还有那瘦削模样,神情严肃且带着几分后怕道:“这人脸色看上去像是肝硬化晚期,或者是肝癌中晚期……”
“你是胸腔外科医生吗?”江海潮看向苏糖严肃认真道:“你赶紧打电话给你们科室的人。让他们打电话给医务科那边,让医务科的人跟着警察去处理这件事情。”
医院的医生在医院门口受到医闹患者的袭击,除去需要将犯人没有送去警察局之外。
最好还是要通知医院这边以及科室这边,一个是能给这位倒霉的医生一点安抚,另外则是让医院方面跟着警察去处理这件事情。否则单单只靠医生一个人,也许会为此弄到焦头烂额,还没能处理妥当。
苏糖看了一眼江海潮,发现眼前这位年轻男士并不是她认识的熟人,但听这口气话里话外估计应该是刚刚从六院下班出来的医生。
于是,苏糖摇了摇头道:“我是普内科医生……这个肝癌中晚期患者,不是我的病人。”
苏糖记忆力虽然并不是顶尖水平,但是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份记忆力还是有的。
从7月份到9月份这三个月以来她在门诊,见过病毒性肝炎的,酒精肝的,脂肪肝的,就是没见过任何一例肝硬化,以及肝癌的患者!
因此眼前这名持刀青年绝对不可能是她的患者!
“你确定不是你的患者吗?普内科应该也会遇到肝病患者……”江海潮蹙眉,不确定再次询问道。
苏糖看了江海潮一眼,斩钉截铁点点头:“我确定这人并不是我的患者,这人病情很明显,看脸色就知道,这么严重的肝癌中晚期患者我不可能不记得。”
和很多医生一样,苏糖也许没办法从所有门诊患者的长相当中,分辨出该患者是不是之前在她这看过病。
但是只要看到这名患者病历,见到对方病灶点,她十有八九就能想起这名患者的身份,以及当初是不是在门诊给对方看过病。
而眼前这人病情很明显,且病症几乎刻在了脸上每一根皱纹和每一块皮肤上,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既然如此,那还是我这边直接打电话给医务科,让他们派人过来吧……”江海潮端详了苏糖片刻,见苏糖似乎不像是说假话,于是便掏出手机,将电话打给了医务科。
江海潮原以为持刀青年是之前在苏糖手上看病的患者,这才想着让苏糖打电话通知科室,最好让科室主任跟着出面一趟。
可倘若眼前的持刀患者并不是女医生的病人,那么就得更快让医务科通知其他科室找到该患者之前去过哪个科室,并且让对方科室的人赶紧出来跟他们一同去警局。
“乌拉乌拉~~”
一段段警笛声,伴随着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飞快从警车上下来。
刚刚在电话里警察们便已知晓了医院门口发生的事情,甚至除了保镖电话之外警察这边还接到了好几个热心市民的电话,以及以后去医院保卫科这边的电话。
医院作为经常有闹事人群出现的高发地区,附近一般配备着不少警务力量。
尤其是六院这样的大型三甲医院,很多时候急诊科就会上演全武行。
因此距离近,警察们来得非常快。
“让让,让让!”警察飞速拨开人群,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心此刻还趴在地上捂着腹部的持刀青年,而那把持刀的凶器则被旁边一名小青年踩在了脚下,见两个警察来到现场那名小青年飞快挪开自己的左脚,将那把10来公分长的折叠水果刀露出来给警察们看。
一名警察从裤兜里掏出证物袋,直接将那把水果刀装进袋子里,另外一名警察则满脸严肃掏出手铐,准备将此刻还趴在地上满脸大汗的持刀青年给扣住。
然而这警察才抓住持刀青年胳膊,持刀青年便一阵阵哀嚎出声。
“啊啊啊……痛痛痛好痛,啊啊……啊~……”持刀青年原本只是趴在地上,此刻已经痛到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起来,白色t恤衫被沾染了灰尘泥垢。
哪怕就算深市是个大城市,平日里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环卫工人,大街小巷清扫各种垃圾,但这并不代表城市地面就和家里的地板砖一样干净。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持刀青年便浑身上下滚满了脏污,他捂着腹部边喊边嚎边滚,看着别提得有多狼狈了。
小警察见状,气到眉毛倒竖,脸色难看呵斥道:“你在干什么?!刚刚持刀伤人,现在被抓后还敢反抗?!你以为假装病痛在地上撒泼打滚就能免责吗?!”
另外一名收集完证物回来的老警察,同样也是脸色难看,拿过手铐另外一边飞快给人铐上,斥道:“我们没来之前你就躺在地上,来之后你就开始打滚?你这是滚给谁看呢?快给我起来!”
“在医院门口就敢持刀伤人,来之前你就应该做好被抓的心理准备!”
常年在外面和各种类型的犯罪分子打交道,两个警察见过不少被抓后却狡辩耍赖的犯人,尤其是一些吸毒人员,每次在警局一旦让对方尿检时,对方就会捂着肚子在地上撒泼打滚,要么说这里痛,要么说那里痛,要么就是说警局厕所太臭了想要吐,死活不愿意尿检。
眼下……
两名警察便将持刀青年在地上来回打滚,当做了和平日里见到的拒绝执法的犯人一样。
然而苏糖和江海潮两人却是下意识微微促眉。
原本眼前这个持刀青年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只露出了一点点侧脸和后脑勺,当时苏糖和江海潮两人看得并不准确。
哪怕对方捂着肚子一直哀嚎,苏糖也只当是保镖刚刚那一拳打的比较重。
有的人持刀伤人时,他不觉得被害者会痛,但若是拳头落到自己身上,这人往往会比受害者叫得更加惨烈。
因此苏糖听见持刀青年哀嚎时,完全没将对方的哀嚎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人想要拿刀伤人,被揍一拳算是轻的了。
可是现如今,持刀青年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哀嚎打滚,却着实让苏糖和江海潮看清楚了对方脸色。
对方原本微黄的脸色此刻满是苍白,豆大的汗水不停从他额间滑落,打湿了额头上点点碎发,耳边鬓角更是有一条条汗水不停往下流淌,打湿了青年脏污的脸颊,勾勒出一道道苍白的痕迹。
苏糖这回是真的快要堵不住嘴里的芬芳,想要骂人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就这破身体竟然还敢来杀人?
苏糖真是万万没想到,刚刚保镖那一拳下去,眼前这位癌症中晚期的患者,竟是出现了肝脏破裂大出血。
看对方这脸色煞白,腹痛哀嚎的模样……
苏糖甚至不需要把脉,不需要看对方心率是否加快,就能判断出眼前这人肯定是肝脏破裂。
苏糖瞪着一双死鱼眼,面如菜色。
然而作为一名医生苏糖又实在没办法看着人,就这么大出血当场去世。
说白了这人有什么罪那是法律来判定的。
而她如今——只是一个医生。
苏糖扯了扯老警察的胳膊:“警察叔叔,这人应该是肝脏破裂大出血……需要送到急诊科去抢救。”
几乎在苏糖刚刚开口的同时,旁边江海潮也同样对另外一名小警察说道:“警察叔叔,这人应该是肝脏破裂大出血,不是假装病痛撒泼打滚。”
两人说完下意识愣了愣,相互对望一眼之后却又纷纷住嘴。
倒是那名小警察望向江海潮,眼角不由自主微微抽搐片刻。
靠!隔壁小姑娘叫我上司警察叔叔也就算了,你这个看着年纪就比我大,脸也比我老成的人,叫我警察叔叔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对了?难道就不能叫警察同志吗?
好在这种想法仅仅只有一瞬间。
小警察便连忙同老警察一起,低头认真打量起持刀青年,只见对方此刻满脸煞白,额角汗珠滚滚滑落,看着确实不像是装的。
警察在执法过程当中,遇到犯人受伤或者是警察受伤的概率很大,因此两名警察相互对望一眼,纷纷伸出胳膊一左一右架起那名持刀青年,喝道:“起来,有力气就跟着我们两个站起来……现在就给你送急诊科!没力气,我们俩就直接架着你去了啊!”
“啊,啊,痛痛……”持刀青年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却随着两名警察的力道站起身来跟着往急诊科方向走去。
由于事情就发生在医院门口,且距离急诊科仅仅只有不到五十米左右,一群人甚至没喊担架,直接带着人便走到了急诊科。
苏糖和江海潮还有保镖两人以及三五个围观群众,则跟在了警察和持刀青年身后,一群人呼啦啦全都涌进了急诊科。
苏糖见持刀青年已经被急诊科的医生拖去手术室进行急救,这才三两步来到了两名警察面前,看了看两名警察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警察同志,这人看脸色应该是肝癌中晚期患者,一般肝癌患者的肝脏会比普通人肝脏更加脆弱……可当时时间紧急,我朋友他们也不是学医的,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了一拳。这应该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会收拾好心情,苏糖也发现自己刚刚叫警察叔叔似乎是条件反射,于是连忙整理了一下措辞,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可不希望保镖为了保护她,反而去了警局蹲着。
“这肯定是正当防卫。”
老警察看了苏糖一眼,见小姑娘此刻脸色还微微有点发白,当即知道这是惊吓还没过去,连连笑着安抚道:“这种持刀伤人的家伙,在动手之前就应该想清楚后果。况且刚刚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当着那么多人面动手,医院门口甚至还有视频监控,即便是这人就算想耍赖也绝不可能……不过说起来你们还是得跟我们去警察局录个口供才能回家……”
“没问题!”苏糖闻言连忙点头,录口供这是应该的。
周围其他经历过这件事的几人,也纷纷跟着点头应和。
………………
作为受害者去警察局录口供,苏糖等人自然不可能是坐在审讯室内。
由于知道苏糖是这场持刀伤人事件的受害者,录口供的警察甚至还给苏糖送了一杯茶水。
整个案件发生在大众视野中,又有摄像头拍摄到了整个监控过程。
苏糖等人口供很快便弄好了,等到苏糖一行人离开后。
老警察这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口供,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奇怪,我之前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场常规医闹……”
“没想到这医闹虽然是医闹,但是医闹患者和受害者竟然连八竿子都打不着边。最多只能说两人在同一个医院……怎么就莫名其妙找到了这位普内科的苏医生呢?”老警察低声喃喃有些不解:“难道真是仇杀……?”
小警察伸过头来看了老警察手中的口供一眼,将自己刚刚同六院医务科那边的口供递给了自己的师傅:“你看这份口供,这名录口供的围观群众是六院胸腔外科的规培生……他说自己前两天在胸腔外科门诊见过这名持刀者。”
“而持刀者前两天被医院诊断出了肝癌中晚期,当时胸腔外科主任想让对方进行住院治疗,但对方直接拒绝了胸腔外科主任的提议,并且若无其事背着包离开了……”
小警察指着口供上的一段话,仔细琢磨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师傅,你说这人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肝癌中晚期,没办法治疗了。这才自暴自弃,想着干脆杀几个人,也不管这人是不是胸腔外科医生……?”
老警察想了想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但老警察皱了皱眉,却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虽然整个过程看上去非常符合逻辑,且他们这些年在警察局上班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发疯砍人的例子,但是奇怪的感觉却像湖底水草,蔓延着爬上了老警察的脚踝。
可具体哪里不对,老警察又说不上来。
但是老警察低头看了看苏糖给他的口供,老警察只觉得这份口供比那名持刀者更加离谱!
只见苏糖的那份口供当中,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写着——“我怀疑是仇杀”6个大字。
刚刚便是老警察给苏糖录的口供。
老警察来来回回询问了苏糖有关于她与持刀者之间的关系,之前认不认识,以及苏糖心底的怀疑猜测等等。
然而其他的口供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后,老警察却从苏糖那里听到了,‘我怀疑是仇杀’的结果。
可是一问小姑娘和什么人结过仇,对方却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自己和人有仇,希望警察能够帮忙审讯那名持刀者。
“算了算了……还是等那名持刀者醒来之后,我们再去录一份口供……就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老警察摇摇头,反手将苏糖等人的口供放在了一堆文件当中。
…………
苏糖面无表情跟着两名保镖从警察局出来,看上去此刻已经从刚刚的危机当中恢复了过来。
可实际上,苏糖此刻心里却有小人狠狠捶地来回乱滚。
刚刚在警局录口供时,苏糖实在没能忍住自己心中的揣测,将她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有仇人的事情说了说。
可是等到警察询问她,这位雇佣了肝癌患者的仇人究竟是谁时,苏糖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